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青走了好一会儿,沈景才迈着无力的腿,转身坐回了椅子上。
被扯断的平安福正静静的待在角落里。
沈景看了一眼,苦涩笑道:“都是假的。”随后收回视线,他用尽力气起身,躺回了榻上,蜷起身子,将头埋进乱成团的锦被里。
像一个被丢弃的孩童。
林青青蹲在在门口吐了会儿,眼泪都因难受而漾了出来,听见似乎有人往这来,她挽起袖子擦了擦嘴,快步离开了王府。
天色已经渐亮,只是还灰蒙蒙一片。
街道上是卖菜郎挑着扁担在吆喝,沿街的铺面香气氤氲,饭香四溢。
“卖包子——皮包馅大的包子……”
林青青脚步微顿,望着那热气腾腾的蒸笼,下意识咽了口水,才刚往那走了一步,肚子再次翻江倒海起来。
皱紧眉头,她只好捂着嘴,赶紧找了个灰石墙根。
昨夜她一直等着沈景,饭菜都没有用一口,怎么会吃坏肚子?
她想了想,忽然眼眸微亮,意识到不对劲。
难道……她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腹,手指颤颤巍巍地覆盖上去。
林青青小声呢喃道:“莫不是有孕了吧?”
她心里一喜,但此事只是自己猜测,顾不上饿,林青青视线搜寻着医馆。
正巧包子铺对面的茶馆前有一穿着黑色破衣的长胡子老头,木桌旁边立着一竹竿横幅,上头写着“义诊”。
她身上有没有钱,连头上的朱钗金簪都落在了王府。
遇到不要钱的郎中,林青青心想:老天还是眷顾她的。
林青青提着裙子走过去。
“郎中,”她坐在桌子前,将手腕放到黑色脉枕上,语气压抑着兴奋,“您帮我看看,我是否有孕?”
那人听着声音,掀开一只眼皮微微打量了她一番,随后将手按在她手腕上,摸着白胡子,半阖着眼。
半晌,只听他张开问道:“可是有什么不适?”
林青青点点头,立刻回道:“犯恶心。”
“嗯。”那人又摸了摸胡子,半闭着的眼皮颤抖着,露出的眼珠轻轻转动,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他许久不说话,林青青一下紧张了起来。
她凤眸紧盯着那人,只见他缓缓收回手指,开口道:“没有身孕。”
旁得他也不多说,依旧是半阖着眼睛,林青青眼中的光亮暗了下去,心微微生凉,收回手,起身道了声:“多谢。”
她在街上漫步目的地走着,刚才欣喜已经无影无踪,只剩满心的失落。
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同房了那么多次都没有孕,临走就怀上了?
林青青叹了口气,肚子又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
重新打起精神,林青青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料子倒是不错的,应该能换些钱财。
事已至此,怎么着也不能亏了肚子。
买完包子的年轻郎中,正捧着包子咬了一口,转身就看到自己位子上坐了一个人,他沉了眼,边嚼边骂:“你个臭要饭的,我这个位子是你能坐的么?快滚开!”
叫花子被骂,睁开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郎中手里的包子,起身装模作样地擦了擦自己碰过的椅子和桌面,恭敬道:“爷,给口饭吃吧,我替您看了会儿,怕有人将您这着宝贝偷走。”
郎中哼了一声,知道他说得是假话。
木桌上只有笔墨和银针,还有一个用用了多年的脉枕,哪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这叫花子讨好的人本事让郎中很是受用。
平日他在老郎中手底下做小伏低,叫花子这几句话,倒是让他通体舒畅。
郎中面色柔和了几分,大方地将手中的包子给了叫花子一个。
“给,快滚。”
叫花子激动道:“谢谢爷!”
他心满意足,捧着发烫的包子到了一家尚未开门的铺面前,席地而坐,正吃得欢,忽然一双靴子映入眼帘。
昌平看了眼林青青渐行渐远的身影,低头问道:“那女子与你说了什么?”
叫花子见昌平人高马大,怔愣地看着他,赶紧咽下最后一口,小心回道:“她来问有没有身孕。”
昌平瞪大了眼睛,转眼想着林青青似乎一路都在吐,他眼神微眯,转身快步回了王府。
沈景睁开惺忪的眼,自从林青青离开后,他便没有睡着。那些二人相处的画面一幕幕闪现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甚至愈发清晰。
连带着声音都如同仿佛正在耳边言语。
正在沈景饱受折磨之际,外头昌平敲了敲门,声音急促。
“王爷!王爷!王妃她好像是有孕了!”
