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桌被指节叩响的声音一再传来,吴望抬起埋在臂弯处的脑袋,皱着眉问眼前的女同学:“你是不是有病?”
女同学指了指吴望,随后又指了指自己的嘴角惊讶道:“你流口水了!”
吴望刚想骂人,就见对方扭头跑开,心下更是暗骂此人傻*,却见那人翻找自己的书包,不知是找到了什么,兴冲冲的往教室的最后排走来。
女同学摊开手:“手绢给你,擦擦吧。”
吴望伸手拍掉了手绢,一脸挑衅地扯过对方的胳膊,往自己的嘴角用力抹了抹,女同学不可思议地看着吴望:“你才有病!下节体育课我好心叫你,没想到你……”
吴望拽着对方刚想挣脱的手,用力扯了扯打断道:“我就是有病,跟体育老师说,去不了。”
女同学:“那你放开我的手,我去和老师讲。”
吴望松开对方,又把脑袋埋进臂弯里。
旁边同学议论纷纷:“班长,你别管她,她是从一楼侥幸进来我们班的,下次考试,她肯定会带着她的课桌椅子滚回一楼去。”
另外一个女声道:“不一定是侥幸,肯定是作弊,不然怎么可能爬到咱们四楼来……”
熟悉的女声:“就算她作弊,考场坐她旁边的人什么成绩,大家又不是不知道,顶多也就跨一两个班,怎么可能到四楼来?”
吴望没有抬头,闭眼听着周遭讨论声越来越小,三五成群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远。
又是指节扣响课桌的声音:“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我总要和老师说吧。”
吴望抽出右手在桌子里掏出笔袋,放在课桌上,女同学看着不愿意抬起的脑袋,瞟了一眼帆布笔袋,两面都用针线绣出“吴望”的字样。
……
体育老师问:“班长,同学们到齐了吗?”
班长站出队列走到老师面前小声回答:“新进班级的吴望同学说自己身体……来不了。”
老师点点头:“我知道她,没事儿,你上去和她说,让她下来晒晒太阳。”
“各就各位,第一排,热身准备……”
班长离开操场,路上捡起一片法桐叶揣进口袋里,想到刚刚那个叫吴望的女孩,下意识用手摸了摸被她用口水蹭过的地方,心情也变得黏腻起来,想到其它同学打喷嚏,她就生怕有口水飞溅到自己,但对于那个叫吴望的女同学,她竟然讨厌不起来。
走到教室门口,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就瞥见一束光打在那团瘦小的身影上,阳光下,吴望的头发是棕黄色,脸即使被阳光晒着,却也没有太多血色。
教学主任巡楼的脚步声从楼梯下方传来,班长快速的闪身进教室,轻轻的合上了门,担忧的看看看窗边的女孩,见她没有反应,大起胆子慢慢走向她,小心翼翼的坐在了女孩旁边的空座上,学着她的样子,趴在课桌上,就安静的看着她,距离近得能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甚至能看清她脸上细小的绒毛。
正看得出神,吴望皱了皱眉,感觉到对方快要醒过来,她坐直身子,敲了敲课桌:“吴望同学,老师让我带你下去晒太阳,快醒醒。”
吴望睁开眼就看到这个再次打扰自己好梦的女同学:“神经病,我这不是晒着吗?”
“哈哈哈,是哦,那我陪你吧!”
吴望转头没再搭理她,但她也不气,自言自语道:“吴望,吴望,无望,这个名字不太吉利,我给你改个名字吧!”
“叫你-勿忘-怎么样?算了,不怎么好听,那叫你-难忘-!”
