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璟郅也学着他的样子,有些不正经地调侃了两句。
“他没动手,他请了人去。”
“谁呀?”
“钱山他们。”
话音一落,又一条鱼儿上钩,林楼辅依旧一脸的淡定,收竿,甩饵,嘴里的话和手里的鱼,一样不落。
“林大人知道内幕了,那为什么不抓?”
“已经抓了。”
说着,他还看了一眼一旁的宇文曜,等着他来印证。
“是,昨晚上就抓了,百彼带人去的。都是些下乘的功夫,人也老了,抓起来容易,不费什么功夫的。”
这下崔璟郅和李昭晏可就彻底坐不住了,不管是心里的好奇,还是对自己参与过的整件事的不解,都让他们不由得看向了林楼辅。
“殿下想问什么?”
“钱山他们···到底是谁的人?”
“自然是兖王的人。”
“可他已经死了,我说的是,在扬州,他们是谁的人?”
“越清风。”
李昭晏终于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案,瞬间缓过来劲儿来。
“殿下没别的想问的了?”
林楼辅的语气,倒有些轻蔑的意味在了。李昭晏听后,也不太想搭话,但崔璟郅似乎,还有些想问的。
他伸长了手,努力够着想叫林楼辅瞧见,他还有话想问。
“直说便是,张牙舞爪的,再把鱼给吓跑了。”
“咱们说话这么大声,鱼都一条一条地往你那竿儿上跑,我挥挥手怎么了嘛。”
“那你说,我听着。”
“我去陈府,那是为了什么?”
问到这里来了,林楼辅也放下了手里的鱼竿,转而直接看向了崔璟郅这边。
“陈生南想要把自己做成一副委屈巴巴的受害者的模样,那我当然也要成全他了。”
“受害?受···越家的害吗?您是想说,他想叫众人以为,钱山他们,是越清风派来监视他,威胁他的?”
“是啊,钱山他们,本来就是越清风和兖王之间暗中联系的纽带。”
“那为何还要我去?那几个侍卫不是已经装得挺好的了吗,而且咱们也帮他们掩饰得像模像样的,像是咱们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陈生南想的是,借此机会,将事情全盘推脱到越清风身上,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但这个老小子,也不是什么清白之人,只不过是兖王看不上他,而更器重越清风而已,我自然也就不会叫他如愿了。”
“所以我去,就是为了让越木林看见,他陈生南,是真真切切投了朝廷的了,也就有了那只绿凤凰沉不住气,找人暗杀陈生南的事了?”
“正是。”
“他们一内讧,就不只是造成了狗咬狗的场面,而且还很有可能,让越清风把自己背后的势力搬出来当救兵,跟陈生南对抗?您是想,一股脑将这背后的势力,挖个干净?”
崔璟郅有些激动,站起身来,盯着林楼辅高声问道。
“你很明白事理,看来你爹的探花根底,在你身上,还是有些传承的嘛。”
“可我···我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吗?”
林楼辅看着他那一脸的稚嫩,有些嘲讽似的说道:“要是别人在你这个年纪,就有如此靠山,肯定会飘飘然,不知所以的。只是你自己身在其中,不知道相爷之子,崔璟辞之弟,晋王爱妻,这样的称号,在扬州这样的地方,代表着什么罢了。”
“所以我···我是代表我爹、我哥,还有晏儿去的?”
“当然,殿下怎么能去冒这个险呢,你去正合适。”
崔璟郅顿时语塞,不知道是该得意,还是该叹息自己一无是处了。
“那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揪出这个人?”
“这个人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只不过不好动他而已,现在,就是要等一个时机了。”
“什么时机?”
“等他自投罗网。”
说着,宇文曜便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看向了林楼辅的方向,好像是知道他有什么要吩咐自己去办的了。
“宇文大人,烦劳你,去扬州军军营通知一声,就说叫他们按事先准备好的,预备着了,就这两天了。”
“是,我这就去。”
崔璟郅和李昭晏都还没反应过来呢,张顾盼望间,宇文曜便已经抽身离开了。
“他去做什么了?”
李昭晏有些焦急地问道。
“去联系咱们在扬州的底牌,要是有人不知好歹,想生事,也得先断了他们的路子才是。”
李昭晏是没听太懂,但崔璟郅却像是猛然间得到了什么讯息一样,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向了林楼辅。
“扬州府衙,有一位深藏不露的大人物,林大人忌惮的,不会是他吧?”
“谁呀?”
崔璟郅是脑子快,但李昭晏久不经事,对这朝堂内外的复杂关系,倒是不太清楚。
“太后的族弟,许司马。”
林楼辅笑了笑,望着前头平静的湖面,点了点头。
“许···安山?”
“晏儿知道他?”
“我是听说过这个人,但我竟然不知道,他就在扬州?”
“是啊,他在扬州!但你没发现吗,咱们来了扬州这么久了,扬州和淮州的府衙官员,都想尽办法前来拜见过了,唯独这个许安山,他没来过。这个老小子,还真是端得住啊,气沉得够深的。”
“许安山?”李昭晏再次重复了这个名字,还着重强调了一下“许”字,“他跟京都府前任府尹许留北,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还真问住崔璟郅了,只能跟着李昭晏一起,看向了气定神闲接着在钓鱼的林楼辅。
“都是太后亲族,只不过这个许安山是嫡出,许留北那一脉是庶出罢了。”
“嫡出在扬州待着,庶出在京都府待着?这是什么章程?太后她老人家,怎么想的?”
