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舒雅在床上翻来覆去，心里跟团乱麻似的，怎么也理不清。为什么大家都瞒着她？抬眼看看床头的水晶钟，指针都快爬到两点了，父亲的书房还亮着灯。她知道最近项目忙，父亲常常凌晨才归家，可今晚就是莫名心慌，偏要裹着珊瑚绒外套蜷在飘窗上等。
楼下传来汽车熄火的轻响，路灯把那个笔挺的身影拉得老长。手工定制的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声音轻得像怕惊醒谁。直到书房的黄铜门把手转了第三圈，她才光着脚踩上凉津津的木地板，睡衣下摆蹭过楼梯扶手时，带起一丝细微的响声。
父亲抬头看见楼梯口的人影，疲惫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很快化作温和的笑：“雅雅怎么还没睡？明天还要上课呢。”
“爸，我......”她跟着走进客厅，羊绒地毯柔软得陷住脚尖。父亲坐在真皮沙发上，指尖摸向西装内袋的烟盒，刚抽出半截又顿住，抬眼看看她，到底还是塞了回去。
暖黄的落地灯下，父亲的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衬衫领口皱出几道印子。姜舒雅突然发现，那个永远笔挺的身影竟也有了几分疲惫。没等她开口，父亲先说话了：“听说你最近和谢家老二走得近？”
手指猛地攥紧裙摆，蕾丝花边在掌心揉出细密的褶皱。果然，那天吃饭时父亲看似随意的询问，原来早有铺垫。她抬眼对上那双和自己极为相似的凤眼，里面盛着比夜色更沉的担忧。
“我们......只是同学。”声音比想象中轻了许多，像一片飘在水面上的羽毛，连自己都觉得没什么分量。
父亲却笑了，笑得无奈又宠溺：“傻丫头，你小时候偷藏巧克力，躲在衣柜里都能被我发现。”他身子前倾，双肘撑在膝盖上，“爸爸不是反对你交朋友，只是谢家的水太深。你看见的是二公子在学校打篮球，看不见的是他们家族在董事会为了百分之一的股份争得头破血流。”
水晶吊灯在天花板投下细碎的光斑，姜舒雅盯着父亲袖口的袖扣——那是母亲去年送的生日礼物，碎钻在灯光下明明灭灭，像极了她此刻纷乱的心思。她知道父亲说的是实话。豪门里的感情，从来都不是两个人的事，这或许事关整个家族。
“可阿珩不一样......”她小声反驳，话一出口就觉得底气不足。谢珩确实不一样，会在她痛经时递来温热的红糖水，会在雨天把伞全倾到她这边，自己半边身子淋在雨里却笑得像阳光。但父亲说的那些，股份、联姻、家族利益，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自己在很久以前或许也想过这类问题，只是选择性地避开。
父亲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像小时候那样：“爸爸当年也觉得自己能改变世界，后来才明白，有些规矩，是刻在豪门骨血里的。谢家老二是好，但他肩上扛着的，是整个谢氏集团的未来。你能保证，你们的感情不会变成商业联姻的筹码？但你放心雅雅……爸爸不会让你走上联姻的道路。”
窗外传来零星的雨声，不知何时起，秋夜的风挟着细雨敲打着玻璃。姜舒雅望着父亲鬓角的几缕白发，突然说不出话来。近几年父亲开始掌管着公司，忙着很多事情。她知道父亲不是反对爱情，而是在提醒她，在他们这个世界里，爱情从来都不是唯一的选项。
深夜的客厅里，落地钟的滴答声格外清晰。她忽然想起以前在学校图书馆，谢珩指着窗外的樱花树说：“雅雅，你知道吗？樱花花期虽短，但盛开时连风都带甜味。”那时她笑着捶他肩膀，说他像个酸文人，心里却甜得像浸了蜜。可现在，父亲的话让那片粉色的樱花，突然蒙上了一层灰色。
“我知道你现在听不进去，”父亲靠回沙发，声音轻了许多，“但爸爸希望你记住，任何时候，家都是你的退路。”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丝绒盒子，推到她面前，“奶奶从巴黎带回来的，她说等你满十八岁就给你。”
打开盒子，一条碎钻项链在灯光下璀璨夺目，吊坠是枚小小的鸢尾花，正是奶奶最爱的花。姜舒雅突然鼻子发酸，想起奶奶以前回家，也是这样把礼物放在她床头，然后第二天清晨就不见了踪影。
或许豪门的爱，总是这样，带着精致的包装，却少了温度。
雨越下越大，打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姜舒雅摸着项链上冰凉的钻石，突然觉得，自己和谢珩之间，或许就像这钻石与鸢尾花，看似般配，实则一个是经过千锤百炼的坚硬，一个是花期短暂的脆弱。
父亲已经闭上眼假寐，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她轻轻盖上盒子，起身时睡衣下摆扫过沙发扶手，父亲的手机突然震动，锁屏上跳出一条消息：“江董来电，关于明早的合作案。”
窗外的路灯在雨幕中晕出朦胧的光圈，姜舒雅突然明白，有些事，从她出生在这个豪门的那一刻起，就早已写好了剧本。只是她没想到，连心动，都可能是剧本里的一场戏。
深夜两点十五分，雨声渐歇。姜舒雅抱着膝盖坐在飘窗上，看父亲书房的灯重新亮起，笔尖在文件上沙沙作响。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转瞬又消失在夜色里。她低头看着手腕上淡青色的血管，突然觉得，这场关于爱情与现实的博弈，或许从一开始，她就没有赢的机会。
但那又怎样呢？樱花即使知道花期短暂，不也拼尽全力绽放了吗？她摸着颈间空置的锁骨，突然笑了——就算是飞蛾扑火，总要试过才知道，那火焰是不是真的能灼伤灵魂。
雨停了，月亮从云缝里探出头来，给窗台上的风信子镀上一层银边。姜舒雅靠在窗玻璃上，看着楼下静静停着的劳斯莱斯，突然觉得，这个夜晚，就像她即将开启的冒险，充满未知，却又让人忍不住期待。
毕竟，十七岁的少女，谁能拒绝一场明知可能会受伤的心动呢？哪怕前路荆棘遍布，她也想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走出属于自己的路——哪怕，最终还是要回到这华丽的牢笼里。
时钟指向三点多，父亲书房的灯还亮着。姜舒雅起身披上外套，轻轻推开书房的门，递上一杯刚泡的红茶。父亲抬头看她，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而她只是笑笑，像小时候那样，趴在他的办公桌上，看那些复杂的文件在灯光下投出长长的影子。
有些话，不必说透。有些事，总要自己经历。就像父亲当年选择母亲，明知是商业联姻，却还是在岁月里磨出了真心。或许，她和谢珩的故事，也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哪怕最后只是一场烟花，至少绽放过，就不算辜负。
窗外，第一缕晨光悄然爬上天际，给整个城市蒙上一层温柔的金色。姜舒雅看着父亲疲惫却专注的侧脸，突然明白，豪门的孩子们，从来都不是在选择爱情，而是在爱情与现实之间，寻找那个微妙的平衡点。
而她，愿意为了那一点点可能的幸福，去赌一把——哪怕，最终输得彻底。毕竟，十七岁的年纪，本就该有这样的勇气，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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