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当隼终于将最后一片带着倒钩的弹片丢进托盘,并用大量消毒液再次彻底冲洗创腔后,他才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夜莺伤口涌出的血,颜色终于从暗紫转为了相对正常的鲜红。
“毒素…?”影刃低声问,目光紧紧盯着那依旧肿胀发黑的伤口边缘。
“未知。不像常见军用毒素。”隼快速回答,动作不停。他拿起强效止血纱布,用力按压在清理干净的创口上,又用弹性绷带进行加压包扎。同时,他拿起另一支注射器,里面是淡黄色的液体,毫不犹豫地扎进夜莺另一侧完好的上臂肌肉,缓缓推入。“广谱抗蛇毒血清和强力抗生素,先顶住。”他解释了一句。
接着,他迅速连接上生命体征监测仪的电极片贴在夜莺胸口。屏幕上,心率快而弱,血压低得危险。
“失血太多。”隼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拿起一袋O型阴性通用血浆,熟练地挂上输液架,将针头刺入夜莺手臂的静脉。暗红色的血液开始缓缓流入她苍白的身体。
做完这一切,隼才直起身,活动了一下因为长时间高度紧张而僵硬的手指。他看了一眼监测仪上依旧危险的数值,又看了看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夜莺,最后,冰冷的目光落在了影刃身上。
“水。食物。给她。”他指了指角落里的艾米丽,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守夜。我处理外围。”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拎起一个装有信号探测仪和武器的背包,转身走向安全屋通往地面的铁梯,身影迅速消失在阴影里。沉重的铁门落下,发出一声闷响,将安全屋彻底封闭。
影刃缓缓松开按着夜莺的手。她的手臂因为长时间用力而酸麻僵硬。她看着油布上气息奄奄的夜莺,看着那袋缓缓滴落的、维系着生命的血浆,看着监测仪上跳动的、依旧不容乐观的数字。胸腔里的业火并未熄灭,反而沉淀下来,烧得更加冰冷、更加坚硬。她站起身,走向角落里那个仍在无声颤抖的金发女孩。
安全屋死寂一片,只有监测仪发出的规律电子音,和血浆袋里血液滴落的微弱声响,如同生命的倒计时。影刃从医疗箱旁拿起一瓶水和一包高热量压缩饼干,走到艾米丽面前,蹲下。
艾米丽惊恐地抬起头,蓝眼睛里满是泪水。
“吃。”影刃的声音依旧冰冷,但少了之前的暴戾,只剩下一种沉重的疲惫。她将水和饼干塞进艾米丽手里。“想活,就吃下去。这里没有软弱的位置。”
她不再看艾米丽,转身回到油布旁,靠着冰冷的涵洞水泥壁坐下。位置正好能同时看到夜莺和通往地面的铁梯。她脱下早已破烂不堪的外套,露出里面相对干净的黑色紧身背心。左臂上,一道在垃圾车逃亡时被碎片划开的口子,皮肉翻卷,鲜血已经半凝固。她面无表情地从医疗箱里拿出消毒水和纱布,咬着牙,将冰冷的消毒水直接倒在伤口上!
“嘶…”剧痛让她倒抽一口凉气,身体瞬间绷紧,额头渗出冷汗。但她动作不停,用纱布胡乱地擦拭掉污血,然后撕开止血绷带,一圈圈用力缠紧伤口。整个过程,她一声不吭,只有微微颤抖的嘴唇和额角的汗珠显示出她正承受的痛苦。
处理完自己的伤,她重新靠回墙壁,目光落在夜莺苍白的脸上。她拿起一块干净的纱布,沾了点水,小心地、一点一点地擦拭掉夜莺脸上干涸的污泥和血痂。动作生涩,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
艾米丽看着她,又看看昏迷的夜莺,再看看自己手里的水和饼干,终于颤抖着拧开瓶盖,小口小口地喝起来。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苦涩的清醒。她开始机械地啃咬那块硬得像石头的压缩饼干。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夜莺的睫毛忽然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影刃立刻屏住呼吸,身体前倾。
那双紧闭的眼睛,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眼神起初是涣散的、茫然的,仿佛无法聚焦。剧痛让她眉头紧紧蹙起,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游丝般的呻吟。她的目光在惨白的灯光下无意识地游移,最终,极其艰难地,落在了影刃那张同样布满疲惫和污迹、却带着紧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的脸上。
夜莺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的眼神在影刃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极其缓慢地、向下移动,最终,定格在影刃那缠着渗血绷带的左手上。
影刃下意识地蜷了一下手指。
就在这时,夜莺那干裂苍白的嘴唇,极其艰难地、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那不是嘲讽,更像是一种…确认?或者说,是一种带着无尽疲惫的了然。
她的目光再次抬起,越过影刃的肩膀,落在角落里蜷缩着啃饼干的艾米丽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那点微弱的光彩迅速黯淡下去,沉重的眼皮如同千斤闸,再次缓缓合上。呼吸依旧微弱而急促。
影刃的心猛地一沉。她伸出手指,轻轻探了探夜莺颈侧的脉搏。跳动虽然微弱,但还算规律。监测仪上的数字依旧在危险边缘徘徊,但至少没有继续恶化。
她收回手,重新靠回冰冷的墙壁。夜莺那个几乎看不见的、带着疲惫了然的眼神,如同烙印般刻在她脑海里。她知道夜莺想问什么,也知道夜莺看到了什么——艾米丽还活着(契约完成),她影刃也还活着(菜鸟没死),还有…她手上那个代表清道夫背叛的秃鹫徽章带来的伤口(麻烦大了)。
影刃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安全屋里混杂着血腥、消毒水和霉味的冰冷空气。胸腔里,那冰冷的业火无声地燃烧着,将所有的恐惧、软弱、后怕都焚烧殆尽,只留下最纯粹的、如同“乌啼”刀锋般的坚硬与决绝。
她再次睁开眼,望向那扇沉重的、隔绝了外面世界的铁门。隼还在外面清理痕迹,对抗着不知潜伏在何处的秃鹫爪牙。夜莺在生死线上挣扎。艾米丽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而她自己,伤痕累累。
安全屋的冰冷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但这冰层之下,复仇的业火,正以夜莺的鲜血为燃料,无声地、更加猛烈地燃烧着。等待破冰而出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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