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晏的话一出,众人皆首耳相接,议论纷纷,但大多,都是不相信李昭晏所说。
“殿下,不知道殿下所讲,江南盐道和航道上的人,这是···是什么意思啊?”
其中一个小喽啰站出来质问李昭晏道,说话间,李昭晏察觉到了他是受越清风的指派,站出来生事的,二人还有眼神的不断交流。
李昭晏也临危不乱,叫来博见,接过了两本账册,甩在了自己案前。
“诸位,我初出茅庐,就接了这种别人根本不愿意碰的差事,只是因为我没什么办事经验,为人莽撞而已,可如果要是因此,诸位就想在我眼前蒙混过去的话,那我也不介意耳聪目明一些!”
说着,李昭晏就突然坐下,随后大手一挥,崔璟成口哨一响,河对岸便开始骚动起来。一大帮黑飞子和探子倾泻而出,站立在了河对岸,手持武器,看着甚是吓人。
见眼前出现援兵,李昭晏也就更加有底气起来,警告在场众人道:“我是初出茅庐,没什么本事,可内衙的名声,想必诸位都有所耳闻吧?我办不成或者是不想沾手去办的事,内衙可以帮我办了就是,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在这品仙阁宴请诸位呢?不过就是看诸位都是这扬州城里的大户高门,声威具隆,不好驳了各位的脸面罢了。不过要是诸位还在这儿跟我装傻充楞,故作不知的话,那我也就只好···”
说着,李昭晏又叫来了身后之人,端着几碗酒,来到了众人面前。
众人皆躁动不安,以为是李昭晏要借此毒酒,直接当场了结了他们,顿时人情危骇,尤其是刚刚那个站出来鼓动造势之人,更是害怕得浑身颤抖起来。
见时机差不多了,李昭晏便又开口解围道:“其实先前解除北境危机,剿灭支然一事,江南也算是出力颇多,父皇心里都明白,也感激诸位的鼎力支持。我来,也是父皇对诸位的再次宽容大度,不忍真的对诸位加之极刑。可父皇苦心为你们,你们呢,就如此回报圣恩吗?”
此话一出,众人又微微有了些松动的迹象。
乘此机会,李昭晏继续鼓动人心道:“父皇在意的,不过就是百姓生计而已,如今见江南之地,虽多蛀虫扰事,但好赖民心归附,未生大事,故而对诸位网开一面。不过现今,却出了些异心之辈,企图于江南自立生事,父皇大怒,但又恐冤枉了忠臣,所以只在暗地里调查,待事情查清,才敢和盘对诸位托出。”
见李昭晏如此言辞卑怯,底下有坐不住的就开始喊话了:“殿下所说,异心之辈,乃是何人?这···危急江南之事,又是何事?”
李昭晏也就坡下驴,说道:“洛州逆贼,曾意图拉拢江南之士,以行悖逆之事,不过好在朝廷有所察觉,及时掐灭了其势力,阻止了其北上京都。但是近来调查私盐一事的时候,我竟然惊奇地发现,在咱们这民风淳朴的扬州城里,也有这样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企图颠覆社稷之辈!”
李昭晏的狠话一说完,众人皆出席而立,纷纷下跪告饶,连声说道,自己与逆贼无关。
见氛围已经烘托至此,李昭晏又赶紧接着说道:“父皇本欲于江南行安抚民生之策,不愿过多追究私盐贩卖一事,只为在此多事之秋,保得江南一方百姓安定。可奈何这贼人,就是不给诸位喘息之机,非要将这脏水,泼于诸位身上,我本想私下调查,了结此事,可城外遇刺,再加上陈老爷又被人暗杀,桩桩件件,皆是想要人性命,我又岂能坐以待毙?今日召集诸位,就是想请诸位帮我做个小辈一个忙,帮我找到此人,解父皇心头之急。”
话毕,众人皆埋头偷偷看向陈生南,片刻间,又回过神来,转头应答起李昭晏。
“草民不敢!
“下官不敢!”
座位两侧,官员、富商皆埋头,连大气都不敢出。这时候李昭晏也看向了崔璟成,想问问他时机是否成熟。只见崔璟成微微点头,示意了李昭晏,他便叫起众人,再次入席,而刚刚还站在他身后的侍从,便端着酒杯酒壶,顺势走到了众人跟前来。
以誉清为首的扬州各级官员,被吓得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只是一个劲地躲避着,生怕自己就会被叫到,要去喝毒酒了。
“来,诸位,既然是我请诸位办事,那这礼就不能少!”随后李昭晏就端起酒杯,“今日要是有愿意帮我一忙者,就跟我一起,满饮此杯,也给我一个机会,表达诚意,如何?”
李昭晏说是询问,但河岸边的内衙探子们却在此时紧步上前,眼看就要逼到众人眼前来了。
众人皆大气不敢出,既不敢驳了晋王的面子,又不敢跟内衙正面对抗,最后由誉清带头,众人才艰难抗拒着举起酒杯。
“来,喝!”
