两人就坐在猫咖边缘位置，身旁刚好是一大片玻璃，只要稍稍侧头，就能欣赏到外面无边的雪景。
午后的阳光照耀在雪地，亮晶晶的，像是面包上撒着的糖霜。
奇怪的人。
谷物在心中给对面前人下了个定义。
这个叫冲矢昴的男人眯眼笑看他，黑框眼无端渲染出几分斯文。额前的几绺发丝还有些微湿，应该是刚刚赶路时，雪花飞进伞，飘到头发上融化所致。
还有他口中说的男孩，到底是谁。
脑海中闪过抱着仓鼠笼的蓝眼睛小孩。
是指他吗？
古怪，一切都透着古怪。
对面的男人像是知道些什么，却又不愿意告诉他，只是不经意地泄露下一点点饼干屑，诱惑着鸟儿上钩。
手从玫瑰花瓣上放下，目光投向对方。
“你是在试探什么？”身体微微前倾，“比如说我的记忆什么的？”
他的记忆出现问题了。这是谷物早就发现的事。
可就像一朵花，需要阳光，空气，水。
只要有这三样，不论是生长在公园，还是原野，花都不会在意。
而他现在有父亲，小动物们，所以即使知道自己失去了一些记忆又怎样，难道那些空洞里有值得留恋的东西吗？
甚至发生了让他偏爱白玫瑰的事情。
白叶并不知道，有些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夺走了，即使表面上如何不在意，内心深处也在一直渴求着。
面对猫咖店长带着点咄咄逼人的质问，冲矢昴表情甚是无辜，“只是碰巧听到一个孩子讲了您的喜好，作为表妹的店长，总得投其所好的讨好一下吧。”
这么讲自然没毛病，但是谷物并不信，试问有哪个人会送陌生人白玫瑰，哪怕他是所谓表妹的店长。
恢复原来的坐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粉发男人，藏在眼底的冷光像剑一样直射向他。
“你觉得我会信？”
“好吧。”冲矢昴无奈，“事实上，我想说——”
他从花瓶中抽出一支玫瑰花，当着谷物警惕的目光，把花递到他面前，“我对您一见钟情了，先生。”
一切防备都被打破，白叶有一瞬不知所措，盯着那朵象征纯洁爱情的花朵，不知该说什么。
也忽略了背后传来的巨大碰撞声。
————
一个手掌大小的圣诞树被人认真的摆在桌子上，按下按钮，顶上的伯利恒之星以及缠绕在树腰上的彩球都开始闪闪发光。
一只一二三四五六……号都被放在透明小盒子内，整齐的排列好，围在圣诞树旁边。
最后再放上银喉长尾山雀喜欢的食物，简单的节日布置就完成了。
“你觉得怎么样？”
小野悠一低下头，神情认真，看着站在桌面上的一小团。
诺比头上顶着圣诞帽，还是一如既往的愤怒。
“他是英国人，那你也算是英国鸟，应该都很重视圣诞节的吧。”
“啾啾！啾啾啾！”
看在圣诞节的份上，小野让诺比恢复了嗓音。
虽然听不懂，但他还是能判断出这段鸣叫声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因为冬天的缘故，为了适应寒冷的天气，身上长出了许多绒羽，再加上生气炸毛的缘故，整个鸟球越发蓬松圆润。
他和诺比依然待在实验室，身边是各种冰冷的玻璃仪器，只有他专门收拾出来的这一处，因为鸟叫和彩光，多了几分生气。
见诺比骂累了，低头喝水吃虫，潘诺才接着道：“他一开始可不准备让你继续活着的。”
“那只鸟，找个时间处理掉。”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看着潘诺，语气随意的下达命令。
诺比是白叶身边比较特殊的动物，为了让其他人不察觉到自己的特殊能力，白叶通常把作为谷物威士忌养的宠物和作为MI6训练的动物分的很开，哪种是用来获取情报的，哪种单纯是用来寄托情感的，都隔的一清二楚。
负责收集情报的，哪怕是信使，基本不干涉白叶的私生活，只会按部就班地执行下达的指令。
而那些宠物狗宠物猫，始终足不出户，最多知道白叶曾和莱伊同居过，感情曾经很好，这种整个组织都知道的事。
后来莱伊叛逃离开，它们都还迷迷糊糊的以为对方只是去其他地方打猎了。
唯独那只鸟是特殊的。
这只银喉长尾山雀和谷物，一人一鸟在组织里宛如不可分割的存在，不论是任务还是日常，他们总是呆在一起。
也许谷物的其他动物是他紧握在手中的武器，那诺比就是他的意志所在。
他的喜恶它全知道。
既然要洗脑彻底，又怎么可能留下它。
“除非你能把那只鸟都给洗脑了，否则没有商量的余地。”看出自己外甥心中的不情愿，黑发男人冷冷道。
这当然不可能。
一共就八克重的小鸟，脑子又能有占多少？
在如何自认能力出众，也不可能去洗脑一只鸟。
