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事涉江南

崔璟郅连忙拒绝:“还是算了吧,我小命要紧,我大哥那脾气你应该比我清楚多了。”

“这个云天和魁听啊,风格各异,杀人手法也各不相同。云天呢,喜欢近身搏杀,他有一柄三棱短刀,基本上没什么人能接得住他的招数,那玩意一亮出来,长枪都不一定好使了。这个魁听呢,听说是个用毒高手,下毒手法极其诡异,可以让人死得神不知鬼不觉的。”

崔璟郅和李昭晏听完便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这个时候魁听的回归无异于在告诉他们,京都要有大事发生,或者直接一点说,京都会有什么重要人物即将死亡,而且是让人看不出痕迹的那种。

见二人迟迟不说话,道安便又问了起来:“哎,你们见过净方,是在哪里啊?我怎么没听说过他回来了呢?洛州那地界我也熟啊,我怎么没见过呢?”

“不是在洛州,是京都。”

崔璟郅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

“京都?不能吧?嘶,我记得那时候江南出了一起大案子,他因为此事受到了牵连,圣上大怒,将他贬出京都了。”

“江南大案,什么案子,说来听听。”

崔璟郅顿时又来了兴趣,打算刨根问底,李昭晏也不落下风,接着也凑了过来。

“你们还是先跟我说说,他在京都哪里吧,我也怪害怕的,他要是还在京都之内,我觉得我还是闭嘴比较好。”

“为什么?”

崔璟郅有些疑惑,但见道安此时确实已经没有了要说下去的意思,便连忙解释道:“他不在京都之内,你放心吧,他在城外,南山寺。”

“南山寺!咱们···”

“对,没错,就是那里。”

“我之前去过那里那么多次,我竟然没有发现?”

“他有意隐藏,又怎么可能让你们轻易发现了呢?你还是先说说那个江南大案吧,我们还是对这个更有兴趣些。”

道安有些无奈,顿了顿,还是继续说了起来:“那是六七年前了吧,那时候你哥才刚入内衙呢,那是他办的第一个大案子,后来也是因为这个案子,他得到了圣上的器重,在内衙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嘛。”

“那具体是什么类型的案子啊,钱粮,还是军械,还是贪腐,还是草菅人命?”

李昭晏罗列了出了不少自己的猜测,但道安都摇了摇头,表示并不是这样。不过看他们俩实在是好奇,便打算和盘托出了。

“两家人的争斗。”

“大宅门啊,就这啊?”

崔璟郅大失所望,本来还以为是什么惊心动魄的大场面呢,没想到就是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

道安看他俩这表情,连忙解释道:“那可不是普普通通的人家呀,那是江南陈氏和越氏的矛盾。人家在江南一带,那可都是响当当的的大户啊!”

“陈氏?是河间王的母族吗?”

李昭晏凑近了些问道。

道安也靠拢了过来,回答道:“是啊,就是那个陈家。”

“那那个越氏,不会是越嫔娘娘的母族吧?”

“对呀,殿下知道他们?”

“我倒是不知道这个,不过我听说过当年本来是陈氏女要入宫的,不知怎的让越氏给截胡了。”

“对呀,”道安继续顺着他的话说道,“就是因为这个,两家结了仇,陈氏因为身份特殊,所以这些年一直受越氏欺压。没想到那一年死了人,但是扬州和淮州的刺史均没有上报此案,而内衙却获悉了一些内情,所以就派了当时还是新人的副使大人前去调查。到了扬州的时候就发现,两家其实跟当地的官府勾连都很深,势力庞杂,所以副使大人那个时候不敢妄下断言,所以就请了净方去从旁协助。”

“然后呢?”

