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光圈像一个被黑暗围困的孤岛。手机屏幕向上的光线，在两人之间撑起一片微弱而私密的天地。墙壁上，他们的影子被拉得颀长，边缘模糊地交融在一起，仿佛某种无法分割的联结。
周言无意识画下的那个小圆圈，像一滴墨落入静止的水面，在彰邗混乱的心湖里晕开层层叠叠、无法解读的涟漪。时间在那一刻失去了刻度，只剩下彼此清晰可闻的呼吸，带着一种灼人的热度，在寂静的空气中交织、碰撞。
彰邗感觉自己像被那双近在咫尺的琥珀色瞳孔施了定身咒。周言的目光不再是纯粹的冰冷或审视，里面翻涌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极其深沉复杂的东西，像深潭下被搅动的暗流，带着探究，带着一种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悸动？这个认知让彰邗的心脏疯狂擂动，血液直冲头顶，脸颊滚烫得几乎能点燃空气。他想移开视线，想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但身体却背叛了意志，牢牢地被吸附在那片深邃的漩涡里。
周言的喉结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在昏黄的光线下被彰邗的视线无限放大。他握着笔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泄露了冰山外壳下同样不平静的心绪。镜片后的目光更深了，仿佛在无声地确认着什么，又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就在彰邗感觉自己快要溺毙在这无声的对峙中时，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汽车鸣笛声，划破了深夜的寂静，也像一把利刃，猝然劈开了这凝固的、粘稠的暧昧空气。
两人几乎是同时猛地一震。
周言迅速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他握着笔的手指松开又收紧，最终只是将那支带着彰邗牙印的笔轻轻搁在了草稿纸上，发出轻微的“嗒”一声。他身体微微后撤，拉开了那令人心悸的近距离。
“时间到了。”周言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甚至比平时更低沉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屏幕上反射的冷光短暂地照亮了他紧绷的下颌线。“十一点半。”
彰邗如梦初醒，巨大的羞窘瞬间淹没了他。他猛地低下头，胡乱地抓起自己的卷子和草稿纸，动作大得差点把周言的手机碰倒。“……嗯，知道了。”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慌乱。刚才那失控的心跳和灼热的凝视，此刻回想起来像一场荒谬的梦魇，让他只想立刻逃离这个被黑暗和昏黄灯光包裹的、充满了周言气息的空间。
周言没再说话，沉默地拿起自己的手机，关掉了手电筒功能。唯一的光源消失，教室瞬间重新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这突如其来的绝对黑暗反而让彰邗松了口气，至少，他不用再面对周言那张在微光下让他方寸大乱的脸。
“走吧。”周言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令人窒息的瞬间从未发生。
彰邗胡乱应了一声，凭着记忆摸索着收拾书包。黑暗中，他感觉到周言的身影在他旁边移动，然后传来了开门的声音。走廊应急灯微弱的光线再次涌入，勾勒出周言挺拔而沉默的轮廓。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空寂的教室，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谁也没有说话。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尴尬和沉默，比之前的冷战更甚。彰邗低着头，盯着周言被路灯拉长的影子，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刚才黑暗中周言的眼神、喉结的滚动、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小圆圈……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的恐慌感攫住了他——他害怕去深究那眼神背后的含义，更害怕去承认自己那一刻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跳意味着什么。
回到307宿舍，气氛更是凝滞到了冰点。周言径直走到自己的书桌前，打开台灯，暖黄的光线只照亮了他那一小方天地。他背对着彰邗，沉默地整理着书包，动作一丝不苟，却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
彰邗把自己摔进床铺，用被子蒙住头，试图隔绝一切。黑暗中，感官反而更加敏锐。他能清晰地听到周言翻动书页的声音，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甚至是他极其轻微的呼吸声。那雪松混合消毒水的味道，仿佛无处不在，霸道地钻进他的鼻腔，提醒着他刚刚在教室里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烦躁、困惑、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失落感，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接下来的几天，补习依旧在每晚十点半准时开始，地点换到了相对人更少但监控更严的图书馆角落。然而，气氛却发生了微妙而彻底的变化。
周言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讲解题目时逻辑清晰，步骤详尽，甚至比之前更加一丝不苟。但彰邗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周言的目光不再像之前那样偶尔会带着审视或无奈地落在他脸上，而是全程专注地盯着草稿纸或卷子，仿佛那些符号才是他唯一需要沟通的对象。他刻意保持着比之前更远的距离，身体语言透着一股明确的界限感。连讲解时的声音，都像是被冰水滤过，只剩下纯粹的、毫无情绪波动的信息传递。
彰邗起初是松了口气，至少不用再承受那令人心慌意乱的对视。但很快，这种刻意的、冰冷的疏离感就变成了一种新的煎熬。周言越是表现得若无其事，越是把他当成一个纯粹的需要补习的“任务对象”，彰邗心里那股无名火就烧得越旺。烦躁感卷土重来，甚至比之前更甚。他做题时更加心不在焉，错误频出，好几次周言指出错误时，他差点忍不住拍桌子质问：“你他妈到底什么意思？！”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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