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清病床上女人的脸时,沈焱愣了一下。
即使是在憔悴的病容下,这张脸也依旧让人过目不忘。
他心下暗道:难怪子君叫她 “难忘”,这样一张脸,能忘记才怪!
吴望轻轻挪动了一下身子,尽量让自己舒服一些,轻声问道:“谢谢你,沈医生。我想问一下,我以后还能穿高跟鞋吗?”
沈焱笑着回答:“放心吧,不会影响的。只是以后你的腰要格外小心,避免因为剧烈运动造成二次损伤。” 说着,他还意味深长地睨了一眼一旁陪护的盛楠。
盛楠听出了他话里的弦外之音,尴尬地咳嗽了几声,没有说话,只是拿起床头的水杯,扶着吸管递到吴望嘴边。
沈焱正说着其他的注意事项,吴望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盛楠将手机放进吴望的手中,说道:“是子君的电话,我先出去给你买点吃的。” 说完,他拿起床尾的西装外套,转身走出了病房。
沈焱轻轻掀起被子,检查了一下吴望背后的伤口,动作十分轻柔。
电话那端,传来子君焦急又带着一丝哽咽的声音:“难忘,我就快回来了,你再等等我。”
吴望强忍着疼痛,声音虚弱地问道:“你…… 你的手术顺利吗?”
“很顺利,你别担心。” 子君的声音顿了顿,又问道,“沈焱在你旁边吗?你把电话给他,我有事情要和他说。”
“在。” 吴望点了点头,将手机递给了沈焱,“沈医生,子君找你。” 她尝试着换了个姿势,发现侧躺实在不舒服,干脆直接趴在病床上,不再动弹。
沈焱接过电话,语气随意地问道:“怎么了?”
“她刚醒,肯定受不了伤口的疼痛,你赶紧给她开点镇痛的药。我已经在动身赶回来的路上了,很快就到。” 子君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半句废话都没有。
沈焱看着吴望背后缝合整齐的伤口,不禁疑惑地问道:“吴小姐,你认识刚刚那位老教授?”
吴望的声音因为疼痛而微微发颤:“小时候,我见过他。他…… 他和我父亲,曾经在同一家医院共事过。”
沈焱想起刚刚子君在电话里的交代,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跑出病房,开具好药物单,火速赶到取药处,取完药后又马不停蹄地折回病房。
此时的吴望,一张脸已经惨白骇人,嘴唇因为疼痛被她自己咬破,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沈焱快速做好准备,给她静推了芬太尼,轻声叮嘱道:“药物很快就会起效,马上就不会那么疼了。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就按床头的呼叫铃。我先回去看手术录像了。”
子君赶回医院的时候,盛楠正在病房外踱步。
看到子君越过自己准备进入病房,盛楠连忙抬手握住门把手,拦住了她:“子君,看护正在帮望儿擦身体,你稍微等一下再进去吧。”
“你在外面等就可以了,我进去顺便给她做个查体。” 子君的语气很平淡,说完,她按了几泵扶手上挂着的消毒液,仔细揉搓着双手,示意盛楠放自己进去。
盛楠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子君轻轻掩上病房门,快步走上前,从看护手中接过毛巾,温柔地说道:“难忘,我回来了。”
吴望艰难地转过头,对上子君泛红且满是心疼的双眼,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擦去子君眼角的泪水,虚弱地说道:“不要哭,我没事。”
帮吴望擦洗干净身体后,子君送看护离开了病房。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盛楠准备进来,她停下脚步,提醒道:“我要帮难忘检查一下伤口,你再等一会儿吧。”
“我是她的未婚夫,检查伤口也不用回避吧?” 盛楠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满。
“至少现在,还不是。” 子君的话里带着明显的敌意。
盛楠只当子君是在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吴望,心里自觉理亏,默默退后半步,没有再坚持。
吴望歪着脑袋,趴在枕头上,不解地看着子君,问道:“你怎么了?好像不太高兴。”
子君顺手拉来一把椅子,坐在床头边,眼神凝重地看着她,认真地问道:“难忘,你考虑清楚了吗?你真的要嫁给盛楠吗?”