听着津津有味的两人迫切地看向了停顿下来的道安,道安喝了口水之后,接着讲道:“后边的事基本上都是院里的谣传了,那是机密,我也是时不时回京都送信件的时候,听人闲聊说起来的。不过啊,有一点,那就是当时那件事之后净方给副使大人顶了雷,圣上才没有把事情怪罪在他头上,这个净方好像也因此隐退了,他那两个得意的徒儿也开始在内衙活动频繁了起来。”

“合着中间的事,你一点不知道?”

崔璟郅有些不屑,还以为要说道重点了呢,没想到你也是半灌水响叮当,啥都不知道就开始在这里编瞎话了。

“我也想知道啊,不过中间的隐秘那可不是谁都能知道的,知道的那也不是谁都敢议论的呀!你要是真想知道,回家问问你大哥,不就明白了吗?”

崔璟郅顿时哑口,应答不上来,倒是李昭晏,找到了别的契机,继续追问了起来:“那江南那时候出过什么事,你总知道的吧?”

崔璟郅也跟着看了过来,一脸兴奋地盯着道安,道安被看毛了,没办法,只能把自己半路听到的瞎话全部说出来了。

“我那时候还在蜀中当差呢,这些消息呀,也是兄弟们聚在一起,在京都外边那些落脚点或者是酒馆里边瞎胡说的,殿下,你们就当听个乐吧。”

“行行行,别磨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扭扭捏捏那样,赶紧说!”

“那时候越氏仗着自己女儿入了宫,所以就跟原本就受到排挤的陈家愈发看不对眼了,后来越氏长子杀了陈家的一个小儿子,这口气陈家当然是咽不下来的了,所以就打算向上陈情,告到官府去。可那时候的扬州刺史是淮州刺史的门生,他当然不愿意得罪自己的老先生,就不想出面调停这件事,陈家更加觉得受了委屈,所以就自己把这件事捅到了内衙去,想叫那些人把这件事上报上去。”

“所以上面就派人来查了?”

“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这个!”道安继续说道,“这个越氏其实和陈氏原本是姻亲关系,当年河间王的母妃入宫,就是越氏撺掇的。他们家自己没有女儿可以送到宫里,所以就让陈家送了一个女儿入宫。可没想到她入宫之后很得先帝宠爱,不久之后就生下了皇长子,也就是后来的河间王。但没成想,河间王后来谋反,越氏一族担心跟着陈家受到牵连,就出卖了陈家,以保全自己。越氏就向先帝诬告,说陈氏一族参与了河间王谋反一案,帮他们采买了许多兵器和人马,但那时候先帝已经病重了,所以这件事就是圣上去办的。圣上以不愿扩大影响,叨扰民生为由,放过了陈氏一族,所以越氏的奸计就落空了。”

“你的意思是,越氏因为自己诬告不成,反对陈氏起了杀心?”

“其实当时啊,陈氏悄悄递到内衙的密信上,说的最引人注目的,不是这个杀人案,而是他们披露的当年越氏暗中支持河间王一事。他们借着自己跟陈家的姻亲关系,跟河间王走得很近,后来又协助了河间王谋事,事发之后又嫁祸给陈家,而这个死去的陈家子,就是当时跟越氏暗中联系的内鬼!”

“不是,你等会,你等会,我怎么有点不明白了呢?这是怎么个事来着?”

崔璟郅有些被绕晕了,没缓过劲来,连连叫停了道安。

李昭晏看他那一脸懵的样,就给他解释了起来:“简单来说,还是围绕着河间王谋反一案来的嘛,勾结河间王的是越氏,但他们不讲道义,反过头来,还诬告陈氏一把,倒打一耙。陈氏呢,也有内鬼,所以内衙就觉得,这不仅仅是一个杀人案,这是在灭口,灭的就是陈家这个内鬼的口。内衙肯定是觉得这个人知道些内幕,所以才派你哥来调查清楚的,不然你以为内衙闲的没事干,天天在这管人家家长里短的事情吗?”

崔璟郅听到目瞪口呆,没想到李昭晏这么一说,他一下子就醒了过来,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道安听完以后,也连连称赞道:“殿下不愧是殿下,真聪明,就是这么个意思。”

“那然后呢,我哥查出什么来了?”

