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迅速将左手垂到桌下,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试图用新痛覆盖旧痛,可惜无济于事。
“爸,妈,我吃好了。今天有点累,先上楼休息了。”江承聿声音有些嘶哑,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说完后,按下上行的电梯。
“好。晚上饿的话就让刘姨做碗姜汤面给你送过去。”江母沉浸在儿子即将成婚的喜悦里,完全没注意到不对劲。
回到房间的江承聿将门反锁,背抵着门。后背渗出冷汗,浸透衬衣。
他强撑意志走向床头,在抽屉琳琅满目的药瓶中翻找阿普唑仑药片,颤抖着吞下后瘫坐在床边。
信息提示音在无尽的黑暗中显得有些突兀,屏幕的光在昏暗的房间里刺眼得像一道裂缝。江承聿用尽全力拿过手机,眯着眼辨认,思维仍被药物拖滞在泥沼里,是许沁鸢:
「明晚可能会下雨,记得带伞,明天见。」
药物让指尖麻痹,打字时两次按错。太阳穴的钝痛稍缓,但心跳声仍像隔着一层棉絮,沉闷无力。
江承聿放下手机,大口呼吸着,药效终于作用上神经。
夜色中的雨已经开始飘了,落地窗映出他扭曲的倒影,和床头未盖上的药瓶。
「好,明天见。」
“明天见”不是敷衍,这已经是他当下能给出的最珍贵的承诺。
许沁鸢并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能是明天的见面让她有些紧张。
她打开天气预报,根据天气挑选明日的穿搭。
心头蓦地一紧,窗外飘着零星细雨,想了想还是决定给江承聿发个信息,提醒他别忘带伞。
她不知道,那条信息,曾短暂地把一个溺水的人打捞上岸。即使只是一霎,也足够了。
周六一早,许沁鸢猛地清醒过来。
记不清是噩梦还是其他,反正睡不着,于是下楼做早餐。
等许父许母睡醒,三明治刚好完成。
“今天倒是勤快。”许母其实早就没情绪了,只是嘴上不饶人。
“都来尝尝我的手艺,一顶一的好。”许沁鸢献殷勤地替母亲拉开凳子,满脸堆笑。
许母浅浅咬了一口,没出声。
“妈,小江不太会说话,今晚能不能别太为难他。”许沁鸢有点担心母亲晚上发功让江承聿下不来台,谄媚地替她捏肩。
“用得着你说。哼,没见两面胳膊肘已经拐到人家那里去了,哎。”江母佯装生气,撇撇嘴。
“哪有,我胳膊肘一直是向着您的呀,我亲爱的妈妈。”母女二人说笑着。
“老婆,等会咱们去买几套衣服吧,毕竟是第一次见面。”许父突然冒出一句。
“我也去!”许沁鸢绝对不会放过薅羊毛的机会。
荣记酒楼包厢内。
双方父母会面后开始寒暄:
“老许,一晃二十多年,我们都老了。以后可要多见面啊,我都记不清上次碰面是什么时候了。”
“确实是,以后要多联络。”
“净荷,看来前两天的饭局还真是组对了。”
“是是。”
许沁鸢看了眼身旁的江承聿,眼下有些淤青:“昨晚没休息好吗?”
“嗯。”本能地想否定,但看到她热切关心的眼神,到嘴边的话最后只蹦出一个字。
“今晚如果顺利的话,这两天就能睡个好觉了。”
“来,都别站着了,咱们落座吧。”江父招呼着众人。
江承聿微微倾身,替身旁的许沁鸢拉开椅子,而后自己才坐下。
许父许母看在眼里,微笑着不点破。
菜肴还在陆续上桌,两家人便聊天等菜上齐。
“小江啊,听沁沁说,你们才认识三天?”江父抿了口茶,眼神锐利。
果然不记得了,江承聿心中叹了口气,还没开口,他父亲已笑着接话:“年轻人嘛,看对眼了哪需要什么理由?老许,我记得你当年追嫂子也才见了两面就上门提亲了。”
满桌笑声中,独独江承聿一人垂眸,指腹轻抚腕表轮廓。
菜上到第六道时,许母不经意提起:“小江,听说你现在当老师?平时收入怎么样呀?”
