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班吗,这么晚?”
任纪南一手插兜,“是啊,停好车以后,想着出来买瓶可乐,就看到你和你的朋友。”
“他是我打羽毛球的教练,叫梁衍如。”何清嘉主动介绍到,“他昨天打完比赛,拿了冠军。”
任纪南对国内的体育圈知之甚少,他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你不认识他?”
“我应该认识吗?”
两句话让何清嘉不知道接下来该聊什么话题。两个人没几步就走到了小区门口。
“那我先回了。”任纪南指着左边。
任纪南看起来心神疲惫,双眼底下有淡淡的黑眼圈,何清嘉侧身,“那你早点休息。”
任纪南的西装外套搭在左手臂上,他走路时步伐很大,上身的腰肌挺拔,下身的臀部随着修长的双腿轻轻扭动。
相遇的时间太短,何清嘉甚至没缓过神来。
直至那个背影消失在拐角,何清嘉才怅然若失。
从那天晚上哭着听任纪南唱歌,到今天再次拒绝梁衍如,何清嘉好像积累了一肚子的情绪,涨得他浑身不舒服。
确定任纪南离开后,何清嘉低下头往右走。
“清嘉。”
走了几步的何清嘉,几乎是瞬间回头。
任纪南从荒芜的拐角里走了出来,朗声问道,“你还有衣服在我家,你要去拿一下吗?”
“太深夜了,会不会打扰到你。”何清嘉边问着边大步往任纪南的方向走。
任纪南一笑,脸上的疲惫褪去些许,“不打扰。”
进门后何清嘉轻车熟路地换好了拖鞋。
“你先坐一下,我去给你拿。”任纪南往卧室的方向走。
何清嘉在沙发上坐下,一会任纪南走了出来,他把手里的深蓝色礼品袋放在何清嘉面前的桌子上。
“谢谢。”何清嘉看着礼品袋说。
两个人对视片刻。
今天晚上吃得太多,何清嘉不自觉的揉揉肚子。
“饿了吗,我还没吃晚饭,我想煮点面,你要一起吃一点吗?”任纪南问。
何清嘉瞬间转换成急于求食的眼神,看起来可怜兮兮,“好啊,我也饿了。”
“我想先洗个澡,你在这里看一会电视?”任纪南询问。
何清嘉站起来,“南哥,你加班累了,我去煮吧,食材都放在哪里?”
任纪南双手叉腰,“有个小锅和面,都放在最右边的橱柜里。”
“好,那你去洗澡吧。”何清嘉往厨房的方向走,他感受到背后的视线,回头一笑,“南哥,你放心吧 ,我不会炸厨房的。”
任纪南的心似乎被这个笑容揉了揉,“好,你去吧。”
任纪南家的厨房很小,何清嘉拿出锅洗了洗,装好水,放在煤气炉上加热。
他一只手撑在灶台边上发呆,眼神看到上方透明的橱柜中有一个红色的珐琅锅,他好奇地看了看锅盖,盖子上面的把手做成了一个小松鼠的形状。
水加热的速度很慢,他又想起了今天跟他一起等在手术室门口,叫秦双双的小师妹,他和顾云起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了,他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朋友,让一向毫无保留的顾云起变得东藏西掖。
难道不是女朋友,是男朋友,何清嘉想到这里虎躯一震,另一想,又觉得如果是男朋友,那顾云起更不会对他隐瞒。
“清嘉?”
何清嘉被吓得差点跳起来,任纪南已经洗好澡了,他站在后方,扶住被惊吓到的何清嘉,“想什么这么入神。”
他身上穿着绸制的睡衣,擦得半干的头发随便梳在额头上,何清嘉被带着木制香调的水汽包围住,他的脚仿佛被钉住了,只能往后仰起头,说道,“南哥,你怎么这么快。”
任纪南从鼻腔中发出低沉的嗯声,然后突然俯身,用手指拨开何清嘉额前的碎发,在他之前摔到的地方轻轻摸了摸,“幸好,应该不会留疤。”
他的指尖仿佛带电一般,汹涌的电流从额头皮肤处传遍何清嘉全身。
任纪南一只手揽住何清嘉的腰,把他和自己换了个位置,“怎么魂不守舍的,我来吧。”
任纪南把面饼放进不知道烧开多久的水里,水一下子由沸腾,变得平静。
何清嘉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离开厨房。他打开电视,倚天屠龙记已经播完了,现在深夜剧场,播的是林志颖版本的天龙八部。
两碗热气腾腾的面端上桌。
任纪南见他把面搅了又搅,“怎么不吃?”