崔璟郅倒是还有兴趣继续问下去,但道安,明显脸色变了,有些吞吞吐吐,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了。

“怎么回事,赶紧的呀,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就是后边这点要命了,隐秘的就是这里了。内衙一直是严防这些消息泄露的,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还是有人会胡咧咧出去的。”

道安本想吓唬吓唬他们俩,但一看反而他们更感兴趣了,一点没有惧色,也有些无可奈何。

“据说,据说啊,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听人传的,差不多就是这样。”

道安连连说了好些,来极力撇清自己的关系。

“听说是因为圣上当年,跟越氏联系过,所以后来这件事就没有再追究下去了,这也是陈氏不满的主要缘由,你说谁会愿意给人背这么大的黑锅啊!”

道安小声地说道,一边说,还一边观望着身边的人,生怕让人偷听了去。

两人听后面面相觑,没有做出任何应答,道安以为自己闯祸了,连忙就要跪下谢罪,被崔璟郅一把薅了起来:“别激动嘛,道安兄,咱们就是闲聊天,你怕什么呀,我们俩还时不时说这些事呢,放心吧,我们不会出卖自己人的。”

道安顿时汗颜,心里不停地打鼓,害怕因为自己一时说得兴起,给自己招来祸患了。

“我猜,最后内衙也没有给陈氏一个说法,而是选择了息事宁人。”

道安有些惊讶,看着李昭晏,顿时说不出话来。

“对,殿下怎么知道的?”

“猜的。”

李昭晏说得云淡风轻,丝毫不觉得自己所言有什么不妥的。

“确实是这样,陈氏的陈情,不管是在内衙,还是在州府,都没有得到支持。后来据说这件事情的解决办法,就是让越氏把江南香料转买和航路运输的买卖交给了陈氏,这件事才得到了平息。不过背地里陈家到底是不是真的服气,咱们也不知道了。”

“对了,说到州府,你还记得当时的扬州和淮州刺史是谁吗?”

道安看了一眼李昭晏,回忆了起来,不过当时他不在江南当差,所以一时半会也没想起来是谁。

崔璟郅他们也不打算再追问了,这个时候道安不知道怎么的,一下子回忆了起来:“是安青,刑部侍郎安青,他就是当时的扬州刺史,那个淮州的刺史···他好像当年就溺毙了吧?我记得当时副使大人还没有离开江南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后来安青被调往了京都任职,做到了现在的刑部侍郎。”

安青,那不就是安嫔的父亲吗?他们俩之前还怀疑过这个安青跟兖王之间的关系,没想到他还真不是个善茬。

“安青是因为什么而被调往京都的,你知道吗?”

李昭晏继续发问道。

“听说是安抚陈氏一族得力,没有再掀起什么波澜,所以圣上把他吊到了刑部任职。”

“安抚?”

李昭晏不禁在心里打起了算盘,要是真安抚得当了,陈氏又怎么会跟兖王再次勾连在一起呢?

“恐怕是假意安抚,背后他也玩起了两面三刀的把戏来。”

“殿下的意思是···陈家平白无故咽下了这口气?”

“这么会平白无故呢,换作是你,你乐意吗?即便是有钱财的补偿,可他们失去的,那是关乎脸面的大事,这些人家,怎么可能不在乎?要是这个安青做了中间人,帮陈家找到了一个可以为他们复仇,一个稳当的靠山,也未尝一会隐忍一段时间,等待时机,再将越家一网打尽!”

“殿下指的是···洛州那边的···”

李昭晏看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我想,那个时候兖王应该已经找到舒孝,并且已经知道他的身世了。他以此来诱惑臣陈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拉他们入伙,给自己提供钱财支持,何乐而不为呢?”

“这个安青,竟然是京都诸事的头目?”

