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后，莫榆晚整理了情绪，一个人开着商以卓的车到了局里。
今日天气阴沉，乌云笼罩着大地，好似一块即将压下的石层。就连警察局的气氛都格外沉重，与此同时，警局外还停了很多辆型号不一的轿车。
今日来人无比齐全，所有警员集中在了楼顶的大会议室里。
可即便有这么多人在，这里依旧安静可听针落。每个人都身着警礼服，全都笔直地站立着会议厅里。他们望向大屏的表情均严肃而又庄重。
只因大屏上的字样——商以卓同志警号存封仪式。
“莫莫呢？”韩旗舟的声音响起，这个声音很小，是同身边人的耳语。他身着警礼服，站得笔直。
沈乔今天扎着低马尾，她悄悄指了指身后，低声道：“在最后面。”她见韩旗舟想往后走，“诶！”沈乔眼疾手快拉住他，“让他静静吧，你别去了。”
莫榆晚站在最后，没有先前走，他红着眼眶，一直望着屏幕上的大字。莫榆晚紧抿着嘴唇，他自己能感觉到心率在不断的升高，体内的热血也在一股脑地冲向大脑。
他的视线一直模糊着，热泪在那双黄棕色的眸子下打着转，却始终没有掉下去，与此同时，他嘴里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他为了让自己保持理智，先前一直狠狠地咬着下嘴唇。
或许该庆幸，他站在最后，没人看出他的异样。又或许，这本就是大家留给他的空间，但莫榆晚现在并不在乎这个。
这时林顺孝拿着话筒走上了台，他哽咽着，眼眶红得像抹了血一般。“那个……”他咽了口空气，“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我身为局长……”他一顿，舔了下嘴皮，握紧了话筒，沉吟片刻次才开始继续说下去。
他哽咽着依次感谢了来参加这次仪式的人。有市局党委委员，政治部主任，副县长，局党委书记，警员家属…….
念道警员家属这一栏时，林顺孝特意看了一眼最后排，他抿了下嘴唇，最终还是没能念出莫榆晚的名字。
林顺孝深吸了一口气，做了一个自我调整，他正色道：“警号是警察身份的象征，警服是警察尊严的象征。从专属警号生成那一刻起，它就随之相伴整个职业生涯。商以卓同志延继商霖同志的警号，投身公安工作，不怕困难，无畏艰险，以自身行动护下两条无辜生命，”他没压住心底的情绪，停顿了会儿，“传承和弘扬了忠勇、当先的公安精神，让继承的警号再次成为一名人民刑警的无限荣光。”
话筒传出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台下的人仍旧站得笔直。
莫榆晚低着头看着手上的戒指，大颗泪水砸向地面，他还是没能办到，还是久久不能平复心里的情绪。
人人都知道他们在一起，人人都知道他们订婚了。可为什么就是这么不公平，商以卓是去救人的啊……他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凭什么啊！
可在正栏册上，商以卓的家属还是没能有莫榆晚。
而后莫榆晚深吸了一口气，攥紧右手，抬起了头。他挺直腰板，站得笔直，就像第一次报道那样。
林顺孝一字一句地念着商以卓侦破的案例以及获得的成就。
“……商以卓同志是我们局成立以来，第一任最为年轻的刑侦一队队长。一队在他的带领下，增强了队员投身工作的使命感和荣誉感。要知道，每一次的警号授予都是我们对新血脉寄予的重托与厚望，商以卓同志不负众望，是我们所有人心中的先锋楷模。”他咬了咬嘴唇，“而警号的封存，是我们对他的缅怀与铭记，在今天……”他缓缓念出了6位数字，“该警号，”林顺孝皱了下眉头，咽了口空气，他抬眸望向大众，再次开口。
“永久封存。”
最后四个字就像一把钝刀，从莫榆晚心里拉出的那一刻，带出了染着鲜血的心头肉。
莫榆晚咬着牙，他无法，只能眼睁睁看着韩旗舟关上装有商以卓警号的木盒。其实就连他自己也感受不到他现在心里究竟是疼还是倦。
如果商以卓没有参与这个案子，如果商以卓在去的路上他跟上了，或者说他就是死缠烂打不要商以卓去，那是不是这次宣讲的词，就该是他们的敬婚词了。
他们本来过得很幸福的，那天早上商以卓还抱着他呢，还吃了莫榆晚煮的面，他们有说有笑明明很温馨啊……可为什么一瞬间什么都变了。
都说现实残酷，但没有亲身经历，压根就不会体会到什么是残酷。可一旦经历了，那就不单单是残酷一词可以概括的。仅由这个不会重来的，虚拟的“如果”，换取来的却是精神上的，那种抹不去的刻骨铭心的痛。
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可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大的代价来换。莫榆晚把自己的英雄让了出去，可最终的等回来的却是一身血衣。或许他当初就该自私一些，等了二十年的人，好不容易重新遇到了，好不容易在一起了，甚至是他们马上就要结婚了，因为一个案子，一切都变了，他们的未来不应该是这样。
商以卓最后会想什么？会想怎么回家吗？会不会想着莫榆晚该怎么办？他会不会害怕，会不会担心……
莫榆晚咽了口空气，吸了吸鼻子。
商以卓死了，他却拿不全商以卓的遗物。
这场恋爱就如同一程旅途，目的地到了，自然也就结束了。可路途上所见的风景，都是最难遗忘的，而这恰恰也是商以卓赠给莫榆晚的独一无二的礼物。
莫榆晚深吸了一口气，他该改变了。以前他什么事情都依赖商以卓，可以后怎么办？他还要帮商以卓完成任务，不能再这么心大，也不能再这么幼稚下去。
待这次封号会结束，莫榆晚没有离开。
沈乔他们看到莫榆晚没走，连忙上去抱了抱他。
“没关系的。”莫榆晚抬手擦了下眼泪，“我知道他会以另一种身份一直陪着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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