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血沼孤刃

她将“乌啼”匕首仔细地绑在小臂内侧的皮鞘里,外面用衣服袖口盖住,确保抬手间就能闪电般抽出。又在腰间和后腰皮带内侧藏了几片薄如蝉翼、边缘锋利的淬毒钢片(“出手鞭”),以及一小管强力麻醉剂和对应的微型注射针头。

最后,她走到艾米丽面前。女孩吓得往后缩了缩。

“名字。”影刃的声音刻意压得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劳工阶层常见的粗粝感。

艾米丽茫然地看着她,嘴唇哆嗦。

“费尔南多的地盘,清洁工、电工、管道工,叫什么?”影刃不耐烦地追问,眼神带着压迫。

“胡…胡安?或者…米格尔?很…很多…”艾米丽结结巴巴地回答,她确实见过不少穿着工装、沉默寡言进出维修通道的男人。

影刃不再多问,转身走向涵洞角落一个积满灰尘的工具箱。她翻出一件沾满油污的深蓝色工装外套,上面印着一个模糊不清的维修公司logo。她毫不犹豫地套在身上,尺寸有些宽大,正好掩盖身形。又抓过一顶同样油腻的鸭舌帽扣在头上,压低了帽檐。最后,她拿起一个半旧的、装着几件普通扳手和螺丝刀的帆布工具袋挎在肩上。

当她再次站直身体时,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为了生计奔波、疲惫不堪的底层维修工人。只有那双被帽檐阴影遮住的眼睛深处,跳动着焚尽一切的冰冷业火。

隼背对着她,正在调整夜莺的输液速度,没有回头。影刃也没有告别。她最后看了一眼油布上生死未卜的恩师,看了一眼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任务目标,然后,决然地转身,走向那扇沉重的铁门。

按下开启按钮,铁门在低沉的嗡鸣声中缓缓上升。外面更深沉的夜色和更冰冷的空气涌了进来。影刃没有丝毫犹豫,身影一闪,如同融化的墨迹,消失在通往地面的幽暗铁梯尽头。

铁门在她身后缓缓落下,沉重的闭合声在涵洞里回荡,如同敲响了战鼓。

城市尚未从黎明前的骚乱中完全苏醒。通往“粉红天堂”的街区被临时拉起了警戒线,几辆警车闪烁着红蓝光芒停在街角,但警力明显不足,更多的是一种象征性的存在。爆炸和大火留下的焦黑痕迹、碎裂的玻璃、翻倒的路障,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发生的激烈交火和混乱。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劣质灭火剂的化学气息和淡淡的血腥味。

许多店铺门窗紧闭,街道上行人稀少,偶尔匆匆路过的几个也都是神色惊惶,步履匆匆。只有一些胆大的拾荒者和流浪汉,在警戒线外围的废墟和垃圾堆里翻找着可能值钱的东西。

混乱,是最好的掩护。

影刃——此刻的“胡安”或“米格尔”——低着头,缩着肩膀,步履沉重而疲惫,完全融入了这片灾后余生的景象。油腻的工装、沾着可疑污渍的工具袋、压低的帽檐,让她成为了这片混乱背景中一个毫不起眼的注脚。她巧妙地避开警戒线附近巡逻的警察(他们看起来也疲惫不堪,注意力并不集中),选择从一条堆满建筑垃圾和翻倒垃圾桶的小巷绕向“粉红天堂”的后方。

昔日金碧辉煌、霓虹闪烁的“粉红天堂”,此刻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骨架。正门巨大的玻璃幕墙完全粉碎,扭曲的金属框架像怪物的獠牙般支棱着。华丽的门厅一片狼藉,高档地毯被烧焦、水浸,混合着玻璃碴和不明污物。消防水龙带像死蛇一样盘踞在湿漉漉的地面上。空气中那股奢靡的香氛早已被浓烈的焦臭和化学品气味彻底取代。

后巷的情况更糟。垃圾堆积如山,污水横流。几辆被烧得只剩下框架的汽车残骸堵在巷口。空气中弥漫着垃圾**和电气元件烧焦的混合恶臭。

影刃的目标是后巷深处,那扇不起眼的、厚重的金属防火门——通往地下设施的员工通道。此刻,这扇门半开着,门口一片混乱景象。几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正在大声吆喝着指挥,他们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和强装的镇定。一些穿着服务生制服或暴露演出服的男女,个个灰头土脸,神情麻木或惊恐,正被粗暴地驱赶着排队,似乎在进行某种登记或检查。旁边停着几辆救护车,医护人员正忙碌地将一些在混乱中受伤的人(有保安,也有舞女和客人)抬上担架。

“快点!排好队!出示你们的员工卡!没有卡的去那边登记!妈的,动作快点!”一个脸上带疤、脾气暴躁的保安头子挥舞着警棍吼道。

“电工!谁是电工?他妈的地下三层备用发电机好像冒烟了!赶紧去看看!”另一个穿着西装、但领带歪斜、满脸油汗的管理人员模样的人挤在门口,对着对讲机吼了几句,又焦急地朝着人群大喊。

机会!混乱未消,人心惶惶,管理漏洞百出!