“我师傅他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一直不放心我一个人。而且,盛楠师兄的妈妈对我很好,你是知道的,我出生的时候母亲就过世了,阿姨一直对我就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盛楠师兄他…… 他对我也很好。” 吴望的声音很轻,带着迷茫。
子君当然明白吴望这些年是怎么一路走过来的。
曾经不谙世事的少女,在一夜之间突逢巨变,父亲离世,亲戚觊觎家产,是她红着眼睛对自己说:“再也没有任何家人了。”
那个时候的吴望,才只有十六岁,本该是最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年纪。
子君还记得,以前开家长会的时候,吴叔叔曾经分享过教育心得。
他说,不想让孩子因为跨级太多而失去分享快乐的伙伴,所以才拒绝了学校的少年培训计划。
吴望从小就是别人口中 “别人家的孩子”,不用勤学苦读,就能年年保持年级第二的位置。
刚开始的时候,子君其实是有些嫉妒吴望的,直到吴望笑着对她说:“我喜欢第二,因为我觉得,你比我更适合第一。”
吴望母亲那边的亲戚,在吴叔叔的葬礼上大闹了一场,目的就是为了争夺吴父留下的遗产。
即便当年有吴叔叔的朋友从中协调,最后吴家和那些亲戚还是双双闹上了法庭。
所幸,吴家最终打赢了官司。
后来,吴望的两个叔伯合力供她完成了学业,吴父留下的所有遗产也都公证后交给了吴望。
此次盛楠的求婚,也是得到了吴家两位叔伯的点头同意。
子君心里就算想阻止,也没有任何身份和立场去干预。
“难忘,我对你也很好啊。” 子君的声音带着犹豫,还是艰难地问出了那句话,“如果…… 如果我向你求婚,你难道也要嫁给我吗?”
“我们…… 我们结不了婚。” 吴望避开了子君的目光,撇过头,不再看她,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
“我带你走,我们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不好吗……” 子君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她的话语。
“检查完了吗?望儿怎么样了?” 门外传来盛楠焦急的询问声。
病房内的两人迅速整理好各自的情绪。
吴望拢了拢鬓边凌乱的头发,故作轻松地开口说道:“可以了,师兄,你进来吧。”
在接下来持续两个多月的复健治疗中,盛楠经常拿着婚庆公司各式各样的图册,和吴望一起探讨婚礼的细节。
可吴望始终兴致缺缺,打不起任何精神。婚期越来越近,她的心里也越来越惶恐不安,甚至产生了逃避的念头。
哪怕是穿上洁白的婚纱,站在镜子前,吴望也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幸福感。
“新娘子来咯!” 婚纱店的店长一边笑着说着,一边缓缓拉开了试衣间的帷幕。
吴望穿着一件极其华丽的婚纱走了出来。
裙摆撑开近两米宽,洁白如雪,及膝以下的裙摆上点缀着无数如银河般耀眼的水晶,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她过分纤细的腰肢后方,扎着一抹轻薄的云纱,若隐若现。
胸前的设计精致巧妙,将她玲珑的曲线完美勾勒出来,锁骨下的胸腔里,肋骨根根分明,纵横交错的青灰色血管铺满胸膛,如枝蔓般向上生长,隐入纤细的颈间,余下两三根细微的青筋延伸至左右下颌处,若影若现。
她不施粉黛的面庞,搭配着随意挽起的头发,又平添了几分慵懒的美感。
吴望出现的那一刻,仿佛周遭所有的颜色都瞬间褪去,只剩下她身上那抹纯粹的白,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就连自以为见识过无数美人的店长,都忍不住惊呼出声,由衷地赞叹道:“天呐,太美了!这简直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
那是一张苍白得带着几分病态的脸,眼下有零星的雀斑,眉宇间透着一股倔强,眼尾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柔情。浓密纤长的睫毛,更显得眼眸深邃动人。
挺拔俏丽的鼻子,带着一种介于男性和女性之间的独特美感。
唇形小巧精致,却又不失魅韵。面庞的柔美,与下颌线条的干脆利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当真是两种美的极致融合。
“不好看吗?” 吴望轻轻提了提沉重的裙摆,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又看了看身边的众人,轻声问道。
众人这才从惊艳中回过神来,纷纷摇头说道:“没有~没有,非常好看!”