“我可以让它叫不出声。”
信息会通过语言传递，只要把传播的源头掐掉就好。
哪怕相比之下，他更乐意把谷物给弄聋。
乌丸莲耶尚且年轻的脸上无半分表情，那双和谷物相仿的银色眸子此刻笼罩着厚厚的阴云。
他心中闪过一丝恼怒，素来听话的潘诺第一次违抗他的命令。
但乌丸也并不想和潘诺撕破脸，毕竟他这次的确立了大功，自己的身体目前也离不开他。
“好吧。”把眸中的阴狠全部藏起，取而代之的是长辈对晚辈的温和，“如果你能保证从此以后任何人都听不到那只鸟的声音，我可以同意让它继续活着。”
将头微微低下，表示对他的臣服，“一切如您所愿。”
对于一只鸟来说最残酷的事有几种？
剪掉它的翅膀，让它无法飞翔。
毒哑它的喉咙，让它无法歌唱。
从某种意义而言，潘诺似乎都干了。
所以他肯定成为了最让诺比讨厌的人。
动作小心翼翼地摸着诺比的头毛，它似乎因为累了而懒得去啄他，只是吭哧吭哧低头吃着食物。
感受着温热的抖动，像是有暖流融化在胸腔。
这是他在实验室和在家都难以体会到的温度。
“圣诞快乐，诺比。”他小声道，生怕惊扰到它。
诺比眨了眨黑豆眼，没有理睬。
“你之后就跟着那个灰头发的家伙，听到了吗？”戳了戳白色的小脑袋，让它不要装作没耳朵。
“啾啾啾啾！”
“不可以，你不能去找线线帽。”白叶摇头，如果真的突然出事，组织第一时间肯定是去找诺比。
到时候发现诺比不在，不正是向他们说明自己早有准备。
白叶知道这相当于放弃诺比的生命，但他不会让计划因为自己的私情而加大难度。
所以只能赌一把，看看小野悠一到底有多喜欢诺比。
“抱歉。”轻轻戳了戳生闷气的小鸟，“我从来没想过让你们卷入这些的。”
人类之间的纷争从来不应该让一只小鸟去承担。
妈妈让它去和灰头发好好相处，可它又的确亲眼目睹对方伤害了妈妈。
总之是很坏的家伙，但比大银好（他总拿着枪对着我比划，就因为嫉妒我有黑色的线线帽！）。
所以看在漂亮小树和漂亮帽子的份上，它决定不啄他了。
还有，希望之后他能明白诺比并不会飞走，所以不要总拿铁链锁着我的爪爪！
唉，妈妈什么时候才能来接我呢。
————
砰！
啪嗒。
巨大的声响吓得布布没咬住嘴里的大松子——是它偷偷从槲寄生花圈上摘下来的。
“喂！混蛋，不要得寸进尺啊。”一拍桌子起身。
是阿玛尼亚克，本来他就因为自己的位置被一猫一人的巧妙配合下无辜被占而感到不忿。
现在又坐在一旁听两个人对话，却听到这个叫冲矢昴的家伙在耍流氓！
“这是你的朋友？”没理睬红发青年，依然紧盯着谷物，等待着他的回答。
轻飘飘的看了阿玛尼亚克一眼示意他冷静，然后对着冲矢昴点头。
“他是我的朋友，所以有点激动，毕竟您的话确实有点——”谷物皱了皱眉，似乎在想一个形容词，“轻浮。”
“抱歉。”
脸上露出非常诚恳的歉意，“但我希望你明白，我刚刚说的话全都发自真心。”
“很遗憾，我现在并没有和人交往的打算。”这是表示拒绝的意思。
谷物站起身，打算离开这里。
“可以加个Line吗？或许我之后的表现能得到你一点的改观。”跟着他一起站起，伸手拦住。
扫视了男人全身，谷物思考了一下，最终答应了他的要求。
“非常感谢。”勾起笑容，“还有这个别忘记带走。”
一些插完花瓶后剩余的玫瑰花不知何时被重新扎好，冲矢昴抱着花递给谷物。
“Happy Christmas，白叶先生。”像是情窦初开的学生，带着点羞涩说道。
最后看他身上的衣服略显单薄，还把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没等对方抗拒围在他身上。
被体温捂热的围巾帮谷物抵挡了冬日的寒冷。
最终没有拒绝，和生气的阿玛尼亚克离开了猫咖。
见两人上车离开，一直眯着眼睛的粉发研究生终于睁开那双充满锋芒的绿色眸子。
他没有转头，依然盯着远去的黑车。
“最近行事谨慎点，他要派那些小家伙过来调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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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第 9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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