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蒙上你的眼

虽然演的过程提心吊胆备受惊吓,能直接过最高兴的还是小曹太监。这段表演实在太难了,又是磕头哭喊求饶,又要承受各种惊吓,身心双重折磨,实在不想再来一遍。

剧组开始准备最后收尾的部分,拿着小杜新修改过的收尾对话,叶执打算跟顾廷悦商量一下:“顾老师,咱们商量个事呗。最后这段收尾,能不能别再擦手了,可以换一种方式。”

顾廷悦倒是痛快:“好啊,怎么换,换什么?”他也早就烦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更怕乱换动作陈导那边不让过。这么多人的辛苦成果,如果因为他吃NG要重拍就不好了。

“安静陪我站一会儿吧,和她们最后道别。”没灵感,叶执也设计不出什么精彩环节,他又不是编剧。

叶执只能从慕容弘稷的感受出发,明知道防隅军很快就到却不着急走,大概想再看看自己的过去,与这里彻底道别吧。

出于私心,叶执希望这时候能有人安静的陪着慕容弘稷,别搞什么乱七八糟的设计。不能强求顾廷悦懂他,相处十多年,这点默契卫弘应该有。

“好。”顾廷悦突然明白叶执为什么总是看向冷宫方向。带入现代逻辑,大概和参加葬礼差不多。慕容弘稷是逝者家属,卫弘作为观礼嘉宾,安静看着就好,别搞东搞西。

收尾镜头开始,结束和小曹太监的问话,慕容弘稷看着冷宫方向淡淡吩咐:“收尾吧。”

卫弘:“今天这事,殿下想做成意外还是送给谁当礼物?”

“送给我那好父皇吧。”慕容弘稷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最恶毒的台词:“既然皇后挑衅的目标是他,总该让他知道才好。那二位能斗成什么样,我还挺期待的。”

“遵命。”卫弘应下后劝慕容弘稷:“这边还有的忙呢,殿下回寝殿休息吧。”

“不急。”慕容弘稷声音越来越轻:“我想再看看。”

卫弘看了慕容弘稷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安排工作:“尸体都丢进火里,痕迹清理干净。”

护卫们两人一组行动起来,卫弘又招手叫来暗处的暗卫:“和小曹太监去那边聊聊,这次的礼物,殿下想送给陛下。”

暗卫单膝跪地领命:“是,老大。”

刚才慕容弘稷和卫弘谈话没背着人,也没压低声音,小曹太监听的很清楚。让他震惊的是,太子不仅和皇后有仇,居然还敌视陛下?!所以这位从冷宫出来就是来者不善,难道他一开始的目标就是皇位?难道他对大皇子也是虚情假意不成?!

这些词是助理导演读出来的,后期会做成小曹太监的内心戏。小曹太监看着被抬走的一具具尸体,又被点到名字,整个人都吓傻了,不会被灭口吧?!越接触,越看不透三皇子,越畏惧他。小曹太监胆战心惊结巴道:“去去去聊什么呀……”声音中带着哭腔。

卫弘面无表情俯视小曹太监,毫无起伏的背出安抚台词:“小曹公公不用怕,聊聊你知道的其他消息,顺便教你怎么过皇后那关。殿下要留你一命,我们自会尽力保你。我们保你活命,你也得知道感恩才行,往后该效忠谁,不用我们教吧?”

小曹太监特乖觉:“不用!不用教!当然要效忠太子殿下了,奴才明白,不敢劳烦侍卫长大人再教一遍。”男一号这段表演好敷衍啊。

一旁的暗卫招呼也不打,没给小曹太监起身的时间,沉默着拉起人就走。小曹太监脚步踉跄差点摔倒,赶紧调整平衡,到角落里交流感情去了。

小曹太监的扮演者内心疯狂吐槽:暗卫团都什么毛病,不能给点心理准备么?一个个土匪习气,下手没轻没重,真摔倒了NG算谁的!

陈导叹气,还想说顾廷悦整晚演技在线也许是开窍了。现在看来更像疯狂NG后的回光返照,劲头过去了立马恢复常态。说好要简单收尾,反正后期有配音,就这样吧。

这段只有三个机位,一个远景摇臂,记录众人抬尸体的过程。一个拍摄小曹和暗卫在角落交谈,没有收音,背景是走来走去搬尸体的护卫和两位主演模糊的身影。一个对着叶执顾廷悦,拍两人的特写。因为刚才的对话,叶执这边的收音设备并没撤掉。

说好了简单收尾,重点是远景镜头清理尸体,后两个镜头只为丰富剪辑素材。陈导简单看了下后两个镜头里的画面,没发现问题就彻底丢一边,集中精力盯远景拍摄效果。正盯着看呢,就听收音里传来顾廷悦的声音:“别看了。”

陈导:不是没台词么,让谁别看了?调回叶执那边的画面,陈导皱眉,俩人怎么回事?