崔璟郅也忍不住惊叹道。

“如果他也是做两头生意的话,一边帮着兖王,一边讨好着长公主,那他还真是算得天衣无缝啊。我原本以为,许留北就算是京都的一条大鱼,没想到,他也就算个鱼饵罢了。”

“所以,这个魁听回京是为了···为了杀他?”

崔璟郅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但李昭晏先想到的却不是这个,他更关心的是,舒缅到底利用舒孝的身份,跟多少人做过生意。

“舒缅如果一开始就得到的是林楼辅的授意,暗中抚养舒孝长大,但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有什么问题吗?舒孝身份特殊,留着他作用很大,江南士族对他也可以说是虎视眈眈,而且他在的话,正好可以借此安抚江南的诸多势力呀?”

“我猜,舒孝在洛州之所以能隐匿这么多年,跟长公主的掩护也分不开关系。就像那天洛斌在父皇面前跟我说的一样,他们一开始并不是想对付兖王的,只是后来他的突然闯入,给了他们重新谋局的想法。所以,我觉得,舒孝的身份一开始他们是打算透露给长公主的,可没想到她野心如此之大,竟然连傀儡都不想要了,想自己坐上这位置。后来兖王的入局也让大家不谋而合,顺势就拉上了他这个替死鬼,至于舒孝嘛,那就算是送给兖王的见面礼和定心丸了。”

两人合计着,看着远处正在招呼客人的舒缅,眼神对视之下,他也丝毫没有惧色,依旧淡定自如。

“不知道他是不是魁听的目标啊。”

崔璟郅忍不住地叹息道。

“怎么,他要是的话,难不成你还要心疼死吗?”

“怎么会!我怎么会心疼!”

“哟,看来崔公子故地重游,还是那么睹物念旧啊,哈?一边是老情人,一边是风韵犹存的日思夜想的未曾得到过的人,我看你肯定憋着很难受吧!”

李昭晏话说得越来越酸,崔璟郅眼见收不了场了,连忙踢了道安一脚,让他赶紧帮自己解围。

道安也立马心领神会,赶紧就岔开了话题:“殿下,你知道吗,圣上有意要给河间王之子爵位呢,这件事在内衙都已经传开了。”

果不其然,李昭晏转而就开始跟道安搭腔,不再追问崔璟郅。

“真的?可是先帝在的时候···他以什么名位来定呢?”

“不知道啊,但这件事在江南一带已经流传开了,说河间王之子未死,圣上要重新给河间王拟定谥号,迁入宗庙呢。”

道安一边绘声绘色地说着,一边趁着李昭晏不注意给崔璟郅使眼色。

“看来父皇是打算谁也不得罪了,就是不知道我这个堂兄现在何处。”

“殿下放心,内衙有人盯着他的,前两日的线报是说,他还在京都,未曾出城。”

“这么快就有人看着他了?那我···”

李昭晏下意识地觉得不对劲,连忙住嘴,自己怎么能在道安面前问这样的问题呢,有没有人在负责监视自己?幸好没有把话说完,不然场面也太尴尬了。

道安也看出了他的窘迫,连忙接话道:“哦,听说殿下有掌使令牌?以后内衙的消息,殿下便可以自行查看了。”

“哦,这个···其实我···牌子忘了交还给父皇了,我还是不要沾染内衙这些势力比较好。”

“殿下说这个就见外了,内衙本来就是为皇家办事的,殿下得圣上赏识,掌管内衙也是理所应当嘛。”

“行了行了,”崔璟郅不耐烦地打断道,“别搞这些有的没的,出来喝酒,闹了半天瞎话,你不是还没见识过京都的酒馆特色吗,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这些乱七八糟的,不许再说了,来,咱们喝酒!”

说着,还招手叫来了一个小厮:“去,叫你们舒老板过来。”

小厮也认识崔璟郅,连声叫着崔公子,听完便立马去寻舒缅去了。

“看来即便是个把月不来,崔公子在这里依旧是人人相熟啊。就是不知道那边的舒云台,崔公子是不是也时常光顾呢?”