“不是太后安排的,是圣上。”
林楼辅像是知道这背后的许多故事一样,不管崔璟郅李昭晏他们问了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他都能解答上来一二。
“父皇?”
“圣上?”
两人异口同声地惊呼道,此时,林楼辅的竿上又不出所料地再次钓上来了一条鱼。
林楼辅忙着收线挂饵,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他俩就自己开始思索了起来。
“父皇知道,他在扬州,不对,他是故意的!他想要扬州的不臣之人,都归附到他安排好的人手底下去,这样一来,就算是扬州出了什么意外情况,父皇远在京都也好拿捏他们了。那···这个许安山,是父皇安排好的,还是他本就心怀不轨呢?”
“崔公子和殿下不妨回忆回忆,这么多年了,圣上最开始的敌人是谁?圣上又为何要在登基之初,对世家大族严加打压,而现在,却慢慢放缓了整件事的步伐?”
林楼辅依旧专注着钓鱼,对于他们的问题,他也只是张着嘴回答,连转过头来看一眼都没有。
“是因为···”
李昭晏有些支支吾吾的,也只能转脸求助起了崔璟郅来。
“因为想要打压的人,已经被压住了。”
崔璟郅站起身来,看着林楼辅,有些带着怀疑地说道。
“许家乃是太后身后,最强的助益,也是圣上登基之后,最大的隐患。起初圣上能在先帝的诸位皇子之中脱颖而出,除了你父亲的计策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太后的亲族支持。圣上自然知道,使其生者,必能使其亡矣的道理,他担心,日后会出大事,所以借着打压所有大族势力的名头,在十几年间,将许家的势力一步步铲除干净了。”
“然后分而化之,将许家嫡出的一脉赶出京都,到了扬州这样的偏远地方来,反而是将许家的庶出一支,留在了京都。我知道了,难怪当初圣上不许明目张胆地了结许留北,原来是因为这个。”
“你明白就好,也不枉你父亲多年隐忍,为你们崔家留存了如今的实力。”
林楼辅的话看似是在叹息,但崔璟郅听得出来,他是在为父亲高兴。
“多谢世伯,我相信这些年,除了长姐的关系在以外,你肯定也帮着父亲说了不少好话,父亲才会过得微微松泛些。在此,谢过世伯大恩!”
说着,崔璟郅还跪下来,向他行了一个大礼。
“你干什么!”
本来一直气定神闲的林楼辅,是只顾着钓鱼,和张嘴跟他们应答,没什么别的动作的,可崔璟郅那一番捣鼓下来,林楼辅愣是被他吓得站起了身。
“我谢谢世伯啊!”
“赶紧起来!”
林楼辅衣袖一甩,就赶紧站到了一旁去,不想再理会崔璟郅这个烦死人的小屁孩。
李昭晏也憋着笑,走过去将他扶了起来,边偷看他还边给他使眼色,告诉他做得好,林大人难得被人给羞得红了脸。
“世伯,你平时不让我这么叫你,但我今天一定得这样称呼你的,你为我们崔家,做了那么多,可我爹却全然不知,我知道了,也实在是心中有愧呀!所以呀,世伯,回京之后,我在家设宴,请世伯来吃顿酒吧,你也跟我父亲好好聊聊?”
崔璟郅看他有些躲闪着要避开自己的意思,所以干脆不要脸地自己贴了过去,跟在他身边,边说边要伸手去拽他。
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子追着满院子跑,而且那个人还是林楼辅,对方还是死缠烂打的崔璟郅,这给在一旁看戏李昭晏乐得呀,笑声的传出去三里地了。
“够了!再敢胡闹,我现在就替你爹,行家法,处置了你!”
“哎,不对吧,您不是说,我现在是王爷的人了吗,不能再讲究崔家那一套了哟。”
听完话后,林楼辅的脸色顿时更暗了下去,李昭晏也赶紧跑过去安抚起来,喝令崔璟郅不要再火上浇油了。
“外祖,阿郅也是真性情,真把您当家人了,才开的这个玩笑,您别跟他一般见识。我回去之后,会好好教训他的,您接着钓鱼吧。”
随后,他又看向了还愣在一旁看戏的崔璟郅,使眼神叫他赶紧过来圆个场。
“是啊是啊!”崔璟郅心领神会之后,也赶忙佝着腰跑了过去,“世伯,我知道世伯这个人是冷面热心的,你不会真的跟我计较的,我都懂。”
“懂什么懂!”林楼辅一把甩开唱双簧的两人,“把我抬这么高,想摔死我啊!”
此话一出,两人便立马知晓了,林大人没有真生气,就赶紧跟在他屁股后头,一边把他钓鱼用的东西搬到了正中间来,一边还给他端茶倒水地伺候着。
“世伯,您看,鱼又咬钩了!”
林楼辅也是一脸得意,自如地收起鱼竿,鱼儿也落入了袋中。
“两位,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先钓鱼了。”
李昭晏也很明事理,人家既然都这么说了,他们也不好一直赖在这里,冲着背过身去的林楼辅行了礼之后,李昭晏便拽着他准备离开。
“等等,”崔璟郅挣脱开李昭晏,返回去又蹲在了林楼辅身侧,“世伯,我本来是来找舒孝的,他人呢?”
“陈府。”
林楼辅靠近到了他耳边,低声对他说道。
“多谢世伯提点。”
瞥过脸去,林楼辅看着二人心满意足地离开,他也起身,将刚刚所钓到的鱼全部又放归了池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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