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域是不是全没了?”我不知道自己是在问他还是自问,答案就摆在眼前,就在我们所有的记忆当中,可我还是觉得不甘心。
“不会,肖读盛不会让黑域消失。”他答的笃定,我只当他不愿承认事实。
实际上,我与肖黎声并没有多少话可说,选择留下来也全因肖黎声是林尉他们在乎的人,是我在这个世界里唯一熟悉的人。我不想继续生活在一个满是陌生人的环境中,我想与身边的人有一丝关联,那样便不觉得绝望...
谭月很快就端来一碗粥水,肖黎声喝过之后慢慢睡去。
我从暗间走出,修长百不在房中,我当下决定再去一次地库。整个过程顺利到如入无人之境,我努力想从地库中找到关于肖读盛的蛛丝马迹,因为那是他十几天前待过的地方。
地库的血池没有人清理,血液已经凝固,散发着一股腥臭。我沿着血池转了一圈,除了泥灰和溅在池边的血迹别无其他,我不死心踏在往上方的楼梯上进了那间堆满死尸的空间。
突然,就在我刚进入上方那个大厅的一瞬,一阵狂乱的墨色旋风向我身上卷来,我在惊慌间听到低沉的悲鸣,这些悲鸣在入耳后逐渐变的安逸。我想转身下到地库,竟被那股旋风牢牢的固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叫我不解的是这个空间里除了与地库相连的通道是开着的以外,再没有其他开口,那这旋风又是从何而来?
因为身体无法移动,我极力辨认着缠在我身上的旋风以外的景象。死尸堆浊气沉沉的立在房子的正中央,所有的尸体都僵硬灰紫,沾在毛发上的血水像洒在脏乱画布上的油漆,显得虚伪不真实。
我努力的下蹲希望不被那股邪凤再缠着身体,可是事与愿违。
好一会儿后虽然还是不知这邪风究竟什么来头,但它似无意伤我,慢慢的我静下心来。
不过,即便如此,人的本能就是要避开那些自己不了解的诡异事物,所以就在我准备大声呼喊求救时,霎时间狂卷着的黑风全速钻到我的体内,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是我体内升起一种从筋骨一直散发到皮肤的舒适...
我慌忙撸起袖子裤腿查看身体是否出现异样,见一切如常后,我才又盯着那堆死尸思虑起来。
刚才那种不明所以的情况会不会是我吸收亡灵的另一种方式?这里有那般多的尸魂,它们无处可去,没有人超度,所以不得不选择我?
那么,之所以听到风中的悲鸣逐渐变为安逸,是因为被禁锢在这里的动物亡灵不愿被继续囚禁,便情愿被我的身体吸收。而我现在竟真的连死去动物的亡灵也可吸收?真如毕衍说的那样?
肖黎声说过因为肖读盛那一魂我不再能主动吸引亡灵,而毕衍说究竟能不能主动吸引全然取决于我和肖读盛那一魂谁更强盛,所以那刚才发生的事是因为我的意念强大到已经超过肖读盛那一魂?所以我才在进了明楼后随着时间推移又具备了这样的特质?
胡思乱想并不能说服我自己,可身体确实又轻盈了不少。
我望着高耸的尸堆愧疚不已,倘若真的被我吸收,他们怕是再也没有转世投胎的机会了。
在狂风停歇的十多分钟之后,那团绕着我的黑色才逐渐消散。因为旋风的速度过大导致我方才不能正常呼吸,直到现在我还是有些微微急促的吸着周围潮湿的空气。我低着头看到自己的胸脯有节律的起伏,心中慢慢淡然下来。
当我终于完全平静后,巡视一圈关着门的小房间无果后,再将目光投向那堆死尸,心中又是一阵悸动。尸堆由刚才的黑红完全转为死灰,不掺杂任何其他的颜色,没有丝毫迹象,了无生机,像是**过后又被野火焚烧,不留一丝气息。
我抬起自己的手端详着,手掌颜色红润,甚至最靠近皮肤表面的血管中的血液似乎都无比鲜活,在脉管中轻快的涌动着,奔赴着...
我知道这样的景象代表了什么,于我来说那是茂盛的生机,于那些已死的狗和鸡来说无非是再没有轮回的死亡。
我不知该笑还是生憾...体内的气息愈发丰沛。走进我们三人初来时的那间屋子,地面光洁,我已找不到被我们泛起过的那块。尝试着敲击每一块地砖后,我失望返回自己所住的房间。
推门进去就看到修长百正拨弄着放在桌上鸡雀毛掸的羽毛,听谭月说那是一只蓝色孔雀的完整后尾,在还活着的时候被人直接折下来连带着肉刺做了毛掸,听她如此说我便再不愿碰它。
而此时修长百不请自来,正顺着孔雀尾毛发生长的方向来回撸拨着,看到我的站在门口才悠然的将其放在桌上。
我没有进去的打算,他几大步朝我走过来,不管身上的白袍因速度之快来回浮摆,开口问道:“你去哪了?”