说是请求,但李昭晏的话却更像是命令一样,让本就惴惴不安的众人,更加不敢真的将酒喝下去。
李昭晏已经饮尽,底下众人却仍旧没有动作,他们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赌,李昭晏究竟敢不敢杀尽这扬州高门。
众人面面相觑,就是没有一人动嘴开口,只是端起酒杯,呆立着看向李昭晏。
见此情景,李昭晏本想开口质问,没想到这时候先有坐不住的站了出来,跪地求饶道:“殿下,殿下!草民该死,草民该死!草民去年从南州拉过一批货,是···一批箭镞,草民害怕家人受到威胁,所以一直隐而未发,还···还请殿下治罪!”
李昭晏甚为欣喜,瞧了一眼崔璟成之后,便径直下榻,走向了这个出头鸟。
“先生这是何意?”
一边扶起他,李昭晏还一边假模假样地问道。
“我···我就是···收了点钱,帮人办事,运点东西到扬州···”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李昭晏凌厉的眼神却早已经落在了他身上,打量一番之后,李昭晏死拽住了他的胳膊,贴耳问道:“先生是受谁指派,帮谁运货呢?”
正说着,李昭晏还从他手里接过了酒杯,晃悠着递到了他的面前,看了两眼之后,继续问道:“先生想喝这酒吗?”
“不···不想!”
这话他倒是答得干脆,不过手脚也已经开始颤抖了。
“既然不想,那我就为先生解忧,帮你倒了就是。”说着,酒杯里的酒就被李昭晏倾泻而下,“那先生呢,可否为我排难?”
“在下···在下义不容辞!”
他这话一说完,那边的越清风就紧闭起了双眼,像是已经要认命了一样,看来这批箭镞,跟他有些关系。
这段时间他闭门不出,虽然是躲过了一些盘问,但也让自己手底下的人逐渐生了疑心。所以今日,先坐不住站出来的,就是他越清风的人。
“先生收钱办事,不过就是为了家人安康,过点好日子罢了,我自然明白这其中的苦衷,也不会揪着这件事不放,让先生的家人跟着遭殃。但余患未了,江南恐难安定,到时候你的家人,恐怕也难以脱难。先生不如明说,我也好提前防备着。”
李昭晏话已至此,那人犹豫片刻之后,便下跪扣头,说道:“是南州兵器坊私自造了一批箭镞。”
“私自?那就是说,你不知道是谁将东西交到你手上的了?”
“小人真的不知。”
“那是谁接的货,你总知道吧?”
李昭晏语气愈发阴冷,悬于那人头顶,淡定地问道。
见他依旧犹豫,李昭晏也不想就此放过这个突破口,便继续警告道:“你拿着全家人的性命,去做此等悖逆之事,难道连买家是谁都不知吗?难不成这批货一被运到扬州,就摆在了城门口,任人取之了?”
李昭晏的厉声责问,惊得在场众人纷纷底下头去,面前这个,也更是将脑袋埋进了地里。
李昭晏一把将他抓起,让他看着自己,虽然没有再逼问,那人却也早已崩溃,甚至有些忍不住地先要哭出来了。
“小人···小人将···将东西送到了扬淮河下游的一处码头,那里有人接货。”
“扬淮河下游?那可是淮州地界了,你的意思是,此事还牵涉了淮州势力?”
李昭晏假装惊讶地问道,实际上眼神却早已经瞟见了那边坐立不安的越清风。
“我···我将东西交给了一个···男人,他自称‘有道先生’,上次交货的时候,他还说···说要北运上洛州···我···真的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有道先生?他这意思是···当今圣上无道啰?”
李昭晏此话一出,众人皆受惊吓,纷纷下跪。
“不必惊慌,我们今天是在找乱臣贼子,诸位皆是忠良,要是再因为我的三两句话而被吓到了,我会心里不安的。”
戏到真处,站在一旁看好戏的宇文曜差点就憋不住笑了出来。
“既然你如此坦诚,那我也不好叫你深陷险境,”李昭晏一边将人扶起,一边还安慰道,“宇文大人,烦劳你派两个人过去,看护好这位先生的家人,好让他安心。”
“是殿下,我这就去。”
宇文曜领命离开,那人本想告知他家在何处,没想到这时候李昭晏却将他拉了回来:“先生这是做什么,要跟宇文大人一起回去吗?咱们这宴席还没吃完呢。”
“我···我跟大人说一声,我家在···”
“不必了,你家一十六口人,内衙都知道在哪儿。”
那边的崔璟成云淡风轻地一开口,就将在场众人,尤其是他面前这个,吓得浑身发抖起来。
“诸位放心,父皇最看重的,就是百姓子民人丁兴旺,诸位的家人就我的家人,我自然要帮诸位照看好他们。”
说着,河岸边的那帮子探子就又得了崔璟成的指令,一股脑地全部离开,不知道奔向了何处。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晋王这是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们了。
“来来来,先坐下,站了这么久了,还跪了半天,肯定累了,先吃饭。”
将那人按回了位子上,李昭晏回到了自己的席塌。
“诸位,此等高风亮节之辈,大家觉得,他该受何封赏啊?”