影刃心脏猛地一跳,但脚步没有丝毫慌乱,反而显得更加疲惫和沉重。她低着头,紧了紧肩上的工具袋,朝着那个大喊“电工”的管理人员方向,步履蹒跚地挤了过去。

“先生…先生…”她刻意让声音显得沙哑、卑微,带着浓重的底层口音(得益于夜莺提供的语言模块训练),“我…我是迭戈维修公司的…刚才…刚才爆炸的时候,我在后面巷子检修管道…被气浪掀翻了…刚醒…”她一边说着,一边适时地咳嗽了几声,身体微微摇晃,仿佛随时会倒下,还故意让沾着污泥和疑似血迹(其实是之前垃圾场的污垢)的工装袖子露出来。

那管理人员正焦头烂额,看到影刃这副“专业对口”又“饱受惊吓”的维修工模样,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根本没心思细看她的脸或盘问细节。“电工?太好了!快!跟我来!地下三层!备用发电机!妈的,要是那里再出事,整个系统都得停摆!费尔南多先生还在下面呢!”他语速极快,一把抓住影刃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就往那扇半开的防火门里拽。

影刃顺从地被拉着走,低着头,帽檐下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业火在胸腔里无声地咆哮。

费尔南多…我来了!

她被那管理人员几乎是推搡着穿过混乱的门厅。昔日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痕迹被满目疮痍取代。水晶吊灯砸在地上摔得粉碎,名贵的油画被熏得漆黑。空气中弥漫着粉尘和绝望的气息。他们绕过一堆堆瓦砾和被水泡坏的家具,径直走向一条通往地下的、相对受损较轻的楼梯通道。

越往下走,空气越潮湿阴冷,混合着机油、灰尘和一种…淡淡的、被焦糊味掩盖的、属于地下空间的霉味。楼梯间的应急灯发出惨绿的光芒,将人影拉得扭曲变形。

“快点!就在前面!”管理人员气喘吁吁,指着通道尽头一扇厚重的、喷涂着“机房重地”的灰色金属门。门虚掩着,里面传出机器低沉的嗡鸣声,以及一股更明显的、塑料电线烧焦的糊味。

门口站着两个保镖。他们穿着黑色西装,但领口敞开,神色紧绷,眼窝深陷,显然也经历了之前的混乱和高度紧张。看到管理人员带着影刃过来,其中一个警惕地抬手阻拦,目光锐利地扫向影刃。

“电工!修发电机的!”管理人员急忙解释,声音带着急切,“快让他进去看看!冒烟了!费尔南多先生在里面,不能断电!”

那保镖审视的目光在影刃身上停留了两秒。油腻的工装,疲惫麻木的神情,沉甸甸的工具袋,一切都符合一个底层维修工的形象。尤其是在这种混乱时刻,急需解决问题的人手。他眼中的警惕略微放松,但依旧带着审视。

“工具袋打开。”保镖冷硬地命令。

影刃顺从地将肩上的帆布工具袋取下,放在地上打开。里面是几把普通的扳手、螺丝刀、钳子、一卷电工胶布,还有一小捆不同型号的电线。都是最基础、最不起眼的维修工具。

保镖用脚尖拨弄了一下,没发现异常,又示意影刃抬起双臂,用金属探测仪快速扫了一遍她的身体。探测仪在她小臂内侧(“乌啼”的位置)和后腰(钢片)发出了轻微的嘀嘀声。

影刃的心跳平稳如常,脸上适时地露出底层劳工面对这种“高级玩意儿”时常见的茫然和一丝紧张。“那…那是我的皮带扣…铁的…”她指了指腰间普通的金属扣,声音带着点怯懦。

保镖皱了皱眉,探测仪在后腰处又扫了一下,嘀嘀声依旧。他狐疑地伸手想去摸。

“妈的!还磨蹭什么!”旁边的管理人员急得跳脚,一把推开保镖的手,“都什么时候了!发电机冒烟!费尔南多先生要是发火,你我都得完蛋!赶紧让他进去!”

保镖被推得一个趔趄,脸上闪过一丝恼怒,但听到“费尔南多”的名字,最终还是忍了下来。他狠狠地瞪了影刃一眼,不耐烦地挥挥手:“快点!进去!修不好就滚蛋!”

影刃连忙点头哈腰,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手忙脚乱地收起工具袋,重新挎在肩上。她低着头,脚步有些“慌乱”地走向那扇虚掩的厚重金属门。

心脏在胸腔里沉稳而有力地撞击着肋骨,如同战鼓。冰冷的业火流遍四肢百骸,将最后一丝属于“张怡”的迟疑和温度彻底焚尽。当她的手指触碰到冰凉的门把手时,意识深处只剩下古寺废墟中夜莺淬毒的声音在回荡:

“血债血偿,就是你活着的唯一意义!”

门轴发出轻微的呻吟,惨绿色的应急灯光被门内更明亮的白光取代。机器的嗡鸣声陡然放大,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节奏感。影刃的身影,如同投入熔炉的最后一粒火星,无声地没入了那片充满机油味、焦糊味和致命杀机的堡垒内部。沉重的金属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外面所有的混乱与喧嚣,也隔绝了最后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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