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珊娜——或是负责传达的刘丽红，时常提出一些超出业务范畴的要求，甚至是触犯公司规定的要求，晨晓再三强调饮酒是不被允许的，哪怕是掺有酒精的饮料也不行。人家当然不管这些，或者根本以耍弄她为乐，总是要见缝插针地损上她几句，什么“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惨”“听说纪杰现在去国外了，你怎么不跟着一起去呢”“你一定很难过吧，每天生活在被抛弃的痛苦之中”“所以啊我总是对别人说，你现在要找男朋友也难”。
晨晓起先并不搭理她们，但是两三天下来，刘丽红已经宣扬得人尽皆知，还越来越离谱，光是看那些晦暗不明和略带讥讽的眼神晨晓就知道了，但是这不是一个解释的当口，越解释别人越觉得她欲盖弥彰。
晨晓一直告诉自己不生气，因为担心一旦动起气来，自己可能会忍不住把他们全杀了，所以假装不在意，面上冷呵呵的，也不向岸岸和家里提起。但是这天，在一个花园取景地拍摄的时候，那个一直以来对她衔恨于心的摄影师又一次挣出了头，跑到她跟前，阴阳怪气地说：“女人啊，要知道独立，要懂得什么叫自尊，什么叫自爱！”
晨晓立起两只眼睛：“你是在骂我呢？”
他一耸肩，“难道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晨晓二话不说，抄起浇花用的软管就对上他的脸，水柱迸在他脸上，当即眼睛一阵酸痛，呛得连连后退。
他夺过身，一边跑一边喊救命；她掇着水管在后面追。
掷下水管，晨晓重新扎好了头发。实在已经忍无可忍。回想刚刚一路上被不少人看见，加上最近种种不顺，估计是在公司里待不长了。既然已经待不长，那就更无需再忍了，其实她跟依珊娜也没有什么，早就一笔勾销了，但是想起刘丽红扇自己的两巴掌还有那两碗番茄蛋花汤，晨晓真是气得抖起来了。
晨晓越想越生气，跑到卫生间，给岸岸打电话，但是岸岸忙着工作，没有接。晨晓又想到沈杰英，又怕打扰到他工作，也许过去了发现不过是女人间的一些小事，犯不着这样；正在犹豫踌躇间，隔壁的门吱嘎摇了一下，然后是讲电话的声音。
“笑死我了，你没看见滕晨晓气的那个样子……”刘丽红笑得像打嗝似的停不下来。
噢，你好，瞧你嘴巴尖得那个模样吧，跟小夫似的。晨晓心想这什么世道什么乾坤啊，我都躲在厕所里了还被这厮怼上。
三分钟过去了，刘丽红还在笑，仿佛有人在那里不停地吱嘎着她似的。晨晓越听越气，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反正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
轻手轻脚推开门，一溜跑到水池边，提溜起涮拖布的水桶，踮起脚，咣当一下砸上门，死死顶住，里面笑声一滞，刚出口的“哈”字顿在半空，想是注意到门外的动静，正张着嘴抬头看呢。
说那时迟那时快，晨晓奋力把手一抬，一桶脏水兜头而下，哗啦啦给刘丽红浇了个透里透，即将出口的尖叫也被塞了回去，晨晓索性把铁桶也掀了进去，又是咚的一记闷响，听着都疼啊。
做完这些，晨晓手一撒赶紧跑了，逃窜到走廊上，一面跑一面笑。反正这楼的监控坏了，一直失修，看她上哪里找人去。
借着取道具，晨晓就一直没回来，反正那边也没催。到了下班的点，沈杰英打来了电话，问要不要一起吃晚饭，晨晓说好，我自己过去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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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很喜欢下班后谈论工作上的事，两个人在一起，只一个人单方面说自己，似乎有些无聊。但是不知道沈杰英怎么看出来的，问她是不是不太开心。
“就那样吧。”晨晓大口吃肉，“我在想从这公司出来我干嘛去，不然做生意去吧。”
沈杰英笑了，单手支着额，“你是自己不想干了，还是公司不想要了？”
“都有吧，贱人太多。”
“是不是和上次那个女的有关？”
“哪个？”
“就那个不像善茬的。”
晨晓觉得这个事哪能大过刘丽红啊，索性就摇头，说吃饭的时候不提工作上事。
他倒是没有表示反对，只是不建议急着创业，因为经验太少。晨晓就质问他懂不懂什么叫知行合一，沈杰英说人家王阳明可不是这个意思，她又跟他扯到实践论，沈杰英点点头，那就问你一个最基本的吧，你会不会算账啊。
“算账谁不会啊？”晨晓撂了筷子，你给小沈同志，你不要倚老卖老看不起人。
沈杰英微微一笑，行，起身离了座位，傍着她坐下。他一到她身边她就紧张。
“那我来考考你——”
“不要。”
“怎么了？”
“你肯定有诈。”
“没有。”
“是选择题吗？”
“你很慌啊，是不是经常算出选项外的答案啊。”
“……你说吧。”她自信数学虽然不是三位数，但也不是个位数啊。
“很简单。你花8元买了只鸭子，又花9元卖掉。过几天又花10元把鸭子买回来，11元又卖出去，你是赚了还是赔了？”
晨晓第一反应，是鸭子吗，不是——是真的鸭子吗？还是那个鸭子？Cheap成这样肯定血赔啊！
沈杰英比了个六。
“那……赚了呗。”
“多少？”
“2块啊。”
“你确定？”
“不对吗？”
“我要说是赔了4呢？”
“啊？这不可能！”
“看吧，说了你又要不高兴。”
他露出一个共勉的笑容，手拍拍她的脑袋，“亲爱的，我刚刚忽然发现你这双手其实挺适合数钱的。”
“你是不是想飞离地球。”
“给你点个《雅舍谈吃》里的核桃酪吧，补脑。”
晨晓一把扯住了他，“你少卖官司啊。”
沈杰英笑得眉飞色舞的，他就是这点贱兮兮，看着不情不愿拿你没办法，其实内心相当受用。她还就喜欢他这个死样子，几下跳到他身上，一阵乱挠乱抓，沈杰英脾气好得不行，笑得一脸明骚。
晨晓反应过来被反攻的时候，逃已经来不及了，被他揿得死死的，又是面对面，脸不由飞红了。
“你今天来，我就告诉你。行不行？”
晨晓寻思自己也不是为了知识能出卖肉.体的人啊，为了肉.体出卖知识还差不多。但是她不能让他那么轻易，于是热情似火地应和着，但是快到他家的路上，忽然反悔了，这样那样地推诿了起来，张致忸怩着，只是不肯。
沈杰英静静看着她，也并不生气，一圈乌沉沉的睫毛下，眼睛黑而亮。他一抬手扯落了领带，一掀唇，说她今天就是真的变成唐僧，也要把她给办了。听得晨晓心里凉飕飕的，心想坏了，这货被自己拐带出花样来了，两个都这么花，被人知道了多寒碜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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