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交替，光暗流转，唯独蒙蔽苍穹的烟笼雾锁不会随时间改变，没有太阳光的照耀，一般人的肉眼看不到这堵无形的天幕。
然而，对于此时进入了赫尔沙雷姆兹，置身在结界内部的五条悟却有着深刻而复杂的体会。
看到仪器显示的数值稳定在正常范围内，他摘下脸上憋闷的防毒面具，齐肩的黑色直发给他增添了几分乖顺的气质，戴上接近他半张脸大的墨镜，再讲围巾拉起来，就算是熟人，也未必能认出他来。
帽子、墨镜、口罩、围巾、高领风衣、手套、长靴将他所有可能裸露在外的皮肤裹得严严实实，隐藏过于明显的人类特征。
“空气成分跟外面差不多，氧气充足，适合人类生存，地脉被激活，自然的能量足够充足，才能维持住这么庞大又坚固的结界，感觉反倒比外面更舒服，咒灵估计也会喜欢。”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那条消息言中了，无论是否意愿，普通人在这里呆久了，身心都会遭受一定程度的影响，但是，应该不至于变成怪物。”
人类的基因还是很坚强的，糟糕的变异顶多是致癌减寿，不至于改变物种……大概。
他站在楼顶眺望远处，城市各处亮起的灯光足以用作照明。
然而，他的目力穷尽最远不过是两千米开外，再远便会被雾气遮挡，影影绰绰，只能瞥见高楼建筑模糊的轮廓。
看着像是公寓的高楼里没有人类居住，居民都是些奇形怪状的异世界生物。
高空中有异常生物飞行拨动云流的迹象，从雾气中偶尔显露边缘轮廓，看得出其体型巨大，好比巨鲸，呼吸声嗡嗡，存在感极强。
不着急调查这些，地面上已经有足够多的谜团。
五条悟用咒术收敛身上的所有气息，从楼顶跳落到地面，缓慢而稳当地开荒。
如同游戏副本开荒，按步骤熟悉地图，寻找物资（活人），打怪刷经验（拷问询问情报），组织小队打BOSS（这个暂时不用考虑）。
初来乍到，五条悟开始第一步，用双脚丈量赫尔沙雷姆兹，查看它与纽约的不同。
事实证明，他这么做是很有意义的。
他看到了很多超出他原来预想的东西。
“就算是怪物，也有穿衣服的习惯？”
“这些店铺用的是英文招牌？”
“街道干净，没有异味，这么大座城市的卫生工作到底是谁在搞？”
“美国政府早已经切断这里面的电力与供水，为什么灯光还能亮着，资源究竟从何而来，现在负责管理这座城市的到底是什么人……什么怪物？”
数不清楚的问题犹如雨后春笋，隐藏在浓雾深处的秘密太多了。
五条悟捂着鼻子，强忍着嗅入太多异味的不适：“嗅觉太好真是遭罪。”
找了这么久，找不到一个人类，反而闻到太多可怕的气息。
用咒术能够过滤气味，但是咒力使用后会留下明显的痕迹，如果有感知敏锐的个体，或许能借此反过来追踪自己。
“咚，咚，咚……”
地面有节奏地震动，五条悟皱眉凝望着正前方的路口/交界处。
不多时，一个身高超过三米的魁梧大汉在路口拐角出冲出来，竟转弯朝他这边奔来。
它脸膛赤红，头上长角，有人型却显然不是人类，身穿着紧身的衬衫，绷出丰硕前凸的胸肌，四条粗壮的手臂快速摆动。
在他后面追着一个脑袋像蘑菇的家伙，身材瘦削，跟红脸大汉相比，简直是一根容易被劲风吹折的豆芽菜，细窄单薄的肩膀扛着一把三米长的夸张大刀，举重若轻，健步如飞，反差感非常强。
跑得面色发紫的大汉看见了对向走来的五条悟，担心自己的路被挡住，愤而怒吼：“蠢材，滚开！”
英语？
五条悟挑起一边眉毛：“哦~”
街道宽阔，行人稀少，没有行驶的车辆，这家伙绕一下就能过去，哪怕说声“麻烦让让”也行，总之，骂人是不好的。
五条悟默默地往旁边退开，让出足够的空间，在大汉经过身边时，无声地勾了勾手指。
红脸大汉顿时感觉自己腿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不由自主往前栽倒，沉甸甸的肌肉撞到地面，发出沉重而又响亮的声音。
摔倒后它又立即双手撑地，打算爬起来继续逃跑，蘑菇头却没有给他机会，飞快地抡起大刀，连续五刀挑断红脸大汉的手筋脚筋，最后一道看在它的后腰，断开它的脊柱（如果有的话）。
砍完五刀后，蘑菇头再次将大刀扛到肩上，俯视着无法再逃跑的猎物，略带赞美的口吻，用英语说道：“你跑得挺快，双腿不错，肌肉一定很有弹性。”
如此夸奖，令人不寒而栗。
红脸大汉也觉得不对劲，忙不迭高声叫喊：“我还钱！我有钱还你！饶了我吧！”
“本店对吃霸王餐者的惩罚有强制规定，你既然选择吃完不付钱，那么，我们也只能让你成为菜肴，这才对得住被你浪费的食物。”
红脸大汉怒吼：“这是什么狗屁规矩！”
旁边围观的五条悟在心里默默点头。
蘑菇头并没有被他的情绪影响，保持自己平静自若的语调道：“这当然是为了避免顾客逃单造成店铺损失的规矩，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我还钱！我还！”
蘑菇头仿佛聋了，当做听不见：“本店的厨师很挑剔，幸运的话，只会留下你身上最可口的部分，不会将你全切了。”
说到最后，它还安抚了一句。
然后，它就抓着红脸大汉的一只脚，将后者拖着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夜空中响彻红脸大汉凄惨的叫声。
“你知道我的大哥是谁吗！我大哥会带人来救我！到时候把你们所有人剁成肉泥！”
蘑菇头的反应却出乎它的意料，不惊反喜：“那可真是太好了，仓库里的食材所剩不多，我正愁着去哪儿补充，希望你的兄弟跟你一样也能拥有适合成为食材的部位。”
“你、你……疼死我了！放开，我自己走！”
“求你了，放过我！”
“给我个痛快啊混账！”
从惊惧的咒骂到可怜的哀求，直至最终的绝望，红脸大汉的声音渐渐低弱。
白嫖固然不好，但是，惩罚力度太严苛了。
目送着两只怪物远去，五条悟盯着地面因为拖曳留下的血痕啧啧称奇：“吃霸王餐的客人会被抓去做菜，这算是某种层面的循环利用吗？”
上餐厅吃饭的客人绝大多数是不会往后厨跑的，所以，谁清楚用来做饭的肉菜是来自于哪儿。
无知者无畏，知道了遭罪……不对，知道才免于遭罪。
他默默感慨着，顺便掐灭了内心深处对异世界美食的薄弱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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