崔璟郅眼见着自己还是没能躲过去这一劫,连忙凑近了些,俯在李昭晏的肩膀头子上,细声细语地说道:“那都是以前不懂事嘛,再说了,我一个月那么点银子,哪能天天来呀,你说是不是嘛?”

李昭晏也不说话,端起酒杯就那样一边喝一边看着他,就等他自己尴尬。

“那什么,道安呐,待会你就请好吧,这儿,那可是京都一等一的风流之地,不会让你失望的。”

道安看着李昭晏的脸色,显得有些局促,但崔璟郅的盛情邀请,他也不好拒绝,只能一个劲的点头表示认同。

“道安,人家崔公子可是这儿的常客,你呀,就看看崔公子给你备了什么好礼吧!”

李昭晏话里话外都夹枪带棒的,崔璟郅有些不好意思,但道安人的来了,自己海口也已经夸出去了,这个时候收场,也有些不太好,所以也只能先安抚着他。

“我这是给道安安排的,我啥也不碰,酒我都没喝一口呢。再说了,你刚刚也看见了吧,舒缅给我叫来了那么多人,我可是连瞧都没瞧一眼呢。”

李昭晏不相信,转头看着道安,想从他那里得到另外的答案,但他跟崔璟郅穿的是一条裤子,当然是向着他说话了。李昭晏还没说什么呢,他就赶紧打圆场:“是啊是啊,刚刚崔公子可是义正言辞地把那些人都赶走了,一个不留!这不,舒老板这才去前头招呼客人了嘛。”

“那如风呢?”

李昭晏一脸质问的样子看着崔璟郅,崔璟郅顿时愣了神,眼神左右飘忽,不知道该怎么应答。

不过幸好这个时候舒缅带着人过来了,崔璟郅看着远处走来的舒缅,松了一口气。

“都过来,见过殿下。”

说着,舒缅招呼起了手底下的人,挨个站到了李昭晏面前。不过跟以往不一样的是,这些人都蒙着面,看不清容貌,倒是崔璟郅有几个相熟的人站在里头,跟他打了个招呼。

“参见晋王殿下,殿下万安。”

李昭晏有些不自在,即便他刚刚还在质问崔璟郅,但转眼眼前就站着这么多貌美的郎君,他还是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幸好这个时候崔璟郅站出来解围了:“舒老板,这是干什么,让人知道了,殿下的名声怎么办呐!还不换两个清净点的来,搞这个干什么!”

舒缅也立马领会,赶紧解释道:“殿下恕罪,是我考虑不周,不过这些人都是弹奏表演的乐师,上次殿下来也未曾评鉴两曲,所以我才斗胆叫来了这些人。要是殿下觉得不喜欢,我立马让他们回去。另外,院里已经清干净了,没有闲杂人等,除了一些还在舒云台的客人,院里就只剩下殿下您在了。您放心,我这里的小厮嘴都干净得很,不会乱说话的。”

可听完他这话,李昭晏更无所适从了,眼睛都不敢往身后瞟。崔璟郅见直接扒拉开舒缅,假意呵斥道:“怎么说话呢,殿下是那种需要遮遮掩掩的人吗?让人看见了,还以为我们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舒缅也赶忙赔罪:“是是是,是我思虑不周,让殿下不悦了,是我的错。”

“好了好了,今天是崔公子宴请朋友,我就是跟着来喝喝茶,舒老板不必如此紧张。既然是乐师,那就开始弹奏吧,别在这站在了。”

舒缅也终于松了口气,赶紧就叫这些人往二楼的小戏台子上走,一边吩咐还一边看着崔璟郅,谢谢他刚刚为自己疏导了尴尬的局面。

“崔公子,这儿规矩这么多呢?”

