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还她一梦

郢州城外的山似乎很爱起雾,于话本中是个觅寻仙迹的仙山。

可是眼前不着边际的白雾只会让人感到心慌,只剩白雾,无论如何都未能瞧见旁的丛林花果。姜如素只能循着一个方向先是漫无目的的走着。

这是很平静的地方,连风声都没有,茫茫天地之间只余下她一人,这是少时打坐时放空大脑会达到的极境,往日最是能静人心脾的地方,如今姜如素只觉得慌乱的没个着落点。

分明是入夏的天气,她只觉得背后生寒,如坠冰窖,像是生生被抽去了脊骨。

“别动。”男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如记忆中那般从背后将她扣入怀中,姜如素知道是晏行丘。

可她有些分不清了,是那日城北外雾气四起,他救她于生死之间,还是揽月山庄外不知名的山间。

“对不起,”晏行丘低声轻语,声音像是被抽离走了一般,“是我失算了。”

她记起来了,晏行丘那时护着她从揽月山庄离开的时候,肩胛被箭矢射个对穿,血还没止住,她记得她只给他喂下了吊着命的药丸。

还有呢?她记不清了。

“我先替你处理伤口,那箭上有毒。”

晏行丘扣住姜如素的肩,不让她回头,靠着一侧的树木稳住身形,在她耳边不停的说着,“这几日不要回绣楼,不要去郢州城,不要相信尹雁淑,不要相信她。”耳后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小,姜如素只觉得浑身冰凉。

“对不起。”

错不在你。姜如素想出声却是哑然。

晏行丘在她耳侧落下一吻,那吻落在她耳后,于混乱的鸣嘀声中,她清晰的听见了那一句,“走吧。”

就像是叩开仙人洞府的密语,雾散开了,她只能遥遥的瞧见郢州城,离得很近又里的很远。她铮铮地看向手心,本在记忆中染着血的手掌,赶紧的连指尖的薄茧的都看的清楚。

那城南一处起了火,火苗在风中起舞着就像是风中飘舞的绸缎。

是她的无素绣楼起火了。

她的心血像是西羌最是艳丽的一朵无素花绽放在这离西羌四百里的汉地。

姜如素几乎是突然醒来似的,眼睛空洞的盯着那床上的纱帘,思绪还在那梦中。就像是有无数的棉团一下子全都塞进了姜如素的大脑,她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思考力,只愣愣的发神。

晏行丘死了?

晏行丘怎么会死,怎么会?

可是那毒极为霸道,乃是阴险的招数,姜如素会医术,但到了这时候她心底还是不由得慌张。晏行丘的处境并不会好。

她现在是住在袁卜榆的庄子上,她来庄子的那日一味的嗜睡,袁卜榆见不对劲替她号脉,才得知晏行丘或许给她下过迷药,但姜如素本身对这些药物的反应就比之常人更为平淡。

那日,晏行丘想过一人赴死。

姜如素又想到了很久很久那个梦,晏行丘接住那昇果的那一日,那在梦中听见他轻哼的歌谣。就像是有一味诅咒降临在她身上,靠近她的晏家人似乎都不得善终,不得好死。

她还没问晏临江的过去,还没来记得再得知他离开西羌,在逝世前的四年中过的怎样,她还没问晏行丘那日到底是想说些什么?

似乎有些来不及了。

“魇着了?”前几日将姜如素带回来之后,她总是会在发出梦呓,寻常经历过生死劫难之后难免会出现这般的情况,袁卜榆心忧她,便一直守在她床榻边,甚至将自己的药材也搬来屋内舂捣。

“梦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西羌总是以达无念之境为敬奉自然最上乘的修行,梦境往往是会扰人心魄,最是少见的,也是万分之一得遇将来的预示。

“卜榆,我想回绣楼看看。”

“怎么突然想回去了?”袁卜榆轻声问道。

袁卜榆其实是算不得意外在那不知名的山中遇见姜如素的,换句话说,他早知道那日可能发生的种种。

回绣楼并不是一个明智决定,姜如素只觉得惴惴不安,她不太理解汉地的习俗,她不理解晏行丘分明同她说着不可轻视的世家,被处罚的世子居然会对他痛下杀手。

火烧绣楼,那些人并不是干不出来。

她有着太多谜题了,她不懂,她看不透。

她知道赵永林的人抓不住他们二人,肯定会守着绣楼等着她或者是晏行丘自投罗网,但一切发生只在一瞬,前后因果却缠着她压抑。

“我做了不好的梦,我梦到了绣楼被人烧毁了。”无素绣楼是姜如素的心血,她不可能在汉地留一辈子,她迟早是要回西羌的,但这并不能剥夺它在姜如素心中的分量。

“我替你回去看吧。”袁卜榆轻声说着。

“我还是想亲眼看看。”并非是姜如素不相信袁卜榆,只是袁卜榆这位知己将她看的很重,她完全相信袁卜榆会为了她而说谎,告诉她一切安康,待到一切都处理好了,才将原委尽数告知于她。

