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秘密

江驰妈妈的话音落在客厅里时,空气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温度,连挂钟滴答的声响都变得格外清晰。江驰的目光死死钉在茶几上那本淡蓝色封面的日记本上,指尖还嵌在发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连呼吸都沉得像压了块石头——那本日记的封皮边角已经磨出毛边,封面用银粉写的“苏晚”两个字褪了色,却像一把旧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藏了多年的抽屉。

“妈,你怎么会带这个来?”他的声音带着刚从喉咙里滚过的沙哑,甚至不敢伸手去碰那本日记,仿佛只要指尖碰到,那些被强行压下去的画面就会涌出来。

江驰妈妈拿起日记本,指尖轻轻拂过封面的磨损处,动作慢得像在触摸一件易碎的瓷器,眼神里掺着怀念与心疼:“上次回老房子收拾你爸的旧渔具,在你以前的书桌抽屉最里面找到的——你当时用胶带把它粘在抽屉底板上,我也是擦灰时摸到才发现。小驰,苏晚的事过去快六年了,你不能再把它锁在心里,尤其对林砚,你既然想跟他好好走下去,就该让他看见完整的你,包括那些没说出口的过去。”

江驰没说话,后背沿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下来,膝盖屈起,双手紧紧抱着腿,头抵在膝盖上,把脸埋进臂弯里。客厅里的阳光透过纱帘照进来,在他脚边投下细碎的光斑,却暖不透他紧绷的肩膀。记忆像被扯松的线,顺着日记本的封面慢慢往下滑——十二岁那年的夏天,老码头的风里带着海腥味,他蹲在礁石上哭,因为爸爸的船已经逾期三天没回来,渔村里的人说,那片海前几天起了大风暴,怕是凶多吉少。

就在他哭得喘不过气时,一双白色的帆布鞋停在他面前,接着是一颗裹着草莓糖纸的糖递到眼前:“别哭啦,你看那边的云,马上要变成橘色了,拍下来的话,就算忘了今天的风,也能记得今天的夕阳。”

他抬头,看见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生,马尾辫上系着蓝色的丝带,手里举着台黑色的老式相机,镜头还对着远处的海平面。那是他第一次见苏晚,后来才知道,她是跟着支教的妈妈暂时住在镇上的。从那天起,老码头多了两个身影——苏晚举着相机找角度,他就跟在后面帮她背装胶卷的小包,听她讲相机里的世界:“这个镜头能把夕阳拍成蜂蜜色,等我攒够钱,就去拍遍所有海边的黄昏。”

他们一起在礁石上写作业,一起捡退潮后的贝壳,苏晚还说,等她初中毕业,要把老码头的四季做成相册,第一页就放他蹲在礁石上看海的背影。可谁都没料到,初三那年的六月,苏晚为了拍老码头的海上日出,凌晨五点骑着自行车出门,在路过镇口的下坡路时,被一辆失控的货车撞了。等他接到消息跑到医院时,只看到苏晚妈妈抱着那台摔碎的相机,哭得站不起来。

“奶奶总说,要是我前一天没跟她说‘明天日出肯定特别美’,她就不会早起去拍照,”江驰的声音从臂弯里传出来,闷闷的,还带着点抑制不住的哽咽,“我也怕,怕别人说‘是你害死了她’,更怕时间久了,我会忘了她笑起来的样子。后来遇到你,林砚,我第一次觉得,心里的乌云好像散了点,可我不敢跟你提苏晚,我怕你觉得我心里还装着别人,怕你觉得我不真诚,更怕……怕你知道这些后,就不想跟我在一起了。”

江驰妈妈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掌心能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傻孩子,苏晚是你的朋友,是你青春里的一道光,不是你的负担。真正在意你的人,不会因为你怀念朋友而离开,反而会陪你一起,把这份怀念好好收着。你要是一直瞒着,才会让误会越积越深,最后真的弄丢在乎的人。”

与此同时,学校西侧的梧桐树下,林砚正坐在长椅上,手里攥着那张皱巴巴的退件单。退件单上“苏晚”两个字被他的指尖反复摩挲,边缘已经起了毛,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和江驰的对话框——“已读未回”四个字像根细小的刺,扎得他心里发慌。他想起昨晚江驰掌心的温度,想起今早溏心蛋的香气,想起在老码头时江驰提到删照片时躲闪的眼神,心里像被搅乱的玻璃珠,又乱又沉。

风卷着梧桐叶落在他脚边,他刚要把退件单放进书包,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江驰发来的消息,只有短短一行:“林砚,能不能来我家?我有话想跟你说,所有话。”

林砚盯着屏幕看了三秒,起身往江驰家的方向走。路上的风有点凉,吹得他额前的碎发飘起来,可心里的不安却慢慢沉了下去——不管那个秘密是什么,他想听听江驰的解释,也想告诉他,自己在意的不是他有秘密,而是他愿意不愿意把秘密说给自己听。

