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的路上,大家的神色都有了些变化,阴回不再板着一张死人脸,魁听也不用再多看李昭晏脸色而顾忌着不敢说话了,崔璟郅嘛,倒是显得更加自信从容了些。
“阿郅,回去之后,我去看看舒孝吧。”
“想通了?”
“没什么想不想得通的,他、我,或者是别的什么人,接下了这份殊荣,就得担起这肩上的担子。我知道你话里的意思了,与其自怨自艾,不如多干点正事,像他一样,我就是老闲着才会闲出毛病的。”
“那晏儿觉得,他来扬州,是来干什么的?”
李昭晏停下马来,认真地想了一圈,转过脸去,很肯定地看着崔璟郅说道:“代父皇,教化扬州百姓。”
“哈哈哈,晏儿是觉得扬州百姓无才无德,难以教养吗?”
崔璟郅故意逗他道。
“不许笑话我!扬州乃至整个江南,这些年来因为河间王的事,再加上父皇不敢放心任用江南官员,这里的百姓大多已经不修文学了,改行了商贾之术,这对朝廷来说,是极其不好的风气。但是让别人来呢,他们又不会放心,舒孝的河间王之子的身份,最合适不过了。”
说到身份,崔璟郅也发觉了李昭晏在言说舒孝的真实身份的时候,显出的那股怀疑和语塞,会不会是他也发现了什么?他会跟自己想得一样吗?
李昭晏知道他在看着自己,失了神,不知道思绪飘到什么地方去了,就伸手在他面前使劲晃了晃。
“阿郅,我说错了吗?”
“没错,晏儿真聪明,林大人要是知道殿下如此体察圣上的良苦用心,一定会很高兴的。”
“用不着他认可我!”
话是这样说,但似乎言语之后,崔璟郅又陷入了沉默之中,他好像还在思考着某一件事。
“阿郅,你有心事也要告诉我,知道吗?别一个人憋着。”
崔璟郅那点小心思,也没比李昭晏隐藏地好得到哪里去,还是轻易地就让人看出来了。
“我就是在想,嗯···舒孝他···”
“是舒孝的身份问题吧?”
“晏儿懂我,就是这个。”
李昭晏一开口,崔璟郅就坦然承认了,他现在对自己的了解和看透,已经不会让他有什么害怕或者是紧张的情绪了,他只会觉得,这是李昭晏跟自己朝夕相处的结果。
“那你觉得是什么问题。”
“问题就在于,他的身份没有一点问题,像是有人提前安排好了似的。”
这件事,魁听和阴回也知道一些,所以他俩一说,他们就赶紧凑拢了过来,一行人像是偷鸡摸狗一样,鬼鬼祟祟的凑到一堆,商量着这件事的诡异之处。
“殿下觉得,有什么不对?”
魁听还是先溜着这两个小孩,让他们先说。
“我觉得···我觉得阿郅说的在理,他的身份,父皇竟然没有一点怀疑?而且你不觉得,兖王的事出了之后,舒缅的表现也显得有些不正常吗?”
“殿下指的是,他还在梨桐书院做着自己的生意?”
“做生意不是最要紧的,重要的是他···他好像很坦然?我说不上来,我感觉后来每次再去梨桐书院的时候,他跟以前没有任何区别。可就算是为了舒孝的身份被人发现了而忧虑,他也不该如此淡定啊?”
“殿下的怀疑有些道理,这件事呢,我们内衙也有一些风传。”
说着,魁听还看了一旁沉默着的阴回一眼,那样子像是在说,你也得发言呐,不然到时候就只有我一个人被拎出去背锅!
“看我干什么,我在北境,没空搭理这些事的。”
“那么多年前了,二十年前!你也在北境吗?”