“还有点烫,我等一会。”何清嘉把面捞起来吹凉。
任纪南汤都喝完了,何清嘉才吃了一小口。
任纪南抱着胸,好笑地看着他。
何清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吃了半碗清汤面。
“是不好吃,还是吃不下了?”任纪南问。
“好吃的。”何清嘉回答。
任纪南会意,然后非常自然地把他的碗端到自己面前,把剩下的吃掉。
何清嘉把手上的筷子放下。
“我刚想起,在楼下看到你朋友点了牛杂,你面前没有,所以,你应该是不饿才对。”任纪南含笑看他。
何清嘉只能说道:“不是特别的饿。”
任纪南点了点头,又继续吃面。
“南哥,你厨房里面那个红色的珐琅锅,我小姨家有个一模一样的。”何清嘉尽量找话题。
“那个珐琅锅是我二姐的,有二三十年了吧,她特意提醒过我,这个锅她留着做古董,不能丢。”
“我小姨也是专门做了个柜子,把这口锅当装饰品一眼摆在里面。”除了锅把手有些特别,何清嘉实在看不出这口锅其他值得珍藏之处。
“可能是意义不同吧,这是我二姐女朋友做插花比赛的奖品。”任纪南抬头说道。
“那我小姨不是,她说是她看着好看,在二手市场买的。”
任纪南指了指阳台边上斑驳的画架,头顶上南洋风格的灯罩,说道,“她离开二十多年了,很多东西都留在了这里。”
“我查了一下她的画作,她真的是一个很了不起的画家,也是一个很勇敢的女性。”
90年代初,世卫组织才刚把同性恋在精神病目录中除名,在之后的“乱世”中,同性恋依然是不能说出口的禁忌。
“我当时年纪不大,只记得大姐说二姐在广州交了一个漂亮的女朋友,我没见过她,我二姐当时打扮中性,我爸妈认为只要不伤害到别人,就没有关系,她们谈了有一两年吧,后来两人分手了,二姐受了很严重的打击,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过。”
与世俗作对的过程血腥挣扎,内心再强大,也很难在复杂的人际和保守的社会规则中获得安宁,何清嘉说道:“我突然好想认识一下你姐姐,在某种程度上,她一个英雄。”
“你喜欢雪吗?”
这个问题有点奇怪,何清嘉疑惑地看着任纪南。
“她现在住在苏黎世,你喜欢雪的话,我可以冬天和你一起去看一下她。”任纪南解释到。
“好啊。”何清嘉瞬间应下。
南方人对雪有着莫名其妙的向往。
任纪南看了何清嘉一眼,说道:“其实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感情,让她念念不忘,这么多年孤守着过去,不肯放过自己。”
“有些感情虽然短暂,但是深刻到足以支撑一生。”
何清嘉说完,又代入了一下自己,“可能还是对从前不甘心吧,不甘心自己不被选择,不甘心自己曾经的懦弱。”
“那要如何甘心呢。”
“回到过去,重来一遍。”
任纪南失笑,“这么抽象吗?”
何清嘉也笑了笑,“反正解铃还须系铃人,没有解不开的枷锁,找到钥匙就好了。”
“那你的钥匙找到了吗?”
何清嘉看他的眼神变得复杂。
面前的任纪南似乎能洞穿何清嘉的内心,何清嘉不想逃避,“嗯,钥匙开了锁,但是接口处生锈了,我在用砂纸慢慢磨平。”
任纪南起身去冲了茶,淡红色的茶汤在透明的茶杯里散发出氤氲的香气。他把其中一杯递给何清嘉,何清嘉伸手接过。
“所以,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任纪南托着手肘,喝了一口茶。
何清嘉双手相握,匀净的脸暴露在暖黄色的灯光底下,“天降神兵一样的人。”
任纪南撑在桌面上,往何清嘉的方向倾了倾。
“初中的时候我有一段时间特别迷茫,有时怀疑自己,有时怀疑世界,我很喜欢看日出日落,他就在日落中向我走了过来,浑身散发着璀璨的光芒,他的出现让我迫切地想要诚实面对自己,我喜欢他,我会紧张,会故意引起他的注意,那一个月里,我待在他身边开心,想着他也很开心,我开始认同自己,原来我真的喜欢我和我一样性别的人。”
“自那以后,我们没有机会再见,大概有十年过去了,我前一时间得知他结婚的消息,他还是我记忆中的样子,从远处缓缓走来,器宇轩昂,仪态翩翩,让人一眼沦陷。”何清嘉左手碰了碰桌子边,“他那天坐在我的旁边,看着我,跟我说,我们两个现在这样就是最好的结局。”
任纪南试探性地问,“你们当年是已经在一起了吗?”
何清嘉苦涩地摇头,“没有,但是算是相互动过心。”
茶水微凉,任纪南又给他添了一点热茶,“既然已经结局了,那就重新开始吧,清嘉。”
何清嘉一时没听清,他迷茫地仰起脸。
“我说,那个人永远是你心里最好的少年,他值得你漫长执着的喜欢,但是清嘉,既然属于他的故事已经结局了,那就带着他教会你的热爱与浪漫,重新开始吧。”
任纪南的眼睛深邃,何清嘉一时迷失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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