到了江驰家楼下,林砚刚抬手要敲302的门,门就从里面开了。江驰站在门口,眼睛红得像刚哭过,头发乱糟糟的,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眉骨,平时总是带着笑意的嘴角此刻抿成一条直线,看到林砚时,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只是侧身让开位置,手指还无意识地攥着门框。

林砚走进客厅,第一眼就看到了茶几上的日记本——淡蓝色的封面,褪色的“苏晚”两个字,和照片背面的字迹一模一样。江驰妈妈坐在沙发上,看到他进来,起身笑了笑,眼角的细纹里带着温和:“你就是林砚吧?我常听小驰提起你,你们聊,我去厨房看看炖的汤好了没。”说完,她拿起茶几上的保温桶走进厨房,轻轻带上了门,把空间留给了两个少年。

林砚在沙发上坐下,目光落在日记本上,没说话。江驰坐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双手放在膝盖上,手指紧张地抠着裤子的布料,连指节都泛了白。沉默像潮水一样漫上来,直到挂钟又响了一声,江驰才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林砚,对不起,我之前骗了你。苏晚……她不是陌生人,是我以前最好的朋友,也是……我心里一直没放下的人。”

他的声音很轻,却一字一句都很清晰,慢慢说起了老码头的相遇,说起了草莓糖的甜味,说起了苏晚相机里的夕阳,也说起了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他说起自己这些年的愧疚——每次路过老码头,都会想起苏晚没拍完的四季相册;说起自己的逃避——把苏晚的照片都存进旧硬盘,藏在衣柜最底层,连妈妈提起苏晚,他都会借口躲开;也说起遇到林砚时的心情——“第一次在篮球场看到你,你坐在长椅上写题,阳光落在你头发上,我突然觉得,好像很久没见过这么干净的样子了。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不用总想着‘我是不是做错了’,可我又怕,怕你知道苏晚的事,会觉得我还活在过去,会不喜欢这样的我。”

江驰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旧照片,指尖捏着照片的边角,递到林砚面前:“这张照片是苏晚出事前一周拍的,她当时说,要把老码头的夏天拍得比草莓糖还甜。后来我整理她的东西,发现她记了地址,说要把照片寄给她在外地的外婆,我就照着地址寄了,可没过多久就退回来了,上面写着‘查无此人’。我后来又寄了两次,都是一样的结果,我才知道,她可能早就知道外婆搬了家,只是没说。”

林砚接过照片,指尖碰到泛黄的相纸,能感受到岁月的温度。照片里的苏晚笑得明亮,连眼角的细纹都透着开心,背后的海浪拍着礁石,像在为她的笑容伴奏。心里的疑惑像被慢慢吹散的雾,取而代之的是心疼——他能想象到江驰这些年抱着愧疚过日子的样子,也能理解他为什么会瞒着自己,那不是欺骗,是怕失去的小心翼翼。

“江驰,”林砚抬起头,目光落在江驰发红的眼睛上,声音轻轻的,却很坚定,“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苏晚是你的朋友,你怀念她,记着她,不是你的错,反而说明你是个重情的人。我之前难过,不是因为你有这个秘密,是因为你把我当成了会因为过去离开你的人,是因为你不愿意跟我分享那些难走的路。”

江驰听到这话,眼眶瞬间又红了,他突然起身走到林砚面前,蹲下来,伸手紧紧抓住林砚的手,指尖带着点颤抖:“林砚,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只是太怕了,怕你像苏晚一样,突然就从我的生活里消失,怕我又变成一个人。”

“我不会离开你,”林砚反手握紧他的手,指腹轻轻蹭过他冰凉的指尖,像在传递温度,“以后不管是开心的事,还是难过的事,不管是过去的遗憾,还是现在的担心,我们都一起面对,一起扛,好不好?”

江驰点点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温热的。他往前凑了凑,额头轻轻抵在林砚的膝盖上,像个卸下所有重担的孩子,肩膀慢慢放松下来。厨房的门轻轻开了条缝,江驰妈妈看着眼前的画面,悄悄笑了,转身把刚炖好的排骨汤放在保温桶里——她知道,她的儿子终于不用再抱着秘密过日子了。

阳光透过纱帘照进来,落在茶几上的日记本上,也落在两个少年交握的手上。林砚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膝盖上的江驰,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江驰心里的伤口不会一下子愈合,苏晚的名字也会一直留在他的记忆里,但那不是阻碍,而是他们一起走向未来的勇气。就像老码头的夕阳,不管过去多久,都会在每个傍晚准时亮起,温暖每一个等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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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影里的二次心跳
连载中澜柯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