江承聿一本正经,从手机调出一份报表,放在转盘上转到许母面前停下:“阿姨,教职工的月薪税后是八千,另外这是我个人基金的收益。我用自己的积蓄在市中心也全款买了房。”
江父挑眉,接过手机扫了两眼,眉头舒展。
“如果······沁沁愿意,婚后财务由她全权管理。”江承聿语气平静。
许沁鸢差点被茶水呛到。她扭头瞪着他,却见他嘴角噙着极淡的笑意。
算了,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对着这么一张帅脸。
“承聿虽然还没接我的班,但都是早晚的事。老许你们就放心吧,我们一定不会亏待沁沁的。”江父笑声浑厚,轻拍许父后背。
“菜上的差不多了,咱们动筷吧。”两位父亲碰了个杯,算是正式开动。
饭局过半,两家人有说有笑,餐厅毫无预兆地断电。
黑暗降临的瞬间,许沁鸢的呼吸骤然停滞。遥远的记忆碎片好像撞破了玻璃窗涌入脑海,陌生又熟悉的破阁楼,没有一丝光亮,耳边是铁链在地板上摩擦的嗡鸣声,霉湿的空气跨越时空再次弥漫。
忽然,一束柔光亮起,暂停了断断续续的记忆。
江承聿俯身靠近,温热的掌心覆在她发抖的手背上,低声说:“是跳闸,马上就会恢复。”
他的声音很轻,却精准穿破她混乱的思绪。
“沁沁别害怕,爸爸妈妈在这呢。”许父许母被突如其来的黑暗打了个措手不及,女儿自从那件事后极度怕黑,每晚都要开着床头灯才能入睡。
灯光很快恢复,江承聿已退回安全距离,仿佛刚才的触碰只是幻觉。只有许沁鸢注意到他雪白的衬衫袖口沾了茶渍——是她失手打翻的茶杯。
“抱歉。”她下意识抽纸巾递过去。
“没关系。”他接过纸,露出眼下担忧。
“沁沁,没事吧。”许母转头对上女儿呆滞的目光,有些慌张。
“妈我没事,我去个洗手间。”许沁鸢挤出微笑,安抚在场众人,假装镇定,转身推门。
江承聿见她离开紧随其后:“我去看一下。”
许沁鸢深呼吸,稳步走向洗手间。
江承聿保持两米远,只是跟着她的脚步,默不作声。
对着镜子,她却怎么也记不起刚刚脑海里出现的画面,可能只是噩梦吧。
水流冲过指尖,凉意渗进皮肤,她抽出镜子底下的纸巾,有些发怔,纸巾被无意识地揉皱,攥在手心。
她转身往外走,脚步虚浮,像踩在棉花上。
走廊拐角处,一道修长的身影静立——是江承聿。
他靠在墙边,目光低垂,仿佛在描摹地砖的纹路。
听到脚步声,他抬眸注视。
“还好吗?”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到她。
“没事。”她扯了扯嘴角,“就是有点闷。”
许沁鸢此时才发现手里还攥着湿漉漉的纸巾,尴尬地松开,纸团掉到了地上。
江承聿没拆穿,他的视线在她微微发抖的指尖停留一瞬,然后弯腰,捡起纸巾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要出去透透气吗?”语气平缓。
许沁鸢摇头,下意识往包厢方向走。
刚迈出两步,手腕忽然被轻轻扣住——江承聿的掌心很暖。
“你的鞋带开了。”他低声说。
其实并没有,江承聿只是想找个理由让她停下。
他蹲下身,解开又系上,动作轻柔,然后起身。
许沁鸢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混着一丝苦艾味。
“许沁鸢。”他忽然叫她的全名。
“嗯?”
“呼吸。”
她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屏着气。
远处传来服务生的脚步声,江承聿立刻后退一步,恢复克制的距离。
“回去吧。”他说。
“沁沁没事吧,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江母关心地望向先一步落座的许沁鸢。
“我没事的阿姨,刚刚只是吓到了。”许沁鸢笑意盈盈,迅速切回了正常状态。
餐桌上众人聊得渐入佳境,江家父母顺势提出:“既然孩子们都想好了,不如婚期就定在下个月?”
“你真考虑清楚了?”许母没接他们的话,扭头看向女儿。
“嗯,考虑清楚了。我很满意江······江老师。”许沁鸢端起酒杯,笑着冲江承聿举了举。
众人笑着碰杯,算是定下了这场婚事。
满桌欢声笑语中,只有江承聿看清了她眼底的解脱和疏远。
接下来的一个月异常忙碌,求婚、订婚、结婚,一环接着一环,根本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幸好所有需要费心操持的地方都交给了双方父母,许沁鸢只需要按流程走就行。
「晚晚,最近忙什么呢?怎么老见不到你人影?」
许沁鸢一星期约了沈情晚四次都被拒绝,一问就是有事。
「就酒吧那些事呗,我家里知道后差点没打死我。」
沈情晚随便发了句搪塞过去,转头继续和婚礼策划师探讨流程细节。
这事还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两家人定下结婚日期后,江承聿就开始策划求婚。担心不合许沁鸢心意,专门去找沈情晚咨询。作为一个优秀的闺蜜,再加上新郎不辞辛劳隔三岔五带着策划团队往她这跑,沈情晚从求婚策划一直到婚礼策划,全程参与,还被江承聿关照帮他保密。
提及为什么要瞒着新娘,江承聿说怕她心里有负担,做这些事是他心甘情愿的。
沈情晚搞不懂这对新人,一个刚认识三天就要结婚,一个默默做了好多事却瞒着对方。但是不管如何,她支持沁沁的所有决定,既然她想嫁,那自己只需要给她托底就行。只要她幸福,自己累点也不算什么。
宝宝们今天上传得有点着急,等我晚上回去细细纠错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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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父母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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