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已经入了夏,午后的阳光炽热,新坟被日头一晒,失去了水分,从黝黑很快就变成了土黄。
喻枫依旧是一身利落蓝衣,皂靴踩在义庄附近的山坡上,远远地遥望着那座还飘着招魂幡,洒满白纸钱的小小坟头,极其寒酸,连个墓碑也不曾有。
江潮生站在她身后,于心不忍地问:“要不要过去磕个头?我替你望风。”
喻枫俏脸苍白,眼神却坚定决绝:“隔墙有耳,何况这城郊野地,你这条小泥鳅长了几只眼,望得过来?”
江潮生摸了摸鼻子,身份一下从‘大侠义士’变成‘小泥鳅’,他还有点不大适应哩。
两人远远地站着,若是有外人看见,也只以为是喻捕头带人办案,和一里地之外那座新坟没有任何关系。
在新坟上祭拜的老人撒下最后一把纸钱,弯腰拜了拜,转身步履蹒跚地向二人走来,却正是福禄钱庄的掌柜。
他疲惫地走到喻枫跟前,拱手道:“喻捕头,多谢你给我这个机会,让我来送老友最后一程。”
喻枫颔首,客气地说:“也要多谢掌柜的给我消息。”
掌柜的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却又忍住了,叹息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票据递过去:“这是在下践诺向善堂捐献的银子收据,请收好。”
喻枫瞥了一眼,眼睛微微睁大:“不是说好了……”
掌柜抬手示意:“捐出八万五千两,一文不差,我虽是做钱庄生意的,却还没到丧良心的地步,连老友遗孤的钱都要收。”
“咱们说好了,你给我提供线索,并不是白给的。”
掌柜又想叹气了:“那群人勾结起来,对灾民做出缺德冒烟的坏事,我若是闭口不言,那还算是个人吗?并非看在钱的份上,喻捕头也未免太小看我了。”
他摇摇头,兴味索然地转身离去,走了两步,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说:“我不相信喻员外是那样的人,他一定是被冤枉的。”
掌柜的走了,喻枫迎着午后**的风,闭上了双眼。
冤枉又怎样?一切都结束了,尘埃落定,父亲的尸体孤零零地躺在郊外野地里,连名字都不敢留下,府衙的案卷上白纸黑字地写着他的罪证,落笔如山。
甚至江洲城的老百姓也都唾弃他、谩骂他,他可是公道堂处决的人呢,怎么会冤枉?
她身为捕头,竟然无法给亲生父亲洗刷冤屈。
喻枫此生第一次产生了灰心丧气的念头,更何况,最近草草结案的粮食案,愈发给她的心蒙上了阴影。
“江潮生,你说,这世界上真有公道吗?”她低声问。
“有啊,当然有!”江潮生毫不犹豫地回答,“公道堂……不是现在这个,是从前那个,唐无双唐大侠创立的公道堂,那就是维护世间公理正义的存在!”
喻枫无奈地冷笑:“你是在街头听茶馆先生说书听多了吧,跟野史一样,越说越神。”
她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江潮生少有地正经起来:“我从记事就是乞丐,十岁之前在江洲城里讨生活,十岁之后就一步步地走遍大江南北,每一个流传着公道堂故事的地方我都去过,那都是真的!十五年前,的确有这样一群人,努力维持着江湖的平衡,做黑夜中的鉴裁者,让恶人得到应有的惩罚,让弱者得到喘息的机会。”
喻枫意外地看着他,灿烂阳光之下,江潮生那张惫懒的脸生动鲜活起来,眼睛里闪烁着少有的神采,完全没了平时油嘴滑舌的模样,变得……帅多了。
“这么仰慕啊?可惜。”喻枫为了掩盖自己这种奇怪的感觉,故意开玩笑地说,“你年纪小,没赶上好时候,不然也能挤进公道堂里,成为你心心念念的惩恶扬善一员。”
江潮生低下头,再抬起来的时候已经恢复嬉皮笑脸:“哎呀,江湖太险恶了,不适合我,出大名做大事的机会让给英雄大侠们,我就负责在后面拍巴掌喊好。”
对了,这才是她认识的江潮生嘛。
喻枫无奈地摇摇头,抬脚往山下走:“走吧,回城,谢谢你今天过来陪我,等会你去哪儿?”
“哎嘿嘿嘿。”一提到这个,江潮生眉飞色舞,发出略带猥琐的笑声,“等会我可要去个好地方……万花楼的阿水姑娘等着我哩。”
“江潮生!你现在出息了,有点钱就去那种不三不四的地方!”
“别别别,别打啊,喻头儿,我是去送面条的!”
江潮生还真没说谎,他从张家面摊取了食盒,一路小跑,满面春风地进了万花楼,熟门熟路地找到阿水的房间,一推门,吆喝道:“张家汤面一碗!送到!”
待他看清屋内情形,尴尬起来,阿水照例坐在桌边,另一侧却坐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穿着粉红衣裙,貌美如花,姿态娇软,让人一看就心生怜惜。
“是……秀秀姑娘啊。”江潮生干笑,秀秀是去年选中的花魁,如今正是花儿绽放,最好的年华,想见她一面的客人如过江之鲫在下面排大队,她怎么会在阿水的房间里。
阿水一眼看穿他的心思,掩嘴笑道:“小江哥,怎么,你觉得我这屋子不配秀秀姑娘来坐坐?”
“没有没有。”江潮生涨红了脸,举着食盒进屋,“早知道,我自掏腰包多送一碗面,请秀秀姑娘吃。”
“她每天山珍海味还吃不过来,稀罕张发财这碗素面。”阿水故作嫌弃地说,看着江潮生打开食盒,取出面碗,挑了一筷子,偏头问秀秀:“吃不吃?”
说完她自己先笑起来:“你怕胖,肯定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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