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梧桐叶刚开始泛黄，边缘卷起微焦的弧度，像是青春里那些说不出口的心事，悄悄蜷缩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
林栀把刚发下来的物理试卷折好，塞进课桌最里层，78分，鲜红的数字刺得她眼睛生疼，她深吸一口气，转头望向窗外，嘴角习惯性地上扬，形成一个完美的微笑弧度——这是她练习多年的表情，阳光、开朗，无懈可击
“听说了吗？今天要来一个转校生”前桌宋晓雨转过头，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从北京转来的，据说家里特别有背景”
林栀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手指却无意识地捏紧了校服裙摆，这所位于小城的省级重点高中，每年升学率惊人，管理严格得像上紧了发条的时钟，转学生在这里是稀罕事，尤其是在高二这么关键的时期。
上课铃响，班主任李老师踏着铃声走进教室，身后跟着一个瘦高的男生
“同学们，这是从北京四中转来的周暮同学，今后将和大家一起学习，迎接高考”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
男孩站在讲台上，眼神淡漠，像是蒙着一层薄雾的深潭，他穿着简单的白色校服衬衫，却硬是穿出了与众不同的气质，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成绩——李老师介绍，周暮在北京市区的物理竞赛中拿过一等奖
林栀的心脏猛地一跳，物理两个字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周暮，你去那边坐吧，林栀旁边有个空位”
全班的目光齐刷刷投向林栀，她维持着标准的微笑，看着那个清瘦的身影向她走来，他走过她身边时带起一阵微凉的风，有淡淡的薄荷味道
“你好，我叫林栀”她小声打招呼
周暮只是微微点头，从书包里拿出课本，整整齐齐地摆在桌面上，整个过程安静得像一场默剧
一整天的课程，林栀都处于一种奇怪的紧张状态，她挺直背脊，保持最佳坐姿，笑的时候恰到好处地露出八颗牙齿——这是她多年来习得的保护色，在老师和同学眼中，她永远是那个阳光开朗、积极参加活动的优秀学生，尽管她的成绩始终在中游徘徊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阳光般的表象下，藏着多么深的自卑，从小城镇考到这所省重点，她拼尽了全力；父母的期望，家庭的拮据，都像无形的山压在她单薄的肩上
课间，宋晓雨凑过来：“怎么样？和新同桌说话了吗？”
林栀摇摇头，余光瞥见周暮正低头看一本物理竞赛题集，修长的手指握着笔，在草稿纸上演算着什么，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的缝隙洒在他手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听说他爸爸是咱们市新来的干部，”宋晓雨声音压得更低，“妈妈是北京某大医院的专家，他本来可以不来的，不知道为什么要转学到这里。”
林栀轻轻“嗯”了一声，心里却泛起一丝苦涩，这就是差距，有些人拼尽全力才能得到的东西，对另一些人来说却唾手可得
下午最后一节是物理课，老师宣布进行随堂测验，林栀的手心开始冒汗，这是她最害怕的环节
试卷发下来，她读着第一道题，脑子里却一片空白，电场的概念在她脑海中纠缠成一团乱麻，公式记混了，例题忘光了，她咬着下唇，指甲在草稿纸上划出深深的印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围的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像是对她的嘲讽，她抬头，看见物理课代表已经翻到了背面，而她才做完选择题的一半。
物理测验结束的铃声响起，林栀看着写得稀稀拉拉的试卷，沮丧地将笔扔在桌上。课间，周暮却忽然将自己的草稿纸推到她面前，上面整齐地写着最后两道大题的解题思路，关键步骤和公式一目了然。
她的脸瞬间烧了起来，这是可怜她吗？还是觉得她太笨，看不下去？
自尊心让她想推开那张纸，但现实的压力让她犹豫了，最终，她低下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了句“谢谢”，然后飞快地把公式记在笔记本上。
交卷后，教室里喧闹起来，林栀转向周暮，努力维持镇定：“刚才，谢谢你。”
周暮转过头，第一次正眼看她，他的眼睛很黑，像是能把人吸进去。
“不用谢，”他的声音很轻，“你听课很认真，只是思路没绕过来而已。”
放学铃声响起，周暮迅速收拾好书包离开，林栀独自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渐渐西沉的落日，梧桐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是时光的印记
她从书包最里层拿出一个精致的笔记本，翻到最新一页，写下日期和一行字：
“今天来了一个转校生，他有一双很黑的眼睛，像是藏着很多故事，他给了我物理题的答案，不知道是善意，还是怜悯”
合上本子，她轻轻抚摸着封面上那朵手绘的栀子花，这是她唯一的秘密花园，承载着她所有不敢言说的心情
她不知道，这个叫周暮的男孩，将会在她的生命中掀起怎样的波澜
就像窗外的梧桐叶，不知道哪一阵风会将自己吹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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