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和王严相仿,语气也和他相似,李昭晏总觉得,他们之间肯定有某种隐秘的联系,是自己暂时还未发现的。
“先生是来帮玉姐点人的吗?”
“是,品仙姑叫我来的。”
“品仙姑?是玉姐吗?”
李昭晏不仅看了看他,还看了看一旁的百彼,想问问他是不是。
“是,正是陈家二小姐陈天玉。”
他倒是不避讳,直呼起了玉姐的大名来。
“玉姐在扬州倒是挺有面儿的嘛。”
“品仙姑的称号是几位原先给品仙阁供货的老板,给玉姐起的名号。玉姐仁义,又大方,待人周到有礼,所以大家都对她推崇有加。”
“那你···也给品仙阁供货吗?”
这次李昭晏再次走近了他,直逼到了他的面门。
货?是外头那些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呢?
李昭晏这样在心里暗自思索着,这也是他想要从这个太监嘴里撬出来的东西。
“我只是帮玉姐打打下手,给品仙阁供货的生意,我还够不上算呢,公子过奖了。”
他倒是言辞谦卑,愣是一点不上套,不知道是真没听懂,还是装模作样。
“好吧,既然这样,那就不打搅你了,请回吧。魁听,好好送这位先生出去。”
“是!”
魁听哪会真的客客气气的,李昭晏话一说完,他就架着人往外走了,出去的时候,还是直接给人甩出去的,一点没有要装装样子的意思。
“晏儿觉得,他跟玉姐,做的是什么生意?”
还是崔璟郅最知道李昭晏的心思,刚刚他就在一旁看出来了,李昭晏想问的不只是外头那几个人那么简单。
“外界一直传言,说陈家父女不合,陈天玉,也是靠她自己才做到如今的地位的。那天我们在陈家大宅外头,陈天玉更是毫不客气地对陈生南直接动了手,怎么看都是一出父女离心的好戏码。”
“晏儿也觉得他们在演戏?”
也?看来崔璟郅也早就看出来了。李昭晏本来看着外头呢,听崔璟郅这样一说,就不由得回头跟他对视了一眼,两人也相视而笑了起来。
“殿下聪慧,现在也不会让人牵着鼻子走了。”
宇文曜一直在吃个不停,就连刚刚那人进来,说了那么久的话,他也没放下过手里的碗筷。后厨不停上菜,他就不停地吃。
“宇文大人来,不只是为了替阿郅他大哥,来教训教训他,顺便赏一赏江南之景吧?”
宇文曜也终于放下了碗筷,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招呼着叫阴回走到了前头来,还从怀里掏出了个什么东西,递到了李昭晏面前。
“这是什么?”
“殿下看看就都知道了。”
李昭晏将信将疑,接过阴回递过来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拆开来,是一封信。
墨水已经干透,纸张也有些褶皱,看来不是新写就的,是从别的什么地方找到拿过来的。
李昭晏再次抬眼瞧了瞧正盯着自己看的宇文曜,还有阴回,心里既有要解开谜团的兴奋,又像是即将再次面对未知的恐惧一样,李昭晏还是有些忐忑。
“京都来人,安置于南州比陀县境内,十日之内将抵扬州城外。事急从权,务必在善台离开扬州之前将其灭口。”
信件很长,李昭晏只念了前头一些重要的内容,可就是这些,都已经够李昭晏他们惊讶一番的了。
但转眼再看,除了一脸镇定看着自己的宇文曜、阴回,刚刚进门听到了消息还有些震惊的魁听,百彼的反应倒是显得有些···心虚?
“怎么样,百彼大人,眼熟吗?”
说着,百彼就打算夺门而出,幸好魁听站在外头,一个眼疾手快就将他擒住了。
“想跑?爷爷我在燕州出生入死的时候,你小子还在扬州喝小酒听小曲儿呢!还敢跟我来这套!”
这时候的宇文曜也已经走到了李昭晏的身边来,像是在向他禀报一般,讲述起了眼前发生的这一幕是缘何为此。
“内衙早就收到过南州和淮州的消息,说陈家在江南的行事,是如何嚣张,这个陈天玉,又是怎么借着他爹的势力,慢慢地将其转化为了自己的势力。可这个百彼,竟然什么都没有上报,那时候内衙就已经疑心,此人已经叛变。”
“你早就部署好了?”
“江南的盐务,还有处理剩下的疑难杂症这些事,自然有林大人办着,不需要我插手,我来,就是来清理门户的!”
宇文曜转眼看向百彼的那一瞬间,眼神都变得凌厉了不少,李昭晏也不知道退了半步,吞了吞口水。
“右使,我没有!”
百彼当然还是要为自己申辩一番的了。
“还敢狡辩!老实点!那次城外暗杀,不会就是你小子安排的吧?”