阴回本想躲过去的,但没想到魁听那个大嘴巴愣是不想放过他,他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说起了一些当年的事来。
“那时候先帝刚刚下葬,圣上也才登基,先太子,也就是河间王,被判了流放洛州,不许回京。可那时候王妃已经身怀有孕快要临盆了,人还没到洛州呢,就生产了。等他们到了洛州的时候,洛州的探子接到的消息是,王妃产下了一个死胎,她自己也难产而亡。但没过多久,洛州城里就又传出了些风声,说王妃其实生了一个男孩,只是被人给抱走了,不知去向。那时候我还年轻,还是洛州的一个探子,总能打听到很多这样的消息。”
说到这里,阴回明显犹豫了,他说话的时候,可是从来不低头的,现在看着倒像是藏着掖着的样子。
“别磨叽,赶紧继续说!”
崔璟郅本想叫阴回不要有顾虑,他们不会出去瞎说的,没想到魁听比他还心急,指着阴回的脑门就连声叫喊道。
“真真假假,无外乎就是在争论,河间王到底有没有一个孩子降世,这个孩子,又到底活没活下来。那时候内衙还不像现在这样手伸得如此之长,监管的人也很少,所以事情也少。不过自从河间王的事出了之后,圣上就给我们派了很多的暗杀指令,我也慢慢地从探子,转变成了一个杀手。就是那个时候,我打听到,我杀的那些人,都是河间王的旧部余党,圣上利用河间王遗子的消息,将这些人引上钩,再一网打尽。”
“所以···舒孝的身份还真是真的?”
崔璟郅不免有些失望了起来,毕竟自己可是思索这件事好久好久了呢。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当年给王妃接生的那个稳婆,后来没过多久就被秘密处死了。当年跟着河间王的,还有三五个的侍从,这些人也没了踪迹,不知道是去了哪里。”
阴回虽然没有直言,但大家心里也都清楚,这些应该都是圣上的手笔了。
悼念兄长可以,但他不能留下祸根,就像这次扬州的事一样,他可以为百姓筹谋未来,但首先,扬州的隐患必须除去!
君子有忍有不忍,帝王有术亦有威,若是河间王真的留下了什么遗子的话,圣上真的会留他到现在,再让他来什么扬州稳定人心吗?
崔璟郅不相信,但又不敢直说,也不能宣之于口。
现在在他心里,已经逐渐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而网的中心,就在舒孝曾经生活过的晋州。
李戈云在晋州待了很多年,也做了很多年的官,李维又与晋州和李戈云来往甚密,甚至这个舒孝和舒缅,当年也在父亲的安排下,在晋州生活了很久。或许李维和李戈云的死,他们一直没有想明白的原因就在这里,因为这是圣上要极力掩盖的。
舒孝根本不是什么河间王之子,他只是被舒缅或者是林楼辅,又或者是自己的父亲偶然找到的一个合适的孩子而已!
那眼前这个在晋州潜藏多年的阴回,会不会也知道些什么内幕呢?他现在是在演戏吗?
崔璟郅不敢问,甚至不敢看他,他只知道,自己不该再像之前那样好奇心满满了,更不该,拿着这种隐秘的往事来作为谈资。
“估计是圣上想保全这个孩子吧,毕竟兄弟一场,总还有些情分在的。”
崔璟郅说完这话,他自己都恍惚了,难不成真想真是如此,圣上真的只是有意保全河间王唯一的血脉?
不过这些自己已经无从知晓了,也不想再为了这件事再生风波了,他经不起折腾,李昭晏更是如此。
“算了算了,回去吧,回去好好待着,最近扬州的大小官员恐怕都难以安眠了,咱们也回去看看好戏去!”
也不知道魁听是真的看得开,一点不好奇,还是他自己心里已然有数,只是他散漫惯了,不想再混迹于这滩浑水之中了。
反正不管缘由如何,现在他们几个倒是默契地不行,大家都不再开口说这件事,反而各自找起了别的借口来岔开话题。一时间,刚刚还紧张诡秘的氛围一下子就变得松快了起来。
一会调侃百彼在扬州混得不行,连玉姐都拿不下,一会又笑话何昶前两天在街上遇到了熟人,弄得平时没脸没皮的何昶竟然还红了耳朵,大家愣是笑得合不拢嘴来。
现在崔璟郅也想明白了,真相哪有那么重要,自己还能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东西,已经是沾了父亲和哥哥姐姐的光了,更何况自己现在还有了别的牵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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