昌平喊完王妃又后悔,但一时间又不知该唤林青青什么。
沈景听见“有孕”二字,脑袋一下子清醒了起来,迟疑片刻,他赶紧唤昌平进来,让昌平仔细说。
昌平说完,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沈景的表情。
沈景并没有命令他跟踪林青青,此事是他擅自而为。
只因他替沈景咽不下这口气。
这些日子他虽然对林青青有了改观,但那也是建立在她与沈景恩爱之上。
若是情都是假的,那他也不必对她尽忠。
反而是要替沈景讨个公道。
沈景听完面上没什么波动,只是在下榻之时险些摔倒,好在昌平搀扶了一把。
“我要知道她去了哪里。”他声音有些发颤。
沈景暗自掐算着时间,若是有了身孕,那应该是在军营的时候怀上的。
到如今应该不足两个月。
正是胎相不稳的时候。
“王爷,可是……她已经不是王妃了。”昌平看着沈景快要压不住的嘴角,小声道了句。
沈景身子微顿,心口又发了疼,垂眸道:“可孩子是本王的。”
林青青从当铺里出来,衣服果然值钱,老板二话不说就拿出五十两给她。
掂了掂分量,林青青心里轻微难受。
那衣服是沈景给她做得,定是花了不少心思,才让绣娘做出了与话本子中一样的烟罗裙。
林青青在心中轻轻念了遍他的名字。
自此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夜间灯火璀璨,大魏名声远扬的勾栏瓦舍此刻火树银花、敲锣打鼓。旁边就是水波粼粼的汴河,林青青坐在二楼的窗边,低头看着下边俊美男郎的表演。
她左胳膊撑在木窗沿,指尖轻轻抚摸着发间,脸颊因喝了酒的缘故,泛着粉红,一双凤眸流转光华。
右手提着青瓷酒壶,边欣赏着表演边喝口酒。
说来也怪。
早上还犯恶心,用完早膳后便再也没有过了。
林青青想了想,约莫是太长时间没吃东西,再加上情绪波动得厉害,所以才导致的肚子难受。
不远处走廊,沈景与昌平穿过人群,靠着一处栅栏。
沈景抬眼环顾了圈四周,冷眼问昌平:“你确定她来了这里?”
男女轻笑之声随处可闻,曲调悠扬缠绵,简直是不堪入耳,更别提还有那婀娜妩媚的舞者。
光沈景一路走来,就不知道有多少舞者朝他抛媚眼。
若是女郎,他尚且可以忍受,但还有男人。
“是,”昌平小声道,“我一路问了许多人,王……她确实在这。”
沈景背着手,重重呼了一口气。
心中找补:“或许是她宽解心绪才来此处看表演,一切也是为了孩子。”
昌平深知沈景最厌恶烟柳之地,怕是知道林青青在此处,定是要发怒。但他细细了看会儿,沈景脸上不仅没有一丝怒气,反而眉眼之间雀跃着……喜悦?
啥情况?
昌平摸不到头脑。
只听沈景淡淡道:“快些找到她,回府后找个郎中好好诊脉,还有让厨房炖些东阿阿胶。”
沈景一面寻着,一面继续吩咐:“对了,现在天凉了,让人把炭盆端了卧房里,记得要用银炭。”
“一直用的银炭啊……”昌平嘟囔道。
而沈景似乎是没有听见,“还有,每日用新鲜的鱼……”
昌平正点头记着,忽然听见沈景话音戛然而止,他一愣,顺着沈景的视线望过去,惊愕得扯了扯嘴角。
“小郎君上来啊!”林青青大半个身子撑在木窗上,朝着下头喊着。
被喊的小倌寻声回望,见是一位面容似花的女郎,当即羞红了脸。
沈景抬头望着二楼那醉醺醺、正在撩拨的女郎,沉下了脸,眼中墨色翻涌得厉害。
他一甩袖子,踩着重重的步子,朝着林青青的房间走着。
一路上他脸色骇人,旁人都吓得躲闪开,唯恐惹火上身。
有些胆大的刚凑上来就被沈景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干什么嘛?”那衣着暴露的女子甩着帕子,不屑地哼哼,随后扭着腰继续寻找客人。
沈景记得林青青所在的方向,踏进楼间就直奔二楼,昌平紧跟。
到了林青青所在房间,沈景微微调整了下情绪,让脸看起来没有那么冷,才推门进去。
昌平识趣地在外守着门。
他腰间挂着长剑,虎着一张脸,路过的人都纷纷加快了脚步,无人敢凑近。
此处歌舞升平,声音乱耳。
直到沈景绕过门口的六扇梨花屏风走了过来,林青青这才转头。
正所谓一醉解千愁,她酒喝得多了些。
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让她措手不及,连身孕也是个乌龙。
林青青面色潮红,双眸朦胧着,眨了眨眼,仔细看了看面前的人。
半晌,她乐呵呵笑道:“你这么快就上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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