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临湖酒楼里,武经纶给陈简策过生日,只有他们两个人。
陈简策透过眼前的旒珠,看着武经纶的眼睛,听到他说:“绮绣相展转,琳琅愈青荧。臣送殿下表字‘琳琅’。”
那日武经纶曾说,“殿下是我的珍宝。”
那日武经纶深情吻了他。
陈简策再行弟子礼,“谢先生赐字。”
陈简策步下高台到太庙里拜祭祖宗。
从太庙出来后,陈简策步上东侧高台,对弘庆帝和皇后行跪礼。
弘庆帝看着陈简策,“平身。”
坐在一旁的皇后,眼里含泪脸上带着笑,儿子成人了。
陈简策站起身,听到弘庆帝说道:“礼成之日,俾尔炽而昌。”
“儿臣谢父皇,谢母后。”
此时,为陈简策加冠的四位尊者已经回到了朝臣的位置。武经纶在高台之下,仰望高台上的陈简策。
礼部官员高声道:“跪!”
满朝文武,跪行大礼,齐声道:“恭贺太子殿下!俾尔炽昌!”
陈简策以目光搜寻着武经纶,看着那个跪伏的身影,他抬了抬手。
礼部官员再喝:“起!”
待到所有人都站起来,这位官员再喝:“礼成!”
至此,这场隆重的冠礼圆满完成。
刘通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他是真怕太子不顾礼仪,做出什么事来。没人比刘通更知道陈简策最近消沉的情绪。
这种隐而不发,最是吓人。
在场的所有官员,也以为仪式结束,可以散了。
只有弘庆帝和武经纶知道,还没完。
弘庆帝抬了抬手,司礼监两位太监,走到高台边缘,高声道:“武经纶接旨!”
退到母后身侧的陈简策握紧了拳头。
武经纶跪下接旨。
所有人竖起耳朵,听到太监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翰林武经纶,收复南方、抗击倭寇,安置流民、富强南方,功勋卓著。特升任三边总督,兼右都御史。平定边境,驱逐蛮夷,可便宜行事。即日启程。祝卿功成。钦此。”
陈简策突然看向弘庆帝,眼前的旒珠剧烈摇晃。
弘庆帝平静的回视他。
此时,对视的父子都听到了武经纶在高声谢恩:“臣武经纶领旨,谢陛下厚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简策掀起袍子,跪在弘庆帝面前。
弘庆帝看着儿子的眼里似要喷出火来,他看着儿子,再次抬了抬手。
司礼监的太监,高声道:“皇太子陈简策接旨!”
在场所有人都要陪着跪下,陈简策又是愤怒又是疑惑,他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砸下来。
只听太监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朕登基以来,凡军国重务,用人行政大端,未至倦勤,不敢自逸。绪应鸿续,夙夜兢兢。近日,朕力倦神疲,欲退华岚行宫,颐养天年。兹命皇太子陈简策持玺升文华殿,分理庶政,抚军监国。百司所奏之事,皆启皇太子决之。布告天下,咸使闻知。弘庆二十五年八月。”
武经纶任三边总督!太子监国!
弘庆帝接连两道圣旨,打懵了满朝文武!这是彻底变了天!
后面又有谁说了什么,陈简策都没听到。他瘫坐在地,耳边一片嗡鸣……巨大的嗡名声把他与这个世间隔离开来。似是母后来扶他,他抬头看着母后,看到她一脸焦急,似是在说着什么,只是他听不到。母后被父皇拉走了。
弘庆帝带着皇后走了。
锦衣卫引着朝臣慢慢退出太庙。
刘通跪在陈简策身后,大气不敢出。刘通对这种感觉不陌生,五年前,陈简策得知武经纶被贬宁海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刘通也是如此般胆战心惊。
朱潇和陆炳留下了,朱潇调来了更多的锦衣卫候在高台下。
武经纶一步一步上了高台,走到陈简策面前,跪坐下来。
陈简策垂着头,单手解开玄冕的带子,单手摘了玄冕扔了出去。
武经纶伸手接住,递给刘通。
刘通抱着玄冕,下了高台,在台阶下侯着。
陈简策晃了晃头,终于,他听到了周围的声音。他缓缓抬起头,“这是你们博弈的结果是吗?”陈简策的唇在流血。
武经纶把朝服推上去,露出里面的白色中单袖子,要给陈简策擦血。他刚刚抬起手,陈简策打掉了他的手。
陈简策突然笑了一下,他给武经纶竖了一个大拇指,“武经纶,今日在场所有人,赢家是你!你把皇帝逼到退位!”
血淌到了陈简策的下巴上,刺得武经纶眼睛疼。他又抬起手,陈简策再次打掉他的手,这次更用力些。
“父皇都退了,我能如何?!”陈简策点点头,“武经纶你好谋略。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谢你把我推上来?”
“殿下是最优秀的皇子,最好的储君。理应走到这一步。”武经纶声音平静。
“既然如何,你为何要走?”
“皇权之中绝对的没有‘公平’,谋略是万不得已。只有殿下走到这一步,我才能安心。”
“我可以不做皇帝!”陈简策终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武经纶摇摇头,“殿下三岁被立为太子,是天定的皇帝。不能因为我而放弃。”
“可是我只想要你……”陈简策的血,眼看要滴到冕服上。武经纶抓着他的两只手,吮上他的下巴,又吮吸他的唇。
陈简策疯狂挣扎,再次推开武经纶。
武经纶看到陈简策的唇上有一道伤口,陈简策自己咬得。可能是在宣布他的那道圣旨时,也可能是宣布太子监国时。
陈简策看着武经纶,眼里的泪往下滚。
“我以为,我们有默契,不必说得那么明白。”陈简策说着,开始解自己的衣服。皇太子的冕服十分隆重。陈简策解了腰间大带,连同上面的环佩叮当,一起扔掉。
“我以为,你会对父皇说,就算坐牢也要留在宸京。”陈简策解了红裳的带子,扯着带子,硬生生拽下了这条红裳,扔去一旁。
“为了殿下,我做什么都可以。但如果我在牢里,无法为殿下做任何事情。”
“我不能为你做吗?!”陈简策近乎嘶吼。
“殿下已经为我去了南方,我不能让殿下再冒险。”任何人都不能威胁皇帝,皇太子也不能。弘庆帝不止陈简策一个儿子,他可以废了陈简策,重立太子。武经纶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他怎样都行,陈简策必须做皇帝。
“为了把你找回来,我努力了五年,等了五年。我不想再等了。”陈简策双手捂住眼睛。
一直平静的武经纶,淌下了泪。
陈简策还是捂着眼睛,“武经纶我不喜欢等待的感觉,我不喜欢一个人看着日升又日落。”
武经纶抹了把脸,“殿下,你相信我,我会很快做好这一切。”
陈简策用力擦着眼睛,他站起身,走向台阶处,边走边脱掉上身的玄衣,扔下了高台。玄衣被抛下来,飘飘忽忽,落在地上。
陈简策一身纁色中单,头也不回地走出太庙。
武经纶仍跪坐在高台上,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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