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袅歪着脑袋，懵懂看向林青青。
这是什么意思？
“可是因为那和离书？”莹清心思缜密，率先想到了这个。
林青青摇摇头，“到时候你们便会知晓。”
***
朝阳王宫，残阳消尽。
武盛闭目坐在花梨香椅上，龙纹书案前头，侍卫正禀告着。
他颤颤巍巍地说完，头低得更低，已经贴尽了地面。
许久，只听一道冷冷的声音：“知道了。”
彩珠眉头一跳，他们未完成武盛交代的任务，就算是没有战死，回来也是难逃一死。
武盛缓缓睁开眼，好看的指头摩挲着下巴，望向东边墙面上那画，他神态之间风流潇洒。
“还真是棘手。”
不论是沈景还是林青青。
他缓缓转动着左手拇指上的象牙扳指，眼底是浓郁的阴鸷，宫殿彩纱被窗外的风一吹，幽幽飘动着，光线昏暗，打眼一看像是形态各异的人。
彩珠顿时后背发凉，只觉得熟悉的宫殿陌生了起来，处处透着阴森。
烛火焰芯噼啪一下，武盛轻轻启唇：“本君要沈景——死。”
……
轰隆隆——
几声震天响的雷声经过，随后是瞬间消失的闪电。
天色昏沉，阴暗得骇人。
看样子是要下雨。
沈景穿着一身黑袍子，坐在主帐篷内，听见外头的声音，他转头望过去。
帐篷内已经没有光线透入，此时明明是晌午，但如同黑夜之中。
昌平撩开门帘进来，拿着一盏新的油灯。
帐篷里亮了起来。
“王爷，看样子一会儿的雨势不小。”
沈景点点头。
他起身重穿上沉重盔甲，昌平凑上去问道：“眼瞧着就要下雨了，王爷还是莫要出去了吧？”
他身上还有伤口，万一伤口被雨水沾染了可怎么好？
沈景手中的动作没有停，吩咐昌平去拿蓑衣，“我到各个营帐去看看。”
昌平送了林青青回去，就马不停蹄地回了军营。他们在半道遭遇突厥人的消息，沈景已经知晓，好在林青青没有被掳走，沈景舒了口气。
他回想起武盛在王府的那眼神，那目光炙热明亮，怕是对她用情不浅。
堂堂一国君主，竟然动了想掳走他人妻子的念头，卑劣至极。
此日即将大雨倾至，士兵们便都在营帐里歇息。
沈景披着一身蓑衣进去，里头已经躺下的士兵赶紧相互提醒，纷纷单膝跪地：“王爷。”
沈景身子欣长，龙眉凤目，即便是蓑衣在身，依旧掩盖不了那股子里的贵气。
“无需多礼，”沈景淡淡开口，“这些日子你们训练辛苦，也该歇一歇。”
有士兵低头回道：“王爷心系咱们，是咱们的荣幸。属下等定会加强训练，将突厥人再次打回，使得他们不敢再犯。”
他的一番豪言壮志，让众位将士都热血了起来，一个个热目望着沈景。
沈景欣慰点头，语气也带了丝激动：“突厥小儿，扰我大魏，言而无信，其罪当诛！”
“其罪当诛……其罪当诛！”
营帐内呼声震天撼地。
“哗啦啦——”外头下起了瓢泼大雨，伴随着雨声，沈景气势雄厚：“刀剑无眼，你等既是我大魏的战士，也是各自家中的顶梁柱，冲锋陷阵之时，打起精神来，保护好自己。”
“是……”
第二日，山路泥泞，朝阳初升。
武盛坐在华丽轿撵上，由底下几个露着臂膀的壮硕汉子抬着。突厥人长得一般都是高大威猛形，武盛身形偏瘦，俊面白皙，似乎是格格不入，但他通身散发出的君主威压，令人胆怯。
突厥军队声势浩大的走着，碧空中盘旋着几只秃鹫，是武盛闲来无事养着的，只听他捏住手指，一道哨声出，秃鹫缓缓下落，尖锐的爪子抓着轿撵的扶手栏杆之上。
武盛勾起食指蹭了蹭它灰黑的羽毛，心情颇好。
沈景站在军营的瞭望高楼之上，看着远处正在往这移动的人影。他面色沉重，底下是蓄势待发的众将士，各个摩拳擦掌，似是按捺不住。
“听我指令——”沈景转身面对众人，“开闸门，迎战！”
……
将军府。
林青青按照事先应下的，一大清早就带着雪云来给老夫人请安敬茶。
她眸子乌黑睫毛纤长，只是冷着一张脸站在老夫人面前。
雪云倒了杯茶水，递给林青青，林青青面无表情地接过，上前走到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坐在椅子上，身上穿了件深色紫衣，摆高了姿态，静静等着。
见一双纤细双手端着茶盏过来，老夫人头没有动，只是垂着眼往那上头一瞥，便收回了视线。
