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本来应该在祠堂受罚的林青青。
“王妃……你……”许芒讶异，懵着一张脸，看着林青青怀里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林青青看了眼许芒手中的食盒，便知道她是来给自己送饭的，心里渐生暖意，笑道：“大嫂进来吧。”
同时，她右手捏着钥匙将锁打开。
像是寻常邀请客人一般，林青青推开门进了去。
雪云正眯着眼，听见“吱”的一声，便知道林青青回来的了。
俩人原本商量着，一同去个酒楼消遣一番，但雪云害怕，万一老夫人又派人来查看，发现她俩不在祠堂，那就坏了。
思来想去，还是林青青自己去稳妥，雪云待在祠堂替林青青跪着，祠堂昏暗，从外头瞧是分辨不出来的。
许芒跟着进去，谨慎地将门轻轻关上。
雪云见到许芒来了，微愣片刻，随后行礼。
祠堂里除了供奉桌上的高蜡燃着，便无其他可照明的器具。
林青青将怀里的东西递给雪云，自己去拿了那蜡烛，放在蒲团垫子附近。
“坐坐，”林青青招呼她俩坐下，将那几包油纸拆开来。
在微微跳动的烛火旁，女郎的面庞显得柔和，斑驳的光影照在她眉眼间，添了几分魅色，一点没有被处罚的倦怠寥落样子。
好似一切事情在她眼中，不过是喝茶般寻常事情。
许芒坐得离林青青隔着些距离，悄悄抬眼瞄着林青青，她的这股子洒脱劲，实在是让许芒羡慕。
林青青跑到醉仙楼，因她没有带钱财，只好将头上一枝玉簪作抵押。雪云平日嘴并不馋，但林青青那样一问，好像是熊掌鲍鱼也能吃得，她心头荡漾，便说了个一直以来都不曾吃过的莲花鸭签。
除了雪云想要的，还有兜子、肉醩托胎肉肠、紫苏鱼。
林青青简简单单买了这几样，雪云两眼放光。
毕竟王府给丫鬟下人吃的饭菜没有这么好。
许芒看着雪云那表情，笑了下，身子放松了许多，将食盒打开，拿了些包子出来。
这都是吃剩的，好在还热乎着。
“我不知你能出去，”许芒声音柔柔的，有些不好意思，“就给你带了些包子。”
相比醉仙楼的这些，许芒带着包子就略微寒酸了些。
林青青瞧着那白白嫩嫩的包子，不客气地伸手拿了一个，咬了一口，满意嗯了声，“好吃！大嫂怎么知我最爱吃包子，可见我与大嫂心有灵犀。”
说着话，林青青胳膊轻撞了下许芒左肩，她盈盈笑着，明媚动人，让许芒有一瞬间的恍惚。
渐渐地，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林青青与雪云是饿坏了，中午又没有饭吃，只等夜深人静才偷偷溜出去。
林青青两腮鼓鼓的，含糊道：“大嫂你也吃点吧。”
林青青去的时候，醉仙楼的角炙犒腰子已经没有了，便买了份紫苏鱼，虽说被油纸包着，一路颠簸鱼肉有些散，但味道还不错，紫苏的香气配上鱼肉，半点鱼腥味也无。
许芒见她吃得欢快，跟个小孩子一般，下意识就掏出手帕替林青青擦了擦嘴角上的油渍。
“慢点吃。”
在烛光的映衬下，许芒眸子中流露的爱意，是母亲对自己孩子的慈爱，林青青眸光微颤，愣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将口中的鱼肉咽下去。
“大嫂，”林青青心中酸涩，凤眸中渐渐氤氲起来，“谢谢你。”
和她想象中的母亲样子相同。
也是这样温柔，将她捧在手心里。
可她终究是没有见过亲生父母，也不知她为何会被抛弃。
林青青神色中忽然伤感起来，让许芒一惊，连忙问道：“王妃怎么了？”
林青青一转头，任凭眼角的泪水流下，抬起手腕假装蹭脸拭去泪水，开口平静无异常：“大嫂你喊我青青吧。”
青青？
许芒温婉笑道：“是你的小字吗？很好听。‘红兰莫笑青青色，曾向龙山泛酒来。’”
她娓娓道来了一句林青青听不懂的诗句。
见林青青一脸茫然，许忙芒解释道：“‘青青’二字是说菊花虽然正当青色，却总有开得灿烂之时。”
林青青被她的这一番解释给逗笑了。
林一刀哪里有什么学问，她曾经问过林一刀，为何取名“青青”，那时的林一刀摸着黑胡子，回想起初次相遇之时，乃是在一片青葱草堆里，故取了此二字。
时辰已经不早了。
林青青让许芒赶紧回去，地面上油纸碎屑散落了一堆，雪云擦了擦嘴，帮助林青青与许芒收拾了一番，塞进食盒中，一并让许芒带了出去。
月光洒在青石路上，许芒一人沿着来时的路回了自己院子。
她在门口停了一瞬，见屋内静悄悄的，猜想沈少柏应该是睡下了。
推开门，许芒将食盒轻轻放置在桌子上，转身往卧房走着，刚绕过屏风，就见沈少柏撑着胳膊侧躺在床榻上，目光幽幽地望向她。
许芒心虚避开视线，走到梨花木衣架旁退下了老气的外衫，雪白的藕臂露了出来，肩颈纤细，背影窈窕。沈少柏眸光微闪，意识到自己不对劲后，他缓缓躺下。
刚才他是怎么了？
