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话在她脑中被不断重播，她如同被密封在玻璃罩中，空气被一点点抽尽，窒息的感觉将她的口鼻笼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几乎被撕扯成了木然站立的偶人。
这样的被背叛、否定的痛苦，只有十几年阅历、初入巫师世界的年轻人理所当然难以承受。
“好孩子……好孩子……”祭司蹲下身，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一滴冰凉的泪珠从祭司眼角滑落，正落在佐伊的颈间。那湿意让她茫然抬头，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双盛满悲伤的眼眸——拥有这双眼睛的脸庞上，带着一种近乎圣洁的慈爱。
或许这样的慈爱并不搭配年轻的五官，可在祭司身上，青春与沧桑却诡异地交融，焕发出令人心折的光晕。她完全共情佐伊所感知的一切，一瞬间，两人之间仿佛生长出了血肉相连的纽带，足以分担彼此的一切苦楚。
某种程度上，这一发生的事件最为精确地阐释了“家人”二字的含义。
“孩子，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她轻声哄着。
在这令人卸下心防的抚慰下，佐伊脑海中积压的庞大精神力，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她曾经的队友，脸上定格着极致的惊恐，身体却不受控制地、一步步退到了村庄的边缘。
就在她们踏出边界的一刹那，身上的皮肉仿佛被无形的雨水冲刷，混着鲜血，大块大块地剥落坠地。
祭祀之雨正滂沱而下。
祭司，没有说谎。
“我的家人啊，”祭司脸上浮现了微笑，隐秘含有着一些得偿所愿的味道，轻轻呢喃着，“蓬月村永远……”
“噗嗤——”
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打断了她。
祭司身形一僵，愕然低头。只见一柄银亮的匕首，正精准地没入她的腹部。
佐伊缓缓站起身，用尽全身力气，继续将匕首在她的要害处捅拔几下。在她向后倾倒的瞬间，佐伊朝她粲然一笑，那颗尖尖的牙间在空气中闪过一抹冷光。
祭司脸上那瞬间扭曲崩坏的表情，那因为功亏一篑而愤恨无比的表情极为清晰地告诉佐伊——她那几位“亲爱的”队友在有关祭司的问题上，似乎同样没有说谎。
“蠢货。”
她轻声讥讽。
当祭司仍旧以为那套不间断进行、微弱到难以令人察觉的精神力干扰足以令她陷入混乱时，当那些漏洞百出的仿制品被认为“时机正好”地派上场时，结局就已注定。祭司终将为她这份平庸的陷阱设计付出代价。
最终，身躯重重坠地，瞬间化为乌有，同时，无尽的黑暗如同潮水般奔涌而来，吞噬了一切。
***
“呼——”
佐伊猛地睁开双眼，急促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密林中格外清晰。厄洛特凌乱的黑发再一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四周是再熟悉不过的阿德亚们。
她回到了被青藤带领着前往蓬月村的那个时刻。
而与她一起回来的，还有萦绕在她身边，一直不曾断绝的香气，无论是青草香、瓜果香、酒香、花香还是别的什么。
循着气味找去，佐伊终于锁定了香气的源头——并非青藤，男人胸口别着的那朵花看上去似乎与幻境中别无二致，但莫名就会给人更为艳丽的感觉，仿佛终于将覆在眼上的那一层纱撕掉了一般。
在她晕厥的时候，这些香气承托着她的梦境与记忆，为她铸就了一个再逼真不过的幻境。
她闭上眼，复又睁开，手臂不自觉地收紧，指尖传来的真实触感让她终于确信——这一次，是真的回来了。
这个无意识的动作却让背着他的厄洛特脚步一顿。
他压低声音问道：“为什么突然掐我？”
佐伊默然，悄悄将手松开，却发现自己的手劲见长，直接在厄洛特肩膀上掐了个红痕。
没事，反正他现在看不见。
于是她清清喉咙，用气音认真说到：“可能是你感觉错了，先别管这个，我们得先杀了这群怪物。”
“这些人的要害在大脑深处。”开团秒跟，厄洛特的巫术天赋帮助他迅速做出了判断，“就在用来驱动精神力的区域所相邻的地方。”
从某种意义上说，佐伊天生就是他们的克星。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一个危险的念头在佐伊心中悄然成形。她抿了抿唇，突然朝着前方的蒂娜和米西亚高声喊道：“跑！”
出于对队友本能的信任，两人瞬间行动起来。然而当她们朝着相反方向跑出几步后，才意识到这个指令有多含糊。
“你倒是说往哪儿跑啊！”蒂娜向她喊道。
看着这滑稽的一幕，佐伊大笑回道：“现在可以停下了。”
“啪。”
随着她一个清脆的响指，几个村民的头颅应声爆裂，红白相间的物质四溅开来。
这是她刚开发的新技巧——输入极为庞大的精神力使对方的大脑瞬间过载。
“怎么样，够贴心吧？”佐伊笑眯眯地说，“要不是我让你们跑开，你们现在可就要被淋个正着了。”
蒂娜对着这个坏心思的家伙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咦——好恶心。话说，他们怎么得罪你了？”
“这个嘛，说来可就话长了。”佐伊卖了个关子，轻拍厄洛特的背示意他将自己放下，在稳稳落地之后将一直挂在颈间的巨龙眼球抛给了蒂娜。
这枚神奇的眼球能够记录持有者经历的一切，无论是现实还是虚幻。其中有蓬月村的整体布局，有蓬月村特殊的社会形态，还有饮食习惯、富有特色的祭典之类等海量信息，足够她们完成任务了，当然即刻返程才是正道。
毕竟祭司看起来深不可测，还有乌卡在背后为她撑腰。万一那位所谓的神真的存在，突然来个现实降神，那么她们可真就变成送上门的一道菜了。
“看看吧。”佐伊语气轻快地说道。
一行人踏上归途，边走边查看记录。
但不幸的是不知过了多久，在蒂娜第无数次抱怨自己在幻境中的愚蠢表现后，也是她无数次喊着“米西亚在你的幻境中怎么这么阴险，你是不是对她有意见”后，她们期待的密林边缘依然没有出现。
相反，透过交错的乔木枝桠，一座静谧的村庄在不远处若隐若现。
“好吧，”佐伊哀叹，“看来是跑不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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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祷木缚灵-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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