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娜手中捻着五张看上去完全相同的纸牌——作为学徒，她目前只能在五张牌上附着特殊效果，并且抽牌效果仅作用于抽牌者本人。除了她本人能在抽牌瞬间瞬间精准感应到抽取目标的效果之外，其她人则全凭运气。
“五分之三的概率，你会抽到对眼下情况毫无帮助的体能增幅；五分之一的概率，能得到小幅精神增益；还有五分之一……”她顿了顿，朝米西亚笑了笑，“是未知。也许是重大削弱，也许是更强的效果，也可能什么都没有——一切皆有可能。”
“如果准备好了的话，那就……”
“让我先来吧。”佐伊忽然开口打断。
她们都没想到她仍有余力关注这边的情况，下意识看过去后，撞入了一双黑寂却空茫的双眼之中。
夜鸦已经得到有效震慑，痛苦被深深地铭刻在了它们的灵魂上，惨痛的记忆使它们不再拥有开始那股悍不畏死的气势，开始在保护罩外游移逡巡。
进入相持阶段，佐伊身上的压力也瞬间减轻了不少。因此她能够将已经兵分两路的精神力再多分出一路，凭此和队友们交流。
就在她的指尖将要触及到花牌的一瞬间，蒂娜灵巧地将手腕翻转，使她的动作落了个空:“这事听上去并不合理。一切的攻击和防护都系在你一个人身上，如果你抽出了什么削弱效果，不，那绝对会崩盘的。”
“我的意思是，比起压榨你一个人，我们更应该一起想出别的办法分担压力，就像之前解决海鲨那样。”
“结果都一样。它很狡猾，潜藏在鸦群之中以逸待劳，如果保持现状，我有可能并不能在精神力耗尽前找到它，也很可能在找到它之后无法压制它，两者的结局和抽到削弱效果的相同。”佐伊抿口水润了润喉咙，又对蒂娜的第二句话进行回应，“至于分担？朱斯蒂娜，那是属于你的课题，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
这句话说得有些不客气，但绝对正确。
在极端危险的情况下，任何拖泥带水的踌躇等待都有可能将她们从生路上拽离。佐伊前进得很快，但仍旧不足以解决整个难题，她们该做的不是使她在原地等待她们，而是实实在在地去做些什么，寻求个人的突破，跟上她的脚步。
毕竟虽然这个任务起源于伊娃，但佐伊没有隐瞒，将一切信息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们，使她们自我决断——渴望变得更为强大，将自己月级的天赋兑现，就不能黏糊糊地糊在别人身上。
蒂娜静默无语，随即将收起的花牌放在了佐伊面前。
她认可她的话，当头棒喝一般叫人清醒。
面对着不可预见的概率，佐伊并不纠结，指尖用力，中间那张花牌便翻正过来。勾画漂亮的水晶头颅出现在她的面前，一股微小的热流涌入了广袤的精神世界，原本逐渐虚化的精神力屏障也变得再度凝实。
一个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的结果，小幅精神增幅。
米西亚目睹了全程。她看到了在完成自己的使命后暂时变得黯淡的水晶头颅，也看到了原本牌堆中剩下的四张，对她来说似乎已经毫无作用的不同花牌。
然而她的目光，却仍不肯从它们之上挪开。
——还有未知花牌的存在。
米西亚想赌一次。
她直勾勾地盯着它们，神晕目眩般向前走去。同时，有人的手掌覆上她的后背，隐隐施力将她向前推去。这不大不小的力量使得她从奇异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在看清来人的脸后无端觉得有些羞愧。
但佐伊没有什么特殊反应，只说了句：“去试试看。”
“跟着我跑了这么久，你已经可以独立完成了。”
这是只有她们两人能听懂的对话——萦绕在佐伊精神力周围的，弱小的，散发着友好气息的精神力，一开始笨拙、迟钝、慢半拍，到最后越来越熟练，至少能险险坠在佐伊精神力的尾巴上了。
米西亚第一次认识到，从前她到底走了多远的弯路——巫力的提升或许能使诅咒持续的时间变长、种类更繁多，但诅咒进化的根本落点最终还是在精神力之中。
仿佛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那扇一直被忽视的门，终于今天被姗姗来迟的米西亚推开。在佐伊的引导下，从前勤学苦练的积累发挥了它们该有的作用，几乎没遇到什么阻碍，米西亚步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境界。
以那只倒霉被拔去羽毛的夜鸦为原点，诅咒将要悄然蔓延开去。
羽柄深深陷入左手掌的软肉之中，被抽取的花牌翻了个面，空白的牌面将右手指尖衬得更为殷红。
瞬间，那不属于她的强大精神力火山爆发般喷薄而出，在此地无声炸裂开来。
幸运女神眷顾了她。
顶级精神增幅。
此时此刻，任何处于余波中的夜鸦都有可能成为被诅咒的对象。