似乎万千辛苦在他口中,化作为并不烦扰他的举手之劳。

“你的安危更重要,”袁卜榆心情并不是很愉快,连眉眼见都瞧不出平日那份亲近之气,“赵永林到郢州城后曾向边陲送过信。”

“并不奇怪。”姜如素记得晏行丘第一次同她提及平阳王世子前,简短的讲过平阳王与当今陛下的之间的事儿,平阳王想篡位寻找能合作之人是最上乘的计谋。

“或许是与你有关。”作为知根知底的人,袁卜榆太清楚了,这封信是送给西羌某个人的。

“我不会命绝于此的。”姜如素说到,在批文中七年之期到来之前,她不会死的。“更何况,我这儿不还跟着一个神医,你肯定会救我于生死之地的。”

分明是姜如素随口说来敷衍袁卜榆的,室内静弥的听见袁卜榆舂捣药材的簌簌声。

但袁卜榆是真的会做到。

他的沉默是默许也是纵容。

明明说不回去的是她,说要回去的又是她,树荫透过窗台照在室内,午后穿堂风吹着他衣角像只蝴蝶围着他打转,袁卜榆静静的听她讲完想法,说着要陪她一起回去。

郢州城的日子似乎又回到了赵永林还未来之前,就像是一场短暂的梦魇,转醒过来一切都像是从未发生过一般。

可这并不能代表这一切当真没发生过,奴隶市场上被买空的奴隶最终还是在揽月山庄的草地,成为来年茂盛的肥料。

越是平静越是难测。

“秀萍,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姜如素同袁卜榆是从后门进来的,为了不惊动旁人,两人回来未曾告诉任何人。

“姑娘,回来了?没事吧?”文秀萍将她全身都看了个遍,余光扫到袁卜榆尴尬的收回了想让姜如素再转过身的手。

“一切安好,并无大恙。”

“这几日倒是未曾发生过什么事儿,不过与姑娘相关的倒是有一件。”

姜如素前脚刚离开绣楼的第二日,也就是她同着晏行丘前去揽月山庄一赴赌约的时候,几个穿着黑衣的男子早早的候在绣楼门口,文秀萍从菜贩子口中听得,据说才开城门的时候这群人就声势浩荡的进了城。

是来找茬的?

并不是。

那几人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把太师椅,其余的人站在那为首人的身后,秀萍转达着说,那时点秋还透过窗隙看着,还说比她老家的柏树还站的直。

先后有人认出来了那是秋水堂的人,秋水堂在江湖上都是极其神秘的存在,几乎少有人亲眼见过,这风声一传开,绣楼门口也里里外外围上了不少的人。

绣楼门开了,那为首的人从椅间抬眸,差人将东西交给了她,说是严先生特地赠予姜姑娘的,还说了一句话。

同姑娘一见如故,只取宝玉赠佳人。

“便是这个。”说着秀萍便将那东西取来了。

姜如素打开木盒,里面躺着一块玉佩,是男子的配饰,上好的羊脂玉,触之生温,连其下坠着的穗子上都是同样上乘的好玉,那玉佩上雕刻的也是活灵活现的山水鱼纹,背面刻着一个字——秋,这玉佩瞧着不大,但用料工艺世间难寻,严秋水的秋。

赠之以玉,心意昭昭。

江湖中仰慕严秋水的佳人并不少,若是都聚在郢州城怕是都容不下,可严秋水却在这时以着有悖他底线的插手进来,将她奉为意中人一般。

他在为她撑腰。

那一切都说得清了,秋水堂不插手任何世事,并非是不想,而是不愿。

谋士的存在,注定是惹眼的,运筹帷幄之中,方寸之地决胜千里之外。一个平阳王世子动不得他,自然也动不得被他圈进自己人范围中的姜如素。

“姑娘!”点秋从前院进来,瞧见姜如素高兴的扑进她的怀中。“不过,晏公子呢?”

“他......”

“晏兄还有要事,我和如素便先回来看看。”袁卜榆知她不知如何回答,连忙接过话。

“这样啊,”点秋若有所思,但姜如素少见她对晏行丘这般关心,追问下小姑娘才说道,往日只觉得他是个混子,没想到这几日就有布庄送布料上门来,都说的是垣州十二行的晏公子让他们送来的。解决了燃眉之急,点秋自然对他另眼相看了起来。

点秋见她安稳回来一时高兴过头了,居然忘了正事。

“姑娘,郡主说要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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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素绣楼
连载中顾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