怎么会觉得她美……
许芒换好寝衣，又坐在梳妆台前卸下头上的为数不多的发饰，心里想着该怎么和他解释自己刚刚去了哪里。
正在许芒出神之际，沈少柏催促道：“快些安置吧。”
许芒顿时愣住。
他是什么意思？
随后一想，他才不会关心自己去了哪里，怕是这桌子上的烛光扰了他休息。
沈少柏从来不会管许芒，他自顾自地睡觉，每次等许芒收拾好，沈少柏多半已经进入了梦乡。
“嗯，马上。”许芒乖顺地应下，顺手吹灭了灯。
靠着窗外透过的微弱月光，许芒缓缓朝着榻上走着，坐在榻沿刚脱了鞋子，腰间就横过来一只有力的臂膀。
许芒轻呼一声，瞬间翻身到了里侧，后背紧贴着炙热的胸膛。
她瞬间红了脸。
这些年的相处让许芒知道，只有沈少柏有需求的时候，才会对她热情起来。
都是老夫老妻了，沈少柏也没有说话，直接了当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
不知怎么，许芒第一次想反抗。
她的不配和，让沈少柏停了下来，拧起眉头，不解地为望着她。
“怎么了？”
许芒回想起今日在大厅上之时，老夫人那样呛她，他身为她的丈夫竟然和无事人一样。
而同样都是沈家的媳妇，沈景就护着夫人护得紧。
本以为沈家的郎君都不通男女情事，现在看来，不过是因为他对她不够喜欢。
多年的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
“没什么，我今日身子乏了，改日吧。”许芒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推着沈少柏从自己身上下去，像是十分嫌弃。
许芒对他从来都是有求必应，像这样，还是头一遭。
沈少柏也是个君子，不会做强人所难的事情，他清了清嗓子，装作不在意，重新整了衣服躺好，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刚刚身体的冲动已经消失，沈少柏盯着许芒的后脑勺出神。
……
翌日清晨，祠堂的饭菜味道已经散了个干净，老夫人身侧的嬷嬷开了锁，进门看见主仆二人躺在蒲团垫子上，身上盖着金色绒布。
嬷嬷当即一惊，快步走到东边，见房梁垂着的金丝绒布果然少了一条。
“哎呀！”她拍了下手，急得直嘟囔：“大不敬大不敬啊！”
祠堂里的东西怎么能碰呢！
聒噪的声音吵醒了主仆二人，昨夜吃得抱，俩人都睡得有些沉。
林青青眯着眼睛睁开，揉了揉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光亮。
“你叫唤什么。”她对着嬷嬷不悦出声。
一大早扰人清梦。
嬷嬷被斥责，虽然言语粗俗，可她是奴婢也不敢反驳，她心想定是要在老夫人面前好好说一说才行。
“王妃快些去老夫人屋里吧，老夫人等着敬茶。”嬷嬷压住对林青青的不满，低头说道。
“知道了。”林青青声音凉凉。
雪云打了个哈欠紧跟着起来，林青青浑身酸痛，尤其是脖子。她收了绒布，活动着身子走到房梁底下，握住绒布一头，向上一抛，绒布飞出了一个漂亮的弧线，即刻恢复了原样。
在嬷嬷惊住的瞬间，林青青已经领着雪云出去了。
老夫人穿着整齐，坐在椅子上，等着林青青来敬茶。
只是左等右等都没有见到人来。
不免有些生气。
身侧的小丫鬟说道：“嬷嬷已经去请王妃了，应该一会儿就来了。”
林青青与雪云正往老夫人那慢慢走着，遥遥见到了一身青色锦服的沈少堂。身形挺拔，恍惚之间，与沈景有些相似，不过是比沈景瘦几分。
“沈少堂！”林青青哒哒跑过去，熟络地打着招呼。
好久没见这个小郎君了。
沈少堂故作平静，转身含笑，只是眼底深处泛着涟漪，闪着莹莹光亮。其实他早就注意到林青青了，只是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你还好吧？”沈少堂望着她那面若桃花的脸颊，嘴唇没涂唇脂，少了些颜色，眼下有淡淡的乌青，一看就是没有休息好。
林青青摆摆手，颇为不在意，“我好着呢！”
她想起沈景曾经说过沈少堂忙着读书，刻苦用功，便道：“听闻你读书辛苦，可得注意自己身子。”
林青青说话时，眉眼弯弯的，嘴角扬着笑，灵动明媚的样子让沈少堂一阵心悸。
“嗯。”他长袖下的手倏地捏紧，低垂下眸子，点了点头，努力不让她看出异常。
“你……”沈少堂还想说什么，却被小厮的声音给打断。
不远处，小厮手中捏着一份金黄文书，惊喜之色跃在脸上，手舞足蹈，“捷报——捷报——景王大人打了胜仗！即将班师回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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