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绝情,毕竟不是随随便便的什么人都能离开内衙的,阿玉呀,师父···师父很感谢遇到过你。毕竟在这样断情绝欲的世界里,还能有你一个,想着我的人,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了。”
“阿玉?”
崔璟郅听着听着就觉得有些奇怪,这不是那时候兖王对他的称呼吗,难道这小子真叫阿玉?
“这是他的原名,魁听是我后来给他起的名字,那时候他全家惨死,我本不想插手这件事的,但奈何那时候我还是心怀仁慈,所以还是救下了他,将他带回了京都,一晃,也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老了。”
净方端着个手,解释了一番,崔璟郅听完之后便又看向了魁听,他那小脸红的呀,小眼睛汪汪的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将要被人休弃出门的妇人呢。
“以您的功力,老,肯定是不见得的,毕竟我还从来没见过跟你一样,不要脸成这样的老人了呢!哦,不对,是老和尚,你小子不仅不要脸,你还破戒呢!”
“公子只管骂我便好,那也说明,魁听回京这一趟是对的,好赖现在还有两个朋友了,以后也好相互作伴。至于破戒不破戒的,我本来也不是什么佛门清净之人,住在那南山寺,亦是无奈之举而已,公子不必为此气愤。”
说着,净方还给他鞠了一躬,可给崔璟郅弄得,简直是又气又无语,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我就是气不过,人家天天想着你,你呢,玩完了就不要人家了。还美其名曰叫什么放手?你怎么不直接把手剁了呢!”
“公子直言快语,果然跟崔璟成很是相似。”
“别打岔,说你呢,提我大哥干什么!”
“崔璟成刚到内衙的时候,我很是惊讶,想不到他一个世家公子,堂堂国舅,宰相之子,竟然会愿意入内衙这种困苦之地,还待了那么久。他跟你一样,心思既浅又深。浅的是,他为人热心,忠勇无二,深的是,他心里埋藏已久的那些亲密接触的感情。我更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愿意对宇文曜这样的老狐狸敞开心扉,就像你一样,竟然会栽在晋王这样涉世未深的一个小孩子手里。你们老崔家,还是出情种啊。”
“要你管!”
净方抿嘴一笑,看着倒是和蔼了不少,崔璟郅似乎也察觉到了,魁听为什么对他这个师父如此念念不忘了。一个让人如沐春风、如获甘霖的老男人,还油嘴滑舌地装腔作势,满嘴里还尽是些仁义道德和细致之言,句句话都说到你心坎里去了,别说是魁听了,换了谁也招架不住啊。刚刚还对他冷眼相看的崔璟郅,现在不也换了一个态度了吗,变得和善多了。
“宇文曜跟阿玉一样,困苦半生,年幼失家,不过他好在还有一个哥哥活着,现在又遇到了崔璟成,也不算白来这人家一趟了。但是阿玉···”
他回过身去,看着身后一直默默不语的魁听,有些愧疚地低下了头:“阿玉,师父对不起你,当初我不该让你跟着我回来的,说不定现在你也是个有功名傍身的状元郎了,何苦还要在内衙苦守这么些年。”
“师父,我从来没有怪过你,相反,我很感激你,一辈子都是这样。那时候你带着我出门的时候,我最喜欢跟你一起住破庙了,因为那时候你会抱我抱得很紧,还会问我,冷不冷饿不饿。师父,我这半辈子,最美好的回忆,都是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了,谢谢师父。”
魁听说着说着自己就笑了,笑着笑着就又哭了起来,崔璟郅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狼狈的样儿呢,还怪心疼的。
“阿玉,珍重,以后···以后回京都了,别忘了去城外看看师父。”
净方扶着他的肩,这时候崔璟郅也插不上嘴了,只能看着他们俩像是苦命鸳鸯一样的抱头痛哭。魁听也是第一次想像个孩子一样,伏倒在别人怀里,不管不顾地哭诉着。
“那个···我还有件事,不知道净方大师能不能帮我解答解答呀?”
看他俩那难舍难分的样儿,崔璟郅本不想打搅的,但奈何心中的疑惑愈发深重,再不问待会他就要走了。
“你说,不过我猜你想问的东西,大多我应该都知道,也就算是答谢你为魁听做的这些吧。”
“我就是想知道,圣上为什么召你回京,却又什么都不让你干呢?你一个都一句话退隐江湖的老头子了,圣上还大动干戈把你请回来,却什么都没发生?”
“对呀师父。”
魁听也直起脑袋来,看着他,怔怔的跟着问道。
“没什么变化吗?太子和晋王的争势,不是缓解了吗,朝臣之间的尔虞我诈,不是也消停多了吗?”
“你···你什么意思,这些都是你干的?”
“不是我,是圣上,我只是回来应个景罢了,现在景儿也没了,我也该走了。”
“蜀中,广义候?还是···还是别的什么?”
