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觅身上挂个重物,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来,偏头就看见擦去一半灰尘的床头柜上放着几支玫瑰花,装在一个破了一个口子的旧玻璃瓶里,一些透明的水渍不小心撒了出来。
鲜艳的玫瑰花和这里破败的一切相比,太过违和。
温觅看得入神渐渐松懈下挣扎的力道,男人仰头就看见他正在看花,带着雀跃的心思试探问道:“怎么样?喜不喜欢?送你的。”
画面重叠,有个声音在脑海里说:这是送你的,喜欢吗。
“放心吧,你的洗澡水很干净,用来养花正合适,我还不小心喝了一口呢。”男人呼吸微涩了一下,像是突然有了羞耻心。
昨天浴缸里的水刚放出来的时候明明是浑浊的现下怎么清澈了,再说洗完澡的水还怎么能入嘴,真是神经病!
温觅扭过头毫不领情,“我不要,我不喜欢玫瑰。”
“你骗人!”
男人拆穿他,佐以事实:“昨天晚上明明是你说的你要,还一个劲的往我怀里钻让我给你,给你弄回来你又说不喜欢。”男人越说越小。
温觅心里猛然发胀,抬腿一脚将人踹到床下,语气冷冽,“自作多情。”
他没有玫瑰了,他也不需要玫瑰。
换了衣服套上,温觅走出房间,不想再跟这个莫名其妙的人待在一处。哪怕世界扭曲变异到他不认识的地步,也没给他一个安稳的容身之所。
“温觅!”
身后的男人喊他,他没回头。
他知不知道送人玫瑰代表什么意思?不可能说在这异世大陆这层爱情的含义就变了吧。他现在一丁点都不想触碰爱情,不可能再给任何人伤害他的机会。
贫民窟一片连着一片,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的废墟,脱离夜色的掩映,这会儿全部赤/裸出现在他眼前,炮火之后的土地大概就是这副荒无人烟的萧条景象。
温觅四处逛着,漫无目的又走到老头的杂货铺,一进门差点就要给人行个大礼,两腿发软陷进地缝里。老头脑袋旁边挂着一串数字,靠前的字是恶兽,吓得他再次确认一遍。
“欸哟喂~”
听着响动,老头大叫着从柜台里蹿出来,“怎么了这是?你可别想讹我,我什么都没干嗷!”
温觅从地上坐起来,撑在地上的双手也没力,面前要扶他起来的老头那塌颅顶上还挂着那一串数字:恶兽素5%。
这是怎么回事?
确认老头对他没有恶意后,温觅重新站起来上下打量人,在人精明的目光和兽性暴露的鹰钩鼻上反复回勘,依旧瞧不出来什么。
老头笑呵呵问:“昨晚干什么了身体软成这样?”
温觅正色回了一句,“海星的管足本来就是软的。”
“嗯,小嘴挺硬。”老头不咸不淡嗔怪一句转身走回柜台里随手收拾东西。
“5%。”薄唇轻启,噤若寒蝉。
老头顿住手,一副了然的姿态。
温觅紧接着问:“什么是恶兽素?”
老头拎过手边儿的抹布擦桌上的碎糖屑,语调散漫:“恶兽素就是兽类信息素在人体中的含量占比,以9%为一个分界点,超过9%就会被人类定义为失去理智的兽类,是要被关押进异兽监狱的。”
“数值会增长?”温觅又听着了打破他思维的认知奇闻。
“废话!”老头白了他一眼。
“那我是多少?”
“你问我?”
老头的恶兽素还是他看出来的,他这么问确实无厘头。
“把手放在上面。”老头又从柜台底下摸出一块鹅卵石般光滑却不太圆润的石头。
温觅大概懂这是个什么东西,跟长鸣手里的那个棒子很像。他没伸手,“长鸣给我测过了。”
老头数落他一句,“长鸣也是你能叫的。”
“他给你测出来的是什么?”
温觅如实回答,“0阶海星。”
“手放上面啊。”老头又催催促。
温觅不情不愿将手放上去,依旧忽视不了内心深处的认知,他现在不是个纯种人类,他也是异人。
温觅:“长鸣是什么人?”
老头敲电脑的手停下来,侧过身子往下取了一些架在鹰钩鼻上的老花镜回看他,“怎么了温觅?”
“你被打傻了!连地下斗兽场的鸣特助都不认识了?”
“我……”温觅叹了口气,又乖乖闭上了嘴选择沉默。
那块淡绿色花纹的石头上冒出阵阵绿光,连带着掌心也微微发热起来。他看向老头,老头也看着他,两人目光交汇在一起。
一阵灼痛感袭来,他慌忙把手从绿石上移开,后退了一步,紧盯着手掌心仔细瞧,也没看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也不是每个人都会有恶兽素的,说不定你就是个没有异能天赋的小海星废物,就和……”老头指了指他身后,“哝,那个货一样。”
温觅回头看向远处,几个人猴抬着裹盖着草席的担架出来,带有甲壳的羽翼散落在破败的枯草里。
那是——
昨天的蟑螂人!
“他死了?”