盛楠的视线穿过众人,紧紧锁在那个光彩夺目的女人身上,愣了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里满是惊艳和温柔:“望儿,你平时都是职场打扮,私下里穿衣风格也偏休闲,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你穿礼服。真的很美,就像你以前说的,真正的美人,都是雌雄难辨的。”
子君其实是见过吴望认真打扮后出席领奖活动的样子,但此刻,穿着婚纱的吴望,还是让她惊艳得呆愣在原地,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
“店长,重新换一套吧。” 子君率先回过神来,语气冰冷地开口说道,“她的腰不好,这裙摆太沉了,她根本站不住。”
店长眼看着镇店之宝就要卖出去了,怎么可能轻易放弃,立刻转向准新郎盛楠,试图说服他:“新郎,您觉得呢?这套婚纱穿在新娘身上简直是完美,而且,这还是我们品牌唯一的一件传世级别的婚纱礼服,非常有纪念意义。”
盛楠想到吴望的腰伤,心里不免有些担忧,转头看向吴望,柔声询问道:“望儿,这套婚纱的重量,你的腰能承受得住吗?”
“你腰断成四截试试,穿这么重的婚纱,更何况这件的尾拖还没加上!绝对不可以,必须换一件!” 子君的语气斩钉截铁,话语里的怒意,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出来。
盛家母亲见状,连忙打圆场:“这件婚纱的尾摆有多重啊?如果太重的话,我们就换一套轻便一点的婚纱吧,望儿的身体要紧。”
店长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如实说道:“尾摆大概有近五公斤重,但是穿上真的会非常美,拍照也特别出片。” 话说完,众人的脸色都不由得一怔,五公斤的重量,对于一个腰伤还没完全痊愈的人来说,确实是个不小的负担。
最终,婚纱选定了一个西班牙的品牌,款式简约大方,也比较轻便,众人都没有任何异议。
盛家的婚礼邀请了很多人,场面十分盛大。
但吴望这边,作为家属参加婚礼的,也就只有她的两个叔伯和子君。
伴娘和伴郎,则被吴望和盛楠的师兄师姐们包揽。
婚礼当天,原本约定好作为 “父亲” 的角色,挽着吴望的手送入教堂的师父梁老,因为突发心悸,被紧急送往了医院。
吴望两个叔伯都想争抢这个角色,互不相让,最后没办法,吴望只好被他们一左一右地挽着手,走进了教堂。
牧师提问的环节,盛楠紧张得手心都冒出了冷汗,他平日里淡漠的声线,此刻染上了缱绻的温柔,眼神坚定地回答:“我愿意。”
但轮到吴望的时候,她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怎么也开不了口。
牧师耐心地再次询问:“吴望小姐,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无论贫穷还是富有,健康还是疾病,都爱他、照顾他,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台下的众人都紧张地看着站在最前方、陷入天人交战的吴望。然而,吴望的耳边,却再次清晰地响起了子君之前问她的那句话:“难忘,你考虑清楚了吗?”
吴望慌张地看向台下,正好对上子君那双无比坚定的眼睛。
子君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启开嘴形,无声地说道:“我带你走。”
吴望看懂了她的唇语,心中的某个念头瞬间被点燃。
她不再犹豫,猛地提起裙摆,转身就朝着教堂大门的方向跑去。
众人皆是震惊不已,还没回过神来,席间一道白色的身影就率先追了出去,那是子君。
“怎么回事?快追啊!”
“盛楠,快把新娘子追回来!”
台下顿时一片混乱,宾客们议论纷纷。
吴望的两个叔伯对视一眼,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从人群中悄悄溜了出去。
“望儿这是…… 逃婚了?”
“而且,怎么是跟个女人跑了?”
“年轻人的事情,我们还是不要管了,赶紧把手机关机,免得惹祸上身。”
“对对对,我们得赶紧去乡下躲一阵子,等风头过了再说。”
两人默契地掏出手机,长按关机键。
“你说,望儿是不是喜欢她那个朋友啊?” 其中一个叔伯一边快步走向停车场,一边小声问道。
“我看她们俩那眼神,简直跟要吃了对方一样,肯定是互相喜欢。上次试婚纱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 另一个叔伯回道。
“说得好像盛家那小子不想吃了望儿一样。啧啧啧,你快点开车啊,再晚一点,等他们反应过来,找我俩要人就麻烦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点把安全带系好,握好把手,我要加速了。”
两人上了车,朝着与吴望逃跑相反的方向,一路风驰电掣。开车的叔伯时不时地从后视镜里往后看,生怕有人追上来。
“还好他们没追来。哥,你不要再踩油门了,再快就要超速了!”
“你快点给家里人打电话,让她们赶紧收拾东西,带着一家老小去乡下避避风头,别被盛家的人找到。”
车子越开越远,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
[托腮][托腮]为啥没人点赞,评论,收藏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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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快把新娘子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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