崔璟郅只能先囫囵地把自己能想到的东西全都罗列出来,他搞不清的是其中背后的玄妙之处。
“你很聪明,跟你大哥一样,机灵鬼,但他比你踏实,所以想的也比你实际。确实是蜀中一事,我跟他一起去的,关于太子之事,我们也查得七七八八了。不过查归查,但最后的决断,还是要圣上来做。他想要的,不是几个儿子互相残杀,最后留下一个获胜者,他想要的,是这个继承人将来会有跟他一样的权力,不受那些朝臣的制约。新帝登基之时,最怕的就是朝臣把控权力,架空皇帝。”
“譬如我爹,林楼辅,还有齐渚望这些人。”
“他们是老臣,背后也还有不少的势力,尤其是你爹,身为皇后的母家,自然是最受瞩目的。可他为了你们兄弟三个,选择了明哲保身,所以这回,他没有参与过多。倒是齐渚望,有些一反常态,让我刚开始也有些没看懂。我从蜀中回来之后,他来找过我,说我不该不自量力地跟太子作对,更不该往圣上的伤口上撒盐,把我好一顿教训呢。”
“齐渚望找你?他为什么要找你?”
“其实他来找我不是我,而是广义候,只是我那个时候恰巧也在而已。广义候揭发了太子,不管是谁授意的吧,只要圣上没有对太子发作,他就会很危险,即便侯爷是个刚直不阿的性子,也还是要为家人的日后做打算的。齐渚望的意思是,他会帮侯爷向太子陈情,说明这一切都是圣上的意思,太子也就不会再在日后跟他作对了。”
“不是,你等会,齐渚望···是太子的人吗?那他为什么还要把自己的孙子送到晋王府来呢?”
“他只是在两头卖人情罢了,太子和晋王对他一个要死的老头子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齐家这根独苗,将来在失去了他的庇佑之后,该怎么走下去。要是晋王得势的话,将来必定不会再有他齐之衍什么事了,齐渚望自己也明白。所以,只有太子稳坐东宫,晋王的势力才会保全齐之衍,这样一来,他也算是在太子面前卖了个人情,将来太子登基之后,也定然不会忘了他今日救他的举动的。”
“齐渚望做了什么?他怎么敢如此自信?”
“讲道理。”
“讲什么道理,跟谁讲?”
“当然是圣上,是他劝服圣上,不要轻易改立太子,还跟圣上说了很多其中的因果利弊,圣上被打动了,这才没有追究太子的行为过失。”
“可这样一来,他就不仅得罪了广义候,还有···还有林楼辅啊!”
“我说了嘛,他要死了,所以要为齐之衍最大限度地铺平一切道路。广义候那边,他自己亲自去解释了,侯爷也认同了,所以才急急忙忙就回了蜀中,跟家人团聚去了。至于林楼辅···只要得到了太子和晋王的助益,他一个朝臣又算得了什么呢?所以呀,公子,以后你在王府的地位,怕是要更下一步了。齐渚望武将出身,最是明白用人和谋算之道,更知道在如此境况之下,该怎么绝地反击。林楼辅是实力够强,但太过激进,圣上不动他,一则是看贵妃娘娘的面子,二则,是不想坏了朝堂这鼎立之势的局面。要是齐渚望真想跟他动手的话,林楼辅怕也不是对手。所以呀,不仅是你,还有殿下,你们都很幸运,没有卷入其中,也幸好是这样,齐渚望才能在最后大展拳脚。”
“一边扶稳太子的位置,一边为晋王解决了眼下最大的难题,那就是想抽身但又抽不开身,齐渚望果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老迈。”
崔璟郅也忍不住地赞叹,这些老狐狸斗法,还真是让人不寒而栗呀。
“圣上不怕他手底下的这些人有野心,相反,圣上很喜欢也乐于看到他们的野心,只不过要是他的野心过大,到了不受控制的时候,圣上还是会出手的。”
“有野心是好事,表露野心更是好事了。圣上不喜欢猜来猜去的,所以林楼辅这样直来直去,直接上手段的法子,反倒不会叫圣上多说些什么。不过你真的觉得林楼辅会甘心就这样让人摆了一道吗?”
“那是你们的事了,与我无关。”
“你就这样走了?”
“当然,京都有什么好的,规矩多,还是我自己的地盘舒服。”
“你也不怕佛祖来找你算账,一点清规戒律都不守的。”
“戒律是给六根不净的人守的,我不需要。”
他那死不要脸的样子,更显得魁听是他带出来的徒弟,两个人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嘴脸都一模一样的。
“告诉殿下,他的选择是对的,不要犹豫,离开京都吧。”
说完,净方就端着个手,还真做的跟活佛似的模样,交代完就离开了。
“你师父是有点东西的哈,没想到啊,他一个老头子,竟然还知道这些?”
“他只是怕事多,再像以前一样陷入两难境地罢了。”
“对了,你刚刚没听他说啊,人家在城外养了好多小白脸呢,你就不生气吗?”
“我有什么资格生气,师父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我倒是想啊,可我配吗?”
魁听倒是安然离去了,又留下崔璟郅在原地愣神,魁听啊魁听,你小子真跟那一身贱骨头的野狗差不多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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