“茶水满盏为无礼，你爹娘没教么？”
林青青缓缓抬眸，眼中带着几分锐利。
这茶水根本就算不上满，更何况这也不是她倒的。
“怎么了？”老夫人眉头皱了皱，有所不悦。
这小妮子还能打她不成？
林青青淡淡收回视线，她知道老夫人是故意的，什么替沈景孝敬，不过是拿些说辞来好拿捏她。
若不是为了沈景，她才不要回来。
当时就是望着沈景那张俊脸，一时鬼迷心窍才答应了他。
林青青转身，将茶盏的中水倒了桌角下的红木桶内，这次不用雪云，她自己亲自来。
不是说满么，这次她只倒了一点，浅绿的茶水上漂着几根茶梗。
林青青再次端了过去。
老夫人看她一眼，伸手接过，翘着指头半遮着嘴，小小的喝了一口。
随后她皱起眉头，声音凌厉：“你要烫死老身么！”
将茶盏重重地掷在椅子旁边的红漆小桌上，稍稍溅了些水出来。
林青青拧紧双眉，拳头已经握紧，心中的怒火快要达到顶峰，雪云抬头看向身子绷紧的女郎，她赶紧上前，轻轻拽了下林青青的衣服，然后跪下：“老夫人，王妃她不是有意的，实则是王府中的事千头万绪，耗费了王妃心神，请老夫人恕罪。”
雪云的话让林青青神志清醒了分，顿了片刻，她才道：“孙媳不是有意的，还请祖母恕罪。”
林青青低了头。
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
为了沈景，她忍。
老夫人哼哼了声，凉凉开口：“让嬷嬷领着你去祠堂，景儿在保卫大魏，你身为他的王妃去祠堂跪拜祈福，求沈家列祖列宗保佑他平安归来。”
林青青这次没有情绪，爽快地应下。
嬷嬷一言不发地领着林青青往祠堂走，打了铜锁，木雕门被打开，林青青一挑眉，比着上次干净了许多。
嬷嬷十分惧怕林青青，上次的教训还历历在目，她拿了供奉桌子上的香，递给林青青了以后，就转身往门口走去，门忽然被阖上，祠堂内的光亮少了大半。
只听嬷嬷在外头，声音底气足了些：“王妃，您上次对老夫人出言不逊，老夫人说了，要让您在祠堂内静静心，好好想一想，如何做景王的王妃。”
雪云顿是慌乱了起来，她皱脸望向林青青。
林青青跪在蒲团坐垫上，双手微微捏住冒着袅袅白烟的檀香，一脸的平和淡然，“无妨，她是困不住我的。”
可能那婆子是年纪大了，光记得自己上次挨打，却不记得林青青那次是怎么出去的了。
她是劈开窗户，跳出去的。
林青青恭敬地朝着沈家先祖虔诚拜了三拜。
她心里念道：“沈家各位先辈安好，想必你们在天有灵知晓我与沈景的关系，我二人阴差阳错成了夫妻，沈景对我极好，他确实是一个值得托付的的人，希望各位先祖能保佑沈景凯旋，也……”
后边的话，林青青不再继续，她缓缓睁开眼，望向了沈家的牌位。
她和沈景身份有别，长相厮守的愿望，说了也是白说。
就在林青青起身插香之际，门窗紧闭的屋子竟然起了一阵细微的风，那风拂过林青青的脸颊，耳边的碎发被吹到后侧，像是有人替她绾发了一般。
林青青身子顿住，心猛地颤了一下，汗毛竖起。
刚刚那是什么？
雪云见林青青上完香一动不动，便上前询问：“王妃这是怎么了？”
林青青回神，浅笑了下，“没什么，刚刚出神了。”
雪云转眼看了看四周，粗壮的石柱子撑起高而阔的屋顶，地面漆黑吸光，空空旷空的，声音略大些还能听见回声，雪云心里发怵，小声问林青青：“王妃，咱们怎么办啊？”
不能真待在这吧？
这里虽说是供奉的是沈家的先祖，但那也是死人的牌位，多少有些瘆人，更何况大门一关，屋子内更没多少光亮了。
林青青扫了扫雪云的肩膀，本来就没沾染上什么东西，她只是想让雪云放松下来：“我要在此坐一会儿，你若是累了便找地儿坐下。”
她要为沈景祈祷。
雪云点点头，乖巧地站在林青青旁边，心稳了下来。
约莫半个时辰，祠堂外面有脚步声。
脚步轻浮无力，听落地声音，是两名女子。
林青青转头望过去，看见来人，没好气地转正了身子。
是顾倩。
林青青无需思考，顾倩一心在沈景身上，定是知晓她被那老婆子罚在祠堂，耀武扬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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