魁听一边按住了他,一边咬牙切齿地质问道。
“我真的没有!我就是···就是上报的时候,隐匿了一些东西而已,况且阿玉不是圣上的人吗?这些事瞒着也就瞒着了,我···”
他话还没说完,宇文曜就走上前去,直接一巴掌扇到了他的脸上。
“混账!那也是你能置喙的?圣上自会裁决,哪轮得到你欺上瞒下,自作主张?还敢抵赖狡辩,等回了京都,见了圣上,你再留着你这一张巧嘴慢慢申辩吧!”
百彼没有再挣扎,宇文曜也示意魁听可以放开他了。他就那样瘫坐在地上,眼神涣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可不仅是他,就连宇文曜,接下来也没了任何动作,似乎这场清理门户的行动,就这样来去匆匆了。
“就···完了吗?”
“殿下还觉得应该有些什么呢?”
“他···”李昭晏指了指坐在地上的百彼,“你们都知道他做过什么了?”
“内衙可以查别人,自然也可以查自己人了。查他很容易,这小子天天跟在那个陈天玉屁股后头,动机、行迹,都不难找到。”
“那···那善台在码头的事···”
“那件事啊,是他还有另外几个人去办的。”
“另外几个人?是谁?”
宇文曜笑了笑,看着李昭晏特别渴望知晓真相的样子,慢慢地得意了起来,昂着下巴抬起头,审视一样地看着面前这个愈发成熟起来的小王爷。
“说啊,宇文大人!”
李昭晏愈发焦急了起来。
“那十个没死的侍卫。”
他没开口,倒是崔璟郅抢先一步猜出了答案来。宇文曜也并没有因此气恼,反而,他很欣慰,当然他也很清楚,崔璟郅一定能猜得出来的。
“那十个人?为什么是他们?”
李昭晏不停地在两人中间来回探看,急得就差要跺脚了。
“就是啊,右使之前不是告诉我说,这几个人都已经被你给收拾了吗,现在怎么又冒出来了?”
魁听也走过来跟着搭腔。
“这个嘛···这是林大人示意的。”
宇文曜看着倒对这件事不怎么上心的样子,难道这件事背后并没有那么多的隐秘?
“林楼辅?他管这个做什么?再说了,暗杀刺客是你们内衙该干的事,你没事告诉林楼辅做什么?”
“这是圣上的意思,圣上说,叫林大人跟着一起查查江南和洛州的联系,他们也是其中一环。”
“是···是兖王跟陈生南的联系吧?”
“是的,殿下说得没错。不过兖王高估了这些人对他的忠心,他们不过就是先帝赏赐给兖王的一批卫士而已,又不是跟着兖王出生入死的死士,哪里会真的跟他一起去自寻死路呢?再者说,江南那么大的一块肥肉,他们眼见着兖王和陈生南瓜分,可兖王分给他们的,不过就是一点散碎银子,换作谁也会心里不平衡的。”
“所以,这件关乎江南和洛州暗中勾结的大事,竟然是他们上报上去的?”
李昭晏不仅不敢相信,更是觉得蹊跷,为什么所有事情总是能够撞到一块去呢?
“也···算是吧,不过就算没有他们,圣上也会查明陈生南在兖王背后的动作的。至于他女儿陈天玉,是不是也阳奉阴违,在背后阴了圣上和朝廷一把,两面三刀地笼络人心,还得等这小子回京之后,再慢慢审!”
说着,宇文曜那如剑一般锋利的目光就再次落在了百彼身上,吓得他不敢再抬头听些什么,只能埋着脑袋不停地叹息。
“现在不处置他吗?万一留着回到京都生变怎么办?”
李昭晏看着宇文曜那胸有成竹的模样,心里还是隐隐觉得不安。
“林大人已经跟陈家谈好条件了,我们不能动他,至少,不能在这里动他。这样一来,要是陈家误会了我们这一举动,觉得这不是内衙在清理门户,而是在向他们这些已经倒戈的大族示威的话,那齐公子和林大人这些天的所作所为,不就全白费了吗?”
“所以那天林楼辅去陈家,就是去跟陈生南谈条件的?”
“我也不知道,殿下不是在吗,你没问问林大人?”
宇文曜像是在质问,又像是在责备,李昭晏也不好意思在继续问下去了,只能转过脸去,再瞧了一眼一旁孤立着的百彼。
“他会有事吗?”
“他?他要是真敢干什么出格的事的话,现在早就是魁听的刀下亡魂了,还用得着我来?”
也是,看百彼被吓坏了的那个样子,说不定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只是隐匿了其中一些消息而已,而他这么做,也不是为了利益,只是自己心里那点难以抑制的感情在作祟罢了。
“行了,老老实实跟我回去,我不会为难你的,副使大人也会为你求情,看在当年你们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的份儿上,收拾东西吧。”
“右使,我···”
“别墨迹了,我还要脸呢!你说说你,为了一个老女人,竟然还敢冒险做这种事了?你知道的,圣上最忌讳的就是外放出去的人有了异心!现在我是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但到了京都,圣上会如何裁决,就看你自己了。”
刚刚还语气平淡的宇文曜,在再次走近到百彼面前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气愤地骂了他两句。毕竟他也算是自己亲点到江南来的人,现在出了这档子事,自己也难逃干系了。
“右使,这些事都是我自作主张,是我不上报的,跟玉儿没有关系,求右使千万别为难她!”