道安本来还有些拘谨,但一看来的这些人,个个出挑,身量轻盈,一看就不是普普通通的乐师,于是也饶有兴致地看了起来。

“当然了,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京都!人家能在这里做这么多年生意,那肯定是有本事的。”

说着,两人就落座开始盯着台上,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李昭晏正盯着他看。

“晏儿,我怎么把你忘了,快坐下,上回来就没瞧见,这回一定要好好听听,多看看。”

“是啊,殿下,我都没想到,京都竟然这么别致,连···真是好看。”

道安话说一半,看李昭晏神色不对,便又立马掉头转脸回去,不敢再言语。

“是啊,崔公子品味高,一般的地方他也瞧不上,这里他常来,你呀,就好好跟着他享受享受吧!”

“是是是,崔公子眼光确实是不错。”

道安又回过头来,正想跟崔璟郅再说两句,没想到他转脸就冲着自己做起了眼神暗示,道安也立马看懂,瞧了一眼李昭晏之后,便又低着头别过头去了。

“听见了吧,大家对你的眼光那都是有认可的,连大哥来过一次之后都赞不绝口呢。哪怕是回头御史就参了他一本,他也到处跟人说,你带他去了个好地方啊!”

眼见李昭晏嘴里的酸话一直吐个没完,崔璟郅连忙拉着他安抚了起来:“晏儿,不是说好了不生气的吗?我就是带道安来瞧瞧嘛,别的地方去了也没面子啊,所以我才带他来这的。肯定是博见那个小废物,没跟你说明白,叫你误会了,肯定还心焦了一路吧,心疼死我了,都怪他!”

李昭晏本还想反驳,崔璟郅赶紧就凑了过来,按住他的胸口,一个劲的抚摸,直到他不再生气了为止。

不过就是不远处的博见有些委屈了,明明听着崔璟郅在那儿拉自己下水当挡箭牌,却不敢言说,只能吞下这口窝囊气,当起了一个不情不愿的和事佬来。

乐声应时响起,道安听得入了迷,跟着节奏开始律动起来,似乎已经忘了身后的崔璟郅他们。李昭晏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或许崔璟郅之前真的没有骗自己,这里除了干那啥,闲情雅致的东西也还是不少的。

“你以前真的来这里听曲喝茶?”

“当然了,我还来这看书呢,外边咱们进来的时候,不是路过了一座小阁楼嘛,那里就是。”

“真有书啊?”

李昭晏还有些意外呢,这地方听着正正经经的,但里头却别有洞天,没想到该真这么有格调呢。

“当然了,人家就叫书院嘛,不过就是多了些放松娱乐的地方嘛,别看不起啊。”

“那你在这里见过多少京都官员呐?”

崔璟郅一下子就被问住了,这个问题,他还真不好回答。要是在这里遇见别人也就算了,肯定是自己躲着他们走。但这些人不一样,是他们躲着自己走,自己的父亲毕竟是宰相,要是回家一哆嗦不小心说了出去,那不就立马“名满京都”了嘛,肯定会对自己避之不及的。

“我还真没留意过,再说了,这种老头子来这,肯定就不是看什么歌舞曲艺了嘛,谁还在烟津馆待着呢。”

“哟,你倒是挺懂的嘛,经验丰富啊!”

崔璟郅连忙收敛起了笑容:“那都是江夏那个小混蛋,他老是听人墙角,听完就回来告诉我,说谁谁谁又来了,谁谁谁又怎么着了,哎哟喂,听得我耳根子都红了,真是一点不害臊!”

“不要脸!”

“就是,一点脸都不要了,我们崔府的老脸都快让他丢尽了!”

崔璟郅假装没听懂,顺着他的话,也跟着骂起了江夏来。

“那他都听见过什么呀?”

“都是些平时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那种看着老实,实际上可猥琐的那种人。白日里不敢叫人瞧出了自己,到了这里就化作妖精了。”

“你也是?”

“我一直都是妖精,要是没点法术,能套得住你嘛!”