顾廷悦先是按照叶执说的,安静陪他待着,拿出参加葬礼的基本礼仪,缅怀逝者。顾廷悦盯着相同的方向看了几秒,实在找不到感觉。演戏本来就是假的,没有逝者对着火盆压根带入不进去。顾廷悦和冷宫四位演员的对手戏又少,现在回想起那四个人完全没有印象。

如果换成卫弘的身份更惨不忍睹。年幼时力量有限,每天都要想尽办法躲着那几个疯子,就怕她们伤害殿下。

长大后看着自家殿下变着法讨好她们,还亲自给她们做饭吃,卫弘自己都没这待遇!她们不知感恩就算了,还每晚都来闹事。

拍摄冷宫疯魔时刻那天顾廷悦在场,罗美人骂慕容弘稷那些话多难听,顾廷悦一清二楚。住在一起这么多年,她们说过什么,卫弘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行,血压上来了。顾廷悦突然共情了慕容皇帝的做法,对我家孩子不好,还想等他登基跟着享福?门都没有!你们也配?!四人死了,卫弘一定高兴到拍手叫好。这也就是卫弘不方便动手,不然她们早死了。

角色分析到这份上,顾廷悦实在做不到继续缅怀逝者。他一脸不爽的看了眼叶执,然后彻底愣住。叶执的表情怎么说呢,内容太多顾廷悦有点看不懂。很丧,很难过,还有些其他的什么,有沮丧,还有自责?

看着看着,顾廷悦突然品出点寂寞疏离的自闭气息!脑中立马浮现出宁妃忌日那天,叶执望着月亮与世隔绝的状态。印象过于深刻,顾廷悦瞬间抓住了相同的氛围感。

顾廷悦眉头越拧越紧,早不记得没台词的事了:“别看了。”都是假的,看一晚上还不够,几个破火盆有什么可看的。

叶执就跟没听见一样,明显想入神了。顾廷悦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慕容弘稷那点破剧情,有什么可想的,至于难过成这样?既然说话听不进去,顾廷悦也懒得再废话,任性的行动派选择直接上手。把拍摄和剧本丢一边,管它呢,大不了NG重拍。

顾廷悦抬起胳膊从叶执背后绕到面前,用手挡住他的眼睛,现在没法再盯着看了吧。

监视器前的陈导和小杜:……

小杜努力帮忙找补:“顾老师做了我想做的事,挺好的,呵呵。”

陈导叹气:“那也不用笑那么得意呀,这场戏的气氛,这种笑容不合适。”

话刚落地就看到顾廷悦得意的笑容彻底僵住,紧接着眉头狠狠拧在一起,表情可以用难看来形容。顾廷悦眼中先是大写的不敢置信,然后过渡到不解、不爽,最后转变成心疼。

陈导和小杜都惊了,什么情况?这是顾廷悦能做出来的表情?!他们睡着了都不敢这么梦,怕自己一旦笑醒,发现都是假的,会伤心到哭出来。

顾廷悦的手挡住了叶执大半张脸,只露出下巴、嘴和一点点鼻尖。陈导很快就知道了顾廷悦为什么会这样。画面中,有两大颗水滴顺着叶执的下颚线汇聚到下巴上,一路留下明显的水痕,聚集成一大滴,掉落下来。

叶执是微仰着头看火盆,泪水从外眼角滑落,角度原因,全过程刚好被顾廷悦看到。而观众的视角,先看到顾廷悦的表情变化,再看到落下的眼泪,后知后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叶执哭的特别凶,镜头里大半张脸都被顾廷悦挡着,只有泪水一滴滴疯狂往下掉。先是下颚线有水痕,紧接着又有两道顺着鼻翼流过嘴角,汇聚到下巴,噼里啪啦往下掉眼泪。

叶执哭的很安静,表情也很克制,只抿着嘴,嘴角向下。脸颊肌肉轻微颤抖,看的出在用力咬牙忍耐。虽然脸部露出来的不多,但仍给人一种愤恨到咬牙切齿的感觉,配合抿紧向下的嘴角,看起来特别委屈。

小杜从最初看到顾廷悦表情的疑惑,到看见泪水滴落的诧异,再到眼泪跟不要钱一样疯狂往下掉的不可思议。最后看清叶执委屈的表情,结合剧情突然共情,酸意上涌难过的想哭。

男人的情感反馈和女人不太一样。陈导看到叶执在哭,第一反应是不解,这里需要哭吗?第二反应是疑惑,叶执这么能哭吗?

叶执那臭脾气,做事风格强硬铁血,看似随和其实不容忤逆置疑。所有人都担心他的身体状态,怕他有个三长两短,只有他自己不当回事,没心没肺。还以为他这种性格的人哭不出来呢。既然这么能哭,可以考虑适当加点哭戏,加在哪好呢?

等看清叶执的表情,陈导觉得慕容弘稷大概是被气哭的。自己想护的人护不住,以为自己足够强大才敢策划走出冷宫,结果还是那么弱小无力,自责不甘才会委屈成这样。慕容弘稷这一路还是太顺了,年龄也太小,初次品尝挫败的滋味,一定很难接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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