问着问着,李昭晏的脑袋就不自觉地转向了誉清他们这边来。
他一个商户,哪里会有那么大的胆子,真敢跟朝廷作对,要是没有你们这些官员心存异志,他哪里会找得到这样的门路呢?今天你们才是主角!
眼见着李昭晏的目光已经聚焦在了自己身上,誉清也赶紧站出来领罪:“下官治下不严,才让此等鼠辈,在我的辖下犯上作乱,下官有监察不力之责,还请殿下治罪!”
说得倒是轻巧,谋逆转眼之间,还能让你说成了监管不力了?
李昭晏和这个誉清都心知肚明,他们只是在演一场戏罢了。誉清配合,李昭晏搭台,现在台子已经起来了,正需要他来再推推波助助澜。
而这场戏的主角,早就已经在开场之时,就已经登场了。
他自信地以为,以自己的家世,李昭晏不敢动他,更不会不顾宫中的情面,所以他一开场,就是先声夺人。但他不知道的事,他那点事,早就已经被陈生南悉数告知给林楼辅了。
他选择了越清风,这段时间扬州诸事,也是以力保越清风为主,却全然忘了,那颗被他遗弃的陈家棋子,也知道这里头的内幕。
那次暗杀,众人都以为只是陈生南为求自保,自己演戏给别人看罢了。但谁又会想到,现在陈生南身上,真的有一道深可见肉的疤痕呢?那不是演戏,是真的暗杀,而派遣那批兖王侍卫的人,正是那位在江南帮着兖王谋局的皇室亲族。
李昭晏走了过去,看着抬起头来的誉清,相互交递起了眼神。
“誉刺史暂时接管扬州,很多事,都还未来得及接手,诸事繁多,又恰逢要配合调查私盐一案,还得帮着崔家主持崔老先生的身后事,自然是无瑕顾及其他了。我对刺史大人,也是甚为感激的,怎么会先治罪而不讲情面呢?”
“多谢殿□□恤,下官惶恐!”
将人扶起之时,李昭晏也再给了他一个暗示的眼神。
誉清也顺势交代道:“下官虽然刚接管扬州不久,善台善大人也已经调任,但淮州刺史却一直在任,殿下不妨请他来问问情况,也好还扬州诸位官员一个清白。”
当然要请了,就是这个淮州刺史和善台,还有那边坐着的那个许安山,在江南兴风作浪的,他自然是逃脱不了!
“好,既然誉刺史提议了,那就请他来问问看,也免得诬害了忠良!”
说着,李昭晏就大手一挥,叫崔璟成去办此事了。
他也再次举杯,要请众人同饮,但大家刚刚就不敢喝,现在就更是不敢喝了,只得再度端起酒杯,不敢看李昭晏,埋着脑袋。
“诸位,我的脸面就这么不值钱,不能让诸位与我共饮一杯吗?”
众人纷纷禁声,不敢应答。
李昭晏也四下看去,那边的许安山明显有些慌乱,倒是这个越清风,却是依旧稳如泰山,没有丝毫焦急之色。
“许大人?你我可是亲族,这一杯,咱俩得喝吧?”
“那个···殿下,下官今日偶感风寒,这···”
“风寒而已,不过就是点小病罢了,您在扬州这么多年屹立不倒,又怎么会被一场伤寒给坏了根本呢?来,咱们满饮此杯!”
说着,李昭晏就一饮而下,还敞开酒杯叫众人观看。
许安山见他如此,也只能硬着头皮喝了下去。
估计是以为自己会当场毒发吧,喝完之后,他还使劲拽住了自己的脖子,像是真是很难受一般。
但过了好久,都没什么别的反应,他这才渐渐淡定下来,相信了这只是一杯普通的酒而已。
殊不知,那些侍从,大多都是南安王府临时征调来的,只有为他倒酒的这位,是内衙的以牧。他身量轻巧,换上衣裳,更像是女子一般,所以不常见他的人,根本瞧不出来。
见许安山无事,其余众人也都纷纷端起酒杯饮尽,席间,李昭晏又开始调动气氛,还叫来了玉姐新采办的男女,欢歌庆祝,那些刚刚受到惊吓的官员富商,也只能硬着头皮,装作兴奋的样子,加入了宴饮之中。
宴饮达旦,李昭晏这才放归了这些官员和商户,等人都走光了,他才寻了个僻静的地方,缓缓坐下,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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