“随便转转。”我有些慌张,我并不准备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任何人,尤其是修长百。我绝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我可以吸收动物亡灵这件事,若是被知晓了,我的麻烦显然会多很多。
“随便转?你不是要陪肖黎声?你留他一个人在暗室?”他的语气带着责备,像是我犯了大错,因为我不应该把孱弱的肖黎声一个人独自留在房中,我需要做的应是时时陪着,时时应着肖黎声的各种需求。
这倒叫我再次对他对肖黎声的态度拿不准,修长百到底是什么打算?如果只是拿来牵绊肖读盛,那此时的责备是不是显得诡异异常?当然,我也绝不期望修长百会说出真正的原因,于是答道:“有谭月在屋外守着,不会有事。”
修长百见我似是没有所谓,又大声说道“最好是。”
说完越过我摔门离开...不过,他这门子邪火倒是让我确认了一些事情,那就是肖黎声对修长百来说绝不是筹码那么简单,而且他绝对知道我已经用自己的能力帮助过肖黎声,却没有阻止...他们之间定还有我不知道的事关联着两人。至于究竟是什么事,若是能有机会得知,自然很好。若是怎么也不能了解事情的原委,至少我能基本确认他不会随随便便就要了肖黎声的命。
而此时,我也确实应该再去看看肖黎声,看他恢复的如何。
推开修长百房间巨大的木门,我故意制造出一些噪音才进入。只是修长百并不在里边,思量间我已走到门厅,门敞开着,看守的人恭敬的朝我点点头,我走完巨大的客厅到了那副画前。
探着身子进去,才发现修长百正在暗室斥责肖黎声,声音压抑,我听不清具体内容,修长百见我进来才停下嘴里的言语。我不明所以疑惑地看向肖黎声,他看我一眼并没有说话,空气中不知为何有一种尴尬的气息弥漫着。
所以,我们三个应该互相认为对方是敌人的人究竟在此时为何尴尬?是因我不请自来?似乎并不是。我们本就处于敌对状态,也就是说眼下的这种尴尬绝不会出现在我们这样的关系当中,那么定然就是我的错觉了...
三个人僵持在房间谁都不说话,终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打破寂静。我朝暗室的门口看去,一个风风火火的男羌人焦急的呼喊着“掌人,掌人...”。
修长百收起不曾出现的怪异表情急速走到门口。
来人有些慌张但又极度恭敬的说道:“掌人,明楼外边来了好多举着白域旗帜的羌人,他们似乎已经攻打过千河的总府,现在围在我们周边喊着要杀了我们。不知为何千河总府已经被攻打,我们这里却未得到丝毫信息...”
我站在修长百身后,看着随着来人的应答,修长百的身影慢慢变的坚定,周身泛起一圈难以言喻的冷酷之气,那种气息我在肖读盛跪在山城门前时感受过...
那种气息气让我觉得哪怕此时有任何一个人试图打断他们的对话,修长百都会一掌拍死那个没有眼见的人...
接着他与来人一起迅速离开,他们边走边说,我听到修长百吩咐那个羌人立刻集结所有名明楼里的壮年羌人。
明楼看起来坚固不可摧,我猜他只需要派人守住明楼唯一的入口。但是这样的实况虽然易守难攻,也存在很大缺陷,便是若围在明楼外的白域羌人不行主动攻打,只是等待,身处明楼内部的羌人最终会因为缺少食物与能化成自身精气的亡灵而尽数死去。
所以,如果千河共生想确保不被孤立而亡,就只能是明楼里的羌人主动攻打出去。但是就明楼的设置来看,这样的方式也绝对不可取,因为未与楼体上方的出口实在狭小,按序出去的羌人只会被等在外头的白域羌人逐一杀掉而无还手之力。
我迅速思考着,想不出对策,除非明楼有其他出入口,否则在这种情况下,对于来犯的羌人而言整个明楼会如同被瓮中捉鳖一样!
再者,共生的上一代掌人和本代的修长百应该不会太过自负而没有设置另外的出入口。
果然如他所说,我以为会迅速开展的战争并没有立即发生。整整五天过去了,千河异常的气候并没有劝退那些藏在林中和暴露在广袤地面上的白域羌人。相反的是,每日清晨,他们都像是重生了一样,仍然愤慨激昂。
第七天,修长百居然向我透露了明楼另外的出入口,只是...那处出口已经被白域羌人围住,这一点已经能充分说明明楼内部真的出现了内鬼!修长百无法想出对策,我也认定这样铜墙铁壁的建筑设计无非是自杀。
说到此处,连我这种傻人都能想明白的事,千河共生的英才们会想不到?可话又说回来,明楼一直如此设计,这些年间千河总府也不会没想到用这样的方式击败共生,为何共生可以多年屹立不倒?绝不可能是千河总府内部混乱,无法达成共同平叛共生的意见,以至于明楼多年生生不息。
现如今白域也腾出手来攻打明楼,看来共生这次真的算是遇上毁天灭地的打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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