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日暮降临,珠翠街人影密集,俊男靓女精心打扮,一应都带着面具,其样式有狐狸、黑猫、牛头,或是是自己制作,别出心裁。

一年一度的乞巧节,人们十分看重,大魏风俗开放,婚姻大事也可自己寻找。

林青青带着狐狸面具拉着沈景在人中穿梭,她深吸了一口气,是热闹的气味,而一旁白兔面具下的沈景则是神色平静。

俩人身后跟了六个武艺高超的常服男子,戴着一水的黑色面具,恍若黑煞。

街边有许多小摊位卖着“磨喝乐”,这是一种手艺人用轻泥捏成的土偶,捏完之后再彩绘上色,其神态栩栩如生,颇受大魏男女欢迎。

林青青寻着一处人少些的摊子过去,看着摊子上已经做好的泥人,都装在红、绿色纱笼里,她弯下腰瞧了瞧,捏得不错。

她转身晃着沈景的手,笑得饱满,似花开得绚烂,“咱们也捏一对吧。”

沈景从小就不喜欢着种玩意,实在是没有用处。但此时,他鬼使神差应了声“嗯”。

林青青满意地转身,询问老板价格:“捏两个泥人需要多少钱?”

老板视线从手中的泥人中脱离,寻声望去,见说话的女子身穿牡丹嵌花掐腰长裙,勾显着腰肢。头上金簪上缀着耀眼的血瑙珊瑚,一看就价值不菲,而她身侧是一位站得笔挺的高大男子,老板正欲上下打量一番,却被那双幽暗深邃的眸子吓得收回了眼神。

“夫人,一个两千钱,若是两个,只收三千五百钱。”

沈景对这些东西的价格没有概念,伸手就要往腰间掏钱。

“老板你不厚道啊,”林青青一只手止住着沈景,另一只手指着老板正在捏得小泥人,“这种东西平日不过才五百钱,你今日怎么收这么多?”她笑嘻嘻地说着话,但话的内容却是让老板一愣。

被拆穿,老板也不急躁,眼中依旧闪着精光,慢悠悠回道:“那是往日的价格,这价只在今日卖。”

一副你不买也无所谓的架势。

沈景看了眼周围,今日人多,摊贩们也嚣张起来。

林青青挑眉,她纵横江湖这么多年,还能让一个小小捏泥人的老板给坑钱财?

难怪这摊子人不多,想必都是被这价格给赶走了。

她装作不在意,“那好吧,我们去别去买了。”拉着沈景就要走。

沈景不解,低头问道:“你不想要了么?”

没回答他,林青青心里数着数:一、二、三……

数到第五的时候,那老板起身喊道:“两个一千五百,再低便不行了!”

林青青得逞一笑,拉着沈景蹦蹦跶跶又回了去。

“你看你,白耽误着些功夫。”

她伸手接过沈景掏出的钱,给老板放到钱匣子里,嘱咐了声:“一会我们来取。”

俩人转入人群之中,沈景对她这一番动作简直是刮目相看,但他有一丝疑惑,想了想,便问了出来:“你为何会对讨价还价如此熟练?”

连那老练的生意人都能拿捏地分毫不差。

这着实有些让他有些吃惊。

“呃……”林青青结舌,“我从前会跟着丫鬟偷溜出来,见街上的百姓就是这样砍价的,次数见多了,就会了。”

她眸子似清泉纯净透亮,沈景不疑有他,抬手替她绾了绾耳边的碎发,夸赞道:“想不到我夫人竟如此聪慧。”

“是我捡到宝了。”

沈景的眼神深邃而温柔,直勾勾地凝视着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爱意。

林青青眸光微闪,心虚地别开脸。

“咱们往前走走吧。”林青青收敛情绪,语调淡了许多。

周围热闹非凡,沈景轻轻应了声,两人手拉着手继续走着。

忽而前头人潮涌动,大家都往一个地方去着,林青青和沈景俩人周围瞬间挤满了人,中间也被人隔开。

沈景顿时警惕起来,左手握紧了林青青。

林青青不慌不忙,轻轻踮脚,她看见了五十步外李家馒头的招牌。

她隔着人头,静静地望了沈景,在逼仄的空隙中,拇指蹭了蹭沈景的手背,轻声道:“我很快回来,你别担心。”

周围乌泱泱的,沈景一面握紧了林青青,一面回头找着跟来的护卫。

忽然他的手空了,沈景瞳孔瞬间放大,带着不安与慌乱朝着林青青的方向去寻。

“婉儿!婉儿……”

林青青忽略沈景的呼喊,拔了头上碍事的簪子,弯腰在人堆中挤着。没一会就到了那李家馒头门口。

她回头看了一眼人群中的沈景。

虽有面具挡着,但她知道,沈景此时定是急坏了。

“我很快的。”说完,她转身迈进了店里。

刚跨进门口,林青青便被人拥紧了,此人极为用力,似乎是要将她揉进骨血里,顿时让她呼吸急促。

她挣扎着,正想着哪个登徒子不想活了,耳边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青青小姐。”

林青青一愣。

吴盛满面欢喜,身旁站着春花,俩人见到林青青皆是喜不自胜。

此时馒头店里空无一人,连老板都出去看河灯烟花,凑热闹去了。

林青青从吴盛的怀里挣开,摘下面具,笑问道:“我打扮成这样,你俩还能认出来?”