吴望深吸一口气,极力忍耐着:“你是不是有病啊!”说罢转头看着她
“难忘,这个名字好听!”女同学丝毫不惧的看着吴望笑。
“你好,你可以走了。”吴望挥了挥手,不留情面的说着。
女同学从口袋里拿出一片叶子:“喏,你看,这片叶子,给你。”
吴望没有接,也没有说话,直勾勾的看着对方。
女同学打开那个绣着名字的笔袋,将叶子装进去。
回忆起一个多月的某天,冒雨踩着自行车回家的路上,看到一个女孩光脚撑着伞,书包后方用鞋带系着已经脏得不成样子的帆布鞋,看她捡起一片法桐叶,用手指戳了戳上面的东西,最后等自己看清那女孩手指上爬着的蜗牛,身体猛一个激灵。后面又在学校图书馆看到她盘腿坐在地上认真描绘着书中的植物,惊奇于女孩手中铅笔的神奇,只一会儿书中的植物就跃然在女孩的速写本上。她在对面的书架等到女孩离开后,翻起了女孩看过的书,悄悄把女孩留作书签的那片树叶拿走,回家后,她在那片叶子上用钢笔写下“你叫什么名字呢?”,小心收好。
吴望问“所以是你拿走了我的书签?”
女同学眼神闪躲了一瞬,反问:“什么书签?”
吴望打开笔袋,取出还泛青的树叶瞧了瞧,最后递给对方:“谢谢啊,这个我不需要”
女同学接过树叶:“你不下去,我怎么和体育老师交代呢?”
看对方为难,吴望起身:“走吧,我和你下去晒太阳。”
一路上,女同学都紧紧跟在吴望的身后,生怕她会变卦。
吴望突然停下脚步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女同学揉了揉被吴望后脑勺磕到的下嘴唇,回答道“我叫子君”
吴望也揉着脑袋看过去:“你嘴巴流血了。”慌乱的抬手就去擦。
子君看着女孩手指上的血,吞下嘴里浓重的血腥:“没事的,你手脏了,我带你去洗。”
吴望没好气的说:“我看你真的病不轻,这个时候还管我手脏不脏,血能脏到哪儿去,跟我去校医室吧。”
“不用,这个很快就会好的。”见她这么说,吴望也放心了不少。
走到操场后,子君和老师简单说了一下情况,就又回到吴望的身边:“老师说,你可以自由安排,没想到,我也可以跟着你偷懒了,真好。”
……
放学时,子君在路上又看到了吴望,立马和苗苗说:“你先走,我今天有事,就不去你家写作业了。”
苗苗走后,子君包着纸巾把单车链挑出,甚至将纸巾揉成团,扔出老远,不时就回头看越来越近的吴望。
“难忘,你也往这边走吗?”
吴望看着链条脱落的子君问:“怎么,车坏了?”
“是啊,一起走吧,我把车推上来。”
吴望脱下书包扔给子君:“拿着,走开。”
接过单车后,顺势就把车倒在路边,又从绿化带这段一截树枝,用树枝挑起脱落的链条,卡在齿轮在,轻轻的摇动脚踏,脱轨的链条就紧密的卡在了齿轮上。吴望将树枝扔回绿化带,拍拍手,准备拿回书包:“车好了,你走吧。”
子君随即将书包背在胸前,一条腿跨上脚蹬,笑着看着前方:“上来吧,我送你回家。”
吴望也没客气,侧坐上后车,拍了拍子君的后背:“走吧!骑稳点,不然我跳车。”
一路上,吴望指挥着路线,子君认真的听着,最后却发现,自己家和她家只隔着一座桥。
吴望跳下车,红着手接过子君递来的书包:“谢谢,明天见。”
子君看着吴望的手问:“你的手怎么了?”
“有点紧张,一直抓着后座金属,没事,你技术挺好的,我就是车祸后遗症。”吴望说着。
子君有一丝内疚,自责刚刚应该骑慢点,却假装轻松说:“我明早来接你,给你带我妈做的糯米团子。”说完就踩着单车离开,不给吴望拒绝的机会。
临睡前子君将那片法桐书签从抽屉中取出,看了又看,最后又用钢笔在另一面写上“很高兴认识你,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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