说着,百彼就噗通一下跪倒在了宇文曜面前,声泪俱下,连声为玉姐求饶。
“她的事与我何关?我是来带你回去的,她自有她的去处。”
“右使,我知道,内衙不会放过她的,但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那些没上报的消息,都是我自己自作主张瞒下来的,她只是···只是在这里做点小生意。”
百彼说着说着就又瘫坐了下去,宇文曜看了也只能挠挠头,仰着脑袋看了看上头的顶,又垂着眼看了看他。
“行了,我会跟林大人说一声的,至于如何裁决,到时候再说吧,也不会有人真的跟一个女人计较的。要不是你多此一举,圣上说不定还不会注意到这个已经快要被遗忘了的江南女子呢!”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请右使全然责罚于我吧,千万别怪罪在她身上。”
“行了,起来吧,别趴在地上让那群禁军看咱们的笑话,你不要脸我还要呢!内衙现在本来就在风口浪尖上,晋州军现在已经视咱们为眼中钉了,咱们在洛州也是人人忌讳,你倒好,还给我在扬州整出这种乱子来?我看你真的是活够了!”
刚刚好不容易已经平静下来的宇文曜,再一看百彼那脸,就又激动了起来。
百彼缓缓起身,不敢直面身前正在气头上的宇文曜,魁听便见机将他拉到了一旁站着,还示意他先别说话。
“回去召集你的人,把事给我理清楚了,我要看到一个清晰合理的交代。还有,我不抓你,不代表内衙已经轻轻放过你了,你小子最好老实点!”
宇文曜大手一挥,别过脑袋去,就叫百彼赶紧滚远些。
他也算识相,在看了魁听和阴回两眼之后,便麻溜地离开了品仙阁。
“右使,他要是真跑了怎么办?”
“跑了?那你就等着被外头那帮禁军笑话死吧!”
魁听的话没能平息宇文曜的气愤,其实也不算是气愤,就是焦躁、着急!他本来也只是来兴师问罪的,没想到这个百彼竟然躲着一连好多天都不来见他,才有了今天这一出。在人前,尤其是在外人面前,宇文曜一向是不喜欢责罚自己人的,今天也算是给了百彼一个教训了。
“禁军都跟着林大人呢,咱们现在也算是关起门来处理家事了吧?”
魁听小心探问着,生怕宇文曜再将气一股脑地又撒到他头上来了。
“哎,”深呼一口气,宇文曜找了最近的一个位置坐了下来,“圣上近来对咱们的办事能力愈发质疑,连带着阿成在京都也不好过。先是李维李戈云,再是他,真不知道回京之后,圣上会怎么处置这件事。”
宇文曜的顾虑当然是和魁听他们不一样的了,他想到的是全局,是他们所有人。
而站在一旁一直不敢开口搭话的李昭晏也大概听出了其中的话茬,看来李维跟里戈云在背后的谋算,他们事前是不知情的。这两人一定是图谋甚多,而且这件事极大概率还跟舒孝有关,不然父皇为何会急于认可他的身份,这么着急就给他封了爵位呢?
李昭晏也只是在心里这样想着,并没有表露出自己的心思来,他知道,自己那脑子是转不过宇文曜的,别到时候消息没探听到两句,还给自己绕晕了进去。
“殿下,让你看笑话了,这段时间还是让魁听跟着你吧,安全些。”
“无碍,其实百彼也···他人也挺好的,就是对玉姐···有点情难自已。人嘛,毕竟都有七情六欲,他也不例外。”
“我不是要磨灭他的人性,这小子···他不分轻重!什么事都敢自作主张!哎,真是气死我了,亏我当初还力保他来扬州,这小子真是···”
宇文曜也知道,不管是论能力还是忠心,他百彼都当之无愧来率领扬州的一路部众,但这小子在某些方面的心性,真的跟个三岁孩子一样。他也是没有办法,只能自己借口先来扬州帮他理一理这烂摊子了,也盼着这小子能明白他的苦心。
“既然林大人也在扬州,咱们去找他求求情吧。”
这个时候还是崔璟郅心里有数,知道该找谁来帮他们。
宇文曜也正有此意,现在由崔璟郅提出来,那也是再好不过的了。
“林大人现在正在带着人核算账目呢,不知道忙完了没有,咱们现在过去,说不定还能看到一些平常见不到的人呢。”
宇文曜此言一出,李昭晏就立马想了起来,平常见不到的人?中间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博见了呀,还有江夏,那俩小子干什么去了?怎么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再转眼一瞧崔璟郅那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他也没发觉这两个人的异常,还是这就是他的安排?
李昭晏没有多问,他心里明白,就算是这是崔璟郅的安排,那也一定不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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