吴盛看着她一身的锦绣华服没说话,他已经好久没见到她了,此刻只想多看两眼。他回去弑兄夺位,险象环生,每次夜深人静之时,这张脸总会出现在脑子里。

“青青。”吴盛低着头又念了一遍,眸中闪烁着光芒。

林青青抬头对上他的眸子,身形微顿,这眼神……怎么有些怪怪的。

她不自在地别过眼,找了个干净的桌子,招呼他俩入座。

春花快速说着吴盛查探出来的事情,林青青冷哼一声,“这对狗玩意,老子定要弄死他们。”

“小姐可是有主意了?”春花小声问道。

林青青捏着拳头,脑子中早就有了对策,但……

“喜子好解决,无声无息了结也就是了,但是三当家该怎么办?他的死一定要滴水不漏才行。”春花说着。

林青青又何尝不知道。

寨子里以三当家为首的人不少,激起寨内动荡可不行。

春花想起上次林青青说的话,“小姐,你不是说那个谁会帮你么?”春花虽未挑明,但眼神暗示着林青青。

林青青没说话,她脑海中回荡着沈景这些日子对自己的好,心里挣扎了起来。

“小姐?”

“青青小姐?”

他俩催促着。

“对。”林青青犹豫再三,松开紧握的拳头,最终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倒是个好办法。”吴盛感叹道,“但……青青小姐说的那人,能将三当家一举歼灭吗?”

“能。”林青青脱口而出,喉咙有些酸涩,“能的。”

吴盛看出了林青青的怪异,温笑着,“不知道此人是谁?”

他的直觉告诉自己,林青青很是相信此人。

林青青看了一眼门外来来往往的人,有些发急,“他是谁不重要,只要为我们所用就行。今日先到这吧,等时机成熟,我会再联系你们的。”

说完,她起身就要走。

不料胳膊却被一人拽住,林青青蹙眉看着吴盛。

吴盛年纪尚小,比她还小上一岁,他这次回家去,脸似乎瘦了一圈。

“吴盛……”

“你不想知道我离开黑山寨的日子过得怎么样吗?”吴盛抬眼带着一丝埋怨,随后又被笑冲淡开,“那就等事成以后,我再细细跟你讲吧。”

吴盛想着,时间还长,不能逼她太紧。

顾倩摇着团扇,慢慢悠悠地走着,忽然身边的丫鬟桃玉拽了她一把,指着附近店里的人,惊呼道:“小姐,那不是杨婉儿么?”

里头灯火通明,只有三人。

顾倩抬起扇子当挡着脸,细细看着,惊道:“真是她!”

桃玉撇嘴,鄙夷道:“这杨婉儿好大的胆子,竟然勾搭别的男人,咱们定要告诉王爷!”

“你小点声!”顾倩瞪了她一眼,拉着她躲了起来。

吴盛的手松开,林青青心底松了口气,他千万别是她想得那般,心悦自己。

不然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拍了拍他的肩膀,林青青爽朗说道:“等事成以后,咱们几个回寨子好好喝一顿。”

林青青拿着面具走出了店铺,朝着沈景的方向跑去。

吴盛目光一直追随着里林青青身影,直到出了门口,眸底是势在必得。

春花打了个哈欠,挥手在他面前摆了摆,“别看了,咱们回去吧。”

她困了。

等吴盛和春花也离开,顾倩才和桃玉出现。

顾倩站在路中间,看了眼那俩人离开的方向,又盯着林青青的背影。

她眼神一点点冷下来,嘴角带着阴森的笑意,“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何时才能回来?”

桃玉道:“估计还得些时日。”

“嗯。”顾倩心情颇好,扇着风,眼中的笑意更浓。

若是说之前只是揣测,但今晚这一幕,更让顾倩相信这杨婉儿定是有鬼!

她就等着,看她谎言被拆穿的那一刻。

沈景被人群挤到虹桥之上。虹桥用丹雘涂饰,远远眺望,像是一道赤色飞桥。突然河面上的小船点燃了烟花,众人欢呼。

林青青沿着河边找着,在短暂的光亮之下,她看见了虹桥上的沈景。

他高大威猛,穿了一身玄色长袍,脸上却带着一个兔子面具,林青青低低笑着,想起了刚戴上时沈景那嫌弃的表情。

接二连三的烟花在天空中绽放,月亮高升,漫天星火散落着,烟花渐渐消失,与浓浓月色融为一体。

沈景无心看着这些,只想着快点找到林青青。

身侧的人都双手合十许起愿望来。

“希望鸿郎能与我长长久久。”

“望我们早日成婚。”

“愿父母双亲同意我们在一起。”

……

沈景听着那些愿望,他心头微动,低头看了眼双手……

烟火结束,周围的人散去。沈景望见了桥下戴着狐狸面具的姑娘。

“婉儿!”他丝毫没有犹豫,纵身飞去。

林青青这头刚逆着人流上了桥,就见沈景踩着护栏踏了出去。她站在桥边,扶着石头栏杆,好整以暇地看着沈景拽了一个姑娘,后又惊慌松开。

那姑娘被沈景一拽,面具下的脸庞瞬间布满绯色,没等开口,就听他连忙说着“抱歉,认错了。”

林青青笑了笑,站在桥上大喊:“景郎,我在这!”

那姑娘还想开口说什么,就见他朝着桥上说话的女郎奔去,待看清了林青青的样貌,姑娘一阵失落。

沈景大步跨着台阶,见到林青青平安无事,上前握住了她的双手,心有余悸。

“你以后不许在松开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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