值得称赞的是，米西亚并没有忘乎所以，她深知主攻的重担依然只有佐伊能够承担，因此最终选择了她最熟练、成功率也最高的那种初级诅咒对鸦群进行干扰。
一瞬间！
这股突然出现的不可被忽视的诅咒之力在夜鸦之间横冲直撞，彻底将它们还未修补成型的阵型闯得四分五裂。夜鸦首领终于藏无可藏，仅仅露出半瞬的踪影为佐伊所捕捉，将它比其它夜鸦还要瘦小一圈的身躯完全暴露出来。
佐伊的精神力依旧强势无比。即使只是最小的百分比精神增幅，配上她原本就庞大无比的体量，所能得到的增长也极为可观。
毫无障碍地长驱直入，如同一柄利剑直接插入夜鸦首领的精神世界，将其中的一切意志与记忆尽数摧毁、碾为碎末。
然而，就在夜鸦首领颓势尽显，小队成员们紧张的心情刚要开始放松时，它突然猛地在空中炸开，化作一团浓稠的血雾。
离它最近的另一只夜鸦被溅了满身鲜血，它仰起头，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精神力骤然暴涨！
它竟在瞬间进化为了二级夜鸦，成为了新一任的夜鸦首领。
这杀了人一个措手不及。前任首领的怨念伴随着它的精神力扩散开去，佐伊心头一凛，立即试图将精神力抽回。然而为时已晚，那深重的怨念如黏稠的污秽般死死附着在她的精神触须之上，并以惊人的速度反向侵蚀而来。
佐伊咬牙，当机立断将放在外部的精神力全部舍弃。
突如其来的精神重创使她直接跌倒在地上。血沫咳出，她甚至来不及擦拭，直接用牙咬开精神药剂的瓶塞，仰头将药剂灌入喉中。
尽管她的动作已经极为迅速，被牵涉其中的精神力屏障仍剧烈波动起来，十几只夜鸦趁机突破防御，冲入罩内。
它们显然具有部分的智慧，清楚佐伊才是几人中最大的威胁，当即化作数道黑影直扑向她，猩红的双眼充满了嗜血的杀意。
就在佐伊强撑着想站起身反抗的刹那，一个身影倏然挡在了她的面前。
她抬起眼，只见一道凌厉的剑光闪过，最靠前的三只夜鸦已被瞬间贯穿。
紧接着，火焰骤起！剩余的夜鸦哀嚎着坠落在地，痛苦地翻滚挣扎。
“……大火焰术？”
三级巫师课程中才会涉及到的，一种杀伤力极强的巫术。
佐伊靠在慌忙赶来的蒂娜的肩上，干哑着喉咙问正认真将夜鸦从长剑上取下的厄洛特。
夜鸦尚且还留存着一口气，为了预防它再次暴起，厄洛特利落地折断了它的翅膀。它动弹不得，只能静静地如同尸体一样躺在厄洛特的手心之中。
“它是研究的优秀材料。”他希望佐伊可以把它收进储物手环。
她们的积蓄凑在一起也不够购买空间更大的储物工具，一立方米的空间对于一个巫师冒险小队来说还是有些紧巴。
厄洛特默默看着她。
“……”佐伊眨了眨眼。
“你告诉我是怎么学会大火焰术的，然后我给你收起来。”
厄洛特点点头，好像有点高兴，嘴角上扬了一个像素点。他把自己那份新生卷轴取出，展示它最后的边角处。
那里记载着一些巫术。
其实编纂者也只是为了显示出她们钻研者“知识就是力量”的传统，从没有预料到，真有人可以仅凭寥寥几行字就将一种复杂的巫术融会贯通。
“哇哦。”这样的理解天赋堪称顶级，佐伊从他手中接过夜鸦，“好吧好吧，它是你的了。”
“等等！”
就在夜鸦将要被佐伊储存的时候，米西亚忽然出声阻止。
她盯着近在咫尺的夜鸦，要求道：“我能再仔细看看它的眼睛吗？”
众人闻言，纷纷将目光投过去。此时，她们才注意到，它那小小的眼眶之中，竟密密麻麻挤满了无数细小的瞳孔。
一簇火焰自厄洛特指尖燃起，借着跳跃的火光，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到夜鸦腹部竟藏着退化到几乎难以辨认的四对足。
细长曲折。
“它们身上有艾胡蜂的特征，”米西亚终于能够下定判断了，“艾胡蜂是一种极具团结意识的蜂种，个体之间存在一种特殊的精神联结。”
“当蜂群中最为强大的个体遭遇致命危险时，它会在死前通过这种联结将一切传递给距离最近的同伴，以确保族群始终都能处在强者的保护之下。”
“这种特性被称为‘共脑’……现在看来，夜鸦也继承了这一特性。”
第一次在这么多人的全神注视下讲话，米西亚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开口：“艾胡蜂最畏惧强光，它们……只在夜间出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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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祷木缚灵-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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