温觅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脑海中一闪而过蟑螂人倒在地上的场景。他当时草率看了一眼人并没有死,只是身体上的弱点受到重创,流血的伤口可怖。
“这还有假?人都横着出去了。”老头悠悠然,没当回事。
温觅的右手不自觉发抖。
他就是用这只手杀了哈尔,他杀人了。
自诩得益于人类文明温床滋养的温觅,用双手划开同样的**凡胎,亲手造就出一场惨淡淋漓的鲜血,尽管那个人好像不是他。
“怎么?发什么愣呢?”老头没什么所谓同他继续说话,仿佛对诸如此类的事早已司空见惯。
温觅回过头喃喃道:“我没有杀他。”
“我知道。”
他在老头那轻描淡写的眼中看到救赎的光,证明他的清白,还有人相信不是他杀了人,尽管这场杀戮并不会带来什么所谓的制裁后果。
温觅心里过不去这个坎。
这里的野蛮粗俗,这里的兵荒马乱,都与他之前相处的人类世界大相径庭。
混乱与无秩序是这里的代名词,现在他好像也成为这里的一份子了,凭借着他手里还残存着的类似欢愉的胜利者的奖品。
“瞧你没出息那样儿!”老头眼里闪过一丝嫌弃,嘴角却又带着一抹亲切的笑意。
“那个臭蟑螂受了重伤又回到了那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仇家不找上门才怪,他以前可没少干好事!”
温觅听出来了,反讽的话。
“以前他也没少欺负你吧!”老头嘿笑。
温觅哪里知道。
老头自顾自说:“噢对了,你被打傻了根本不记得!”后又哼唱起来,“忘了好啊,一忘没烦恼啊……”
温觅向出口看去,早已不见那道属于亡人的气息,他迫切问道:“他们要把人送去哪儿?”
“你自己跟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温觅一瘸一拐走得不快,身体僵硬到不受他控制一般,浑身上下都不好受。
“快点!”人声飘散。
温觅渐渐听到些许声音,不觉加快脚步往前走。穿过昏暗的甬道,天光大亮。几辆军用车排列停靠,士兵们正在来来回回抬箱子。
“看到他们的阻隔箱了吧。”
老头的声音悄然出现,温觅没想到他也跟了过来,轻应了一声,继续听他说话。
“那些就是他们用来隔绝死亡体的容器,有些尸体在腐烂的过程中会产生污染的现象,人类统治者为了保证基因能恢复到正常状态会选择集中焚烧处理。”
“正常状态?”温觅听出来这话里的弦外之音,他们知道自己是异种。字面上的意思,变异了的人类。
“嗯呐,被称为史前文明的300年前,那时候陆地上的所有人都是正常人,但是……”老头停顿一下,眼神变得空洞茫然似是在回忆。
又缓缓道:“那场温变灾难之后就用涌现出大量异种,人的变异,其他物种的变异,都给这个世界带来了巨大冲击,几乎可以说是毁灭性的破坏了。纯种人类寥寥无几,剩下的就是一些没有危害力的变异人。”
温觅了然,原来这里人们变异的原因是这样来的。
他都能猜到后面的历史会如何发展,“按照最原始的文明保护来说,那些纯种人类会对变异人大肆屠杀以确保住最正统的人类血脉吧。”
“没用的,”老头叹了一口气,“纯种人类身上未必不带有隐形变异的基因,只是没有发育成表层特征而已,繁衍到下一代说不定就又生出来个异种了。”
这确实是人类历史上的灾难!
“没有解决的办法吗?”温觅继续问。
“几百年来还是如此,人们日复一日在这个世界苟延残喘,直到今天也没有研发出什么应对之法。”
温觅听完这个世界的惊雷,一度努力消化这个令他闻所未闻的重大认知。想要叹却叹不出口的沉重气息哽在干涩的喉咙里,完全表达不出对这个世界的惋惜。
他微微抬头,静静凝望不远处那几道士兵忙碌的身影。眼见着蟑螂人的尸体被两个穿制服带手套的人抬进阻隔箱里,要合上如同棺材板一样的盖子。
温觅猛地冲过去,抛却身后老头叫他的声音,迎着车灯照射过来的刺眼的白光聚集腹部的力气发出呐喊,“等一下!”
一瞬间所有的人都拿出武器指着他,从装甲车上下来新的一批人挡在了那个长身玉立的人身前,快速形成保护圈。
温觅放慢脚步继续向前走,目光与站在中心的那个男人对视上,心中猜测这应该就是这一群人中有权有势的高级长官。
“我没有恶意。”温觅停下来,站在距离他们车前三米远的地方开口解释。
那位长官抬手示意了一下,外围阻隔箱边站的士兵就都放下了枪械,只是一道道锐利的目光还凝在他身上。
长官看了眼箱子吩咐道:“赶紧把这些收起来。”
“等一下。”温觅又出言阻止,急切上前一步,很快周围的枪口又齐刷刷对准他。
不害怕是假的。
脊梁骨升起悄然的寒意蔓延至全身,他止不住颤抖。温觅稳了稳声线,亮出手里的坚硬芒刺,指着其中一个阻隔箱道:“我想把这个东西放进他的阻隔箱里,这是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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