这下李昭晏倒是真的不生他的气了,转头想起了那天洛斌说过的话。他肯定是不敢在父皇面前胡言的,那关于梨桐书院的部分,肯定就是真的了。

王严,小六,包括舒缅,这些都是看上去两面三刀,背地里也做着好几家生意的大忙人,这些人都凑集了到这里来,看来这个舒缅也跟安青一样,不简单。如果内衙的那个魁听是因为新的任务回到京都的话,那除了安青,舒缅也很也可能是一个目标。

“哎,”李昭晏支了支崔璟郅,叫住了他,“你觉得舒缅知道多少秘密?”

崔璟郅没大听懂,回头看了一眼舒缅,有些不以为然地回答道:“知道肯定还是知道不少的,毕竟在洛州和京都之间盘桓这么多年了。再说了,长公主和兖王那都不是吃素的,他要是不知道点真东西,他们能信吗!”

“我倒是觉得,他跟林楼辅的关系更近些。”

“当然了,林大人统筹洛州事务,就连道安···”

崔璟郅像是一下子想到了什么,直愣着身子,呆杵在原地。

“道安怎么了?”

李昭晏靠在他身上,小声问道。

“道安都不知道的洛州消息,舒缅知道,林楼辅知道,那这意味着什么?”

“什么什么?你想说什么?”

“说不定林楼辅还真是内衙掌使呢,在洛州还指派了别的什么高手在看着那些狼子野心的人,你瞧着吧。”

崔璟郅到底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就只是觉得林楼辅的权势不一般,看着就老练精明。可即便李昭晏也是这样想的,他也不敢再这个时候对崔璟郅的说法表示认同,毕竟那时候林楼辅可跟自己说过那么大逆不道的话,这点猜测在他身上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是掌使那我这牌子干嘛使的?”

李昭晏从怀里掏出令牌,露了一半叫崔璟郅瞧瞧。

“赶紧收起了,别让人看见了。”

乐声的掩映下,两人在道安身后做了许多的小动作,好在他看得入了迷,没有注意到身后两人的交谈声愈发肆意。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令牌是什么时候到你手上的?”

“我离京之前不久,怎么了?”

“ 那有没有可能,在你拿到这块令牌之前,他们是看人不看牌的呢?或者说,这个牌子,在别的什么人手里?”

李昭晏本来靠在崔璟郅肩上,但一听他这样说,立马直起了身子,看着崔璟郅认真的眼神,也不由得开始认真思考起了他们之前的猜测。那时候说的话,也许不够严谨,或者说他们认识得还不够,可现在他们已经从洛州平平安安,经历过许多事回来了,现在再回看当时的种种猜想,或许那也变得愈发有迹可循了起来。

林楼辅身居中书侍郎,但中书令张常守是个不肯轻易放权的人,林楼辅肯定不会在他身边得到太多的重用。这也就给了他掌管内衙的时间。圣上对他的信任,不亚于对崔元宗和齐渚望的,所以,另外两位都身居高位了,他一个人独独单着,好像是不太对劲。

以李昭晏对他为数不多的了解来看,他肯定不是什么善茬,要是在父皇那里一脸都露不上的话,他肯定早就起了二心了。所以,说不定内衙还真是在他手里。但既然内衙在他手里的话,那父皇为何不将令牌要回去呢,这不是弄得他身份尴尬吗?即便是内衙里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但自己身上揣着这么个东西,终究还是叫人难堪了些,林楼辅也没办法在内衙自处了呀。

想到这里,李昭晏心里不免生起了一个糟糕的念头,要是这事是父皇有意为之的,那岂不是···岂不是让自己跟林楼辅有了嫌隙吗?他这是在怀疑我?怀疑我跟林楼辅勾结?难道那天他们说的话,父皇都已经知道了?

李昭晏越想越怕,眼神也跟着飘忽不定起来,他不知道该如何去想这看似平常普通的举动,但按照以往他对父皇的了解来看,即便是在后官给后妃们更换居所,那也是一件不寻常的事。

如果这真的是一种试探的话,那自己到底该不该把令牌再交还回去呢?

此时此刻,李昭晏的内心无比慌乱,又无比纠结,他望向看着自己不说话的崔璟郅,顿感危机即将来临。他忍不住地叹气,那声音,就连挪到前头去了的道安都听见了。

“殿下,是不是我挡着您了。我换个地方吧。”

“不用,我听声儿,就这样挺好的,你看你的,不用管我。”

嘴上说着没事,但崔璟郅靠近他的时候,还是明显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僵硬,他现在很不自在。

“不舒服吗?是不是我说错话了,你不高兴了?”

“没有。”

“真的没有吗?我们回家吧,我以后再也不来了,好不好?”

崔璟郅极其认真,李昭晏刚刚说话的时候,连看他一眼都没看。

“真的没有,我···我就是怕,要是魁听回京要找的是我,我该怎么办。”

“瞎说什么呢,你现在可是晋王了,谁敢对你下手,我第一个弄死他!再说了,圣上也不会放过他的,你担心这个简直就是多余的。”

李昭晏在心里纠结,到底要不要告诉崔璟郅,那天在城外林楼辅跟自己说过的话。这种事情一旦开口,便再也没有回头路了,他是崔元宗的儿子,太子的亲舅舅,自己却还想着把有人鼓动自己谋逆的事情告诉他,那不是在自己挖坑自己还使劲往里头跳吗?

但自己跟他认识这些时间以来,自己也看得出来,他不是那种唯利是图的小人,自己要是真不告诉他,就自己在这里瞎猜,还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做不出有效的决断。现在怀里揣着的这个东西,简直就像是要人命的毒药一样,直往人的心窝子里钻!

李昭晏现在已经没有心情听曲看戏了,崔璟郅在一旁热情地跟他介绍着,这是谁,那又是谁,他也基本上没听进去,只是点着头,漫不经心地附和着。

“晏儿,咱们今晚就住这里吧,这里可是有咱们很多的回忆呢。”

李昭晏抬眼瞧了他一眼,笑着点了点头,随后便又躺倒在了他的怀里。

其间道安回过头看来望了一次,一看见这情形,被吓得立马又掉头回去,不敢再往后多看一眼。现在就算是他听得见后面他们俩说话的声音,道安也只当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只管看自己的好戏。

“晏儿,我跟你说,以前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老来这里看戏听曲儿,再在那个廊桥中间的凉席上一躺,往天上这么一望,就什么都不想了。你要不要去试试看,很灵的。”

崔璟郅看他实在是兴致不高,所以想着办法哄他高兴,但李昭晏听着似乎依旧没什么兴趣的样子,打不起精神来。

“我们回家吧,我想静一静,我心里有点乱。”

“好,你说回去,咱们就回去。”

道安还看得津津有味,没有注意到他们俩已经起身要走了,崔璟郅拍了拍他的后背,还给他招呼来了一个小厮,嘱咐道:“道安,殿下不舒服,我先带他回去,你就在这里好好玩两天吧,这里什么都有。老板是我朋友,要什么跟他说,吃喝什么的都记在我账上就行。”

道安看得兴起,跟崔璟郅客气了两句,送走了李昭晏之后,便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继续哼唱了起来,连崔璟郅看了都不禁感叹,你小子这才一天呐,陷得比我还深呢。

“他是不是跟你以前一模一样,一待就是好几天不回家?”

李昭晏回头看了一眼匆匆坐下的道安,想着崔璟郅之前应该也是这副模样,心里就有些不痛快了起来。

“哪有啊,我才不会这样呢,我怎么说也是正人君子,再说了,我一天不回去,我爹就得派崔四来招呼我了,我敢吗!”

一边勾着手,崔璟郅还不忘帮自己开解,生怕要回家了李昭晏还在跟自己置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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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杀
连载中洋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