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4章 人生多艰

中年男人注意到叶执的视线,笑呵呵拍了拍断腿:“腿已经养好了,别怕,过来坐。”

单人床上,白发奶奶伸出干枯的手,指了指大床:“坐。”

叶执和顾廷悦乖乖坐在床沿上,白发奶奶目光灼灼的盯着两人:“吃饱了么?”

叶执紧张的点头:“吃饱了。”

老太太咧着没牙的嘴,笑呵呵说:“好好好。”

大叔笑着帮老人整理头发:“妈,看给你高兴的,都笑得合不拢嘴了。”

“早上阿芳说来了两个特好看的男孩我还不信,亲眼看见俩孩子长得真好。高高大大,白白净净,真不错。”高高大大是老人对顾廷悦的评价,白白净净说的是叶执。老太太明显更喜欢叶执,视线粘在叶执身上,越看越高兴。

叶执乖巧叫人:“奶奶好~”

老太太:“哎~好好好~呵呵呵呵呵~阿芳!动作快点赶紧进屋,别让孩子等急了。”

“马上就好!”阿姨简单收拾碗筷,赶紧进屋坐在叔叔身边。一家三口都挤在奶奶的小床上,和坐在大床上的叶执顾廷悦保持着足够的社交距离,视线频繁看向两人。

此情此景,顾廷悦早已放弃思考,面无表情盯着地面,假装自己是木头人。叶执再如何社牛也被一家人的热情视线吓着了,老婆子拐小孩是不是就这样?

气氛稍显尴尬,导演及时打破了沉默:“未来四天,在座的五位是需要共同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临时家人。节目主打体验全新人生,虽然提供三餐不会饿肚子,自力更生仍是主题。”

导演继续:“为了帮助新家庭成员尽快融入这个家,艺人要每人每天交50元伙食费。你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错失工作赚钱的大好时间,伙食费就交不上了。”

叶执积极举手:“交不上伙食费给饭吃么?”

导演愣住,你是哪来的脸问这种问题?没有羞耻心么!

阿姨抢答道:“给!在家哪能让你们饿肚子,想吃什么跟阿姨说,阿姨给你们做。”

“谢谢阿姨,阿姨最好了~”叶执美滋滋咧着嘴笑,不交钱也有饭吃,完全可以当四天米虫,真不错~

被叶执夸最好,阿姨超开心,下意识跟着叶执一起笑,这孩子笑起来真好看~

这小子太不要脸了!导演用力捏了捏眉心,补充道:“不交饭钱可以给你们饭吃,但是要记账打欠条。四天过后,是融入生活自力更生还是欠一屁股债,你们自己决定。”

奶奶站出来给叶执撑腰:“愿意睡就睡,一日三餐奶奶不要你的饭钱,奶奶养得起!”

叔叔帮腔:“在家吃饭哪有打欠条的,我们不要。”

阿姨附和道:“导演太严厉了,钱哪是说挣就能挣的。孩子你们记着,无论在外遇到什么事,困了家里有床,饿了家里有饭。”

叶执看着三位长辈,他们的生活条件很差,却有着最温暖的内心。叶执就喜欢被无条件宠爱的感觉,咧开嘴露出两排小白牙,顶着大大的灿烂笑容甜甜的说:“好~”

看着叶执的耀眼笑容,一家三口顶着笑脸和乐融融的样子,导演只觉眼前一黑,完蛋!我说他俩一句,这家人回了我三句!把人当小祖宗供起来还怎么体验生活?太溺爱了!

导演努力无视眼前糟心一幕,硬着头皮坚持道:“伙食费要交,欠条也要打,没的商量。”

不等这家人再开口反驳,导演强行进入下一环节:“各位第一次见,互相还不认识吧。我准备了几个问题,大家做个介绍,增进对彼此的了解。”

叶执看着问题:“我叫叶执,树叶的叶,执着的执,奶奶和叔叔阿姨可以叫我小叶子。”

一家人嘴上念叨“小叶子”,配合着不停点头,表示记住了。

叶执继续:“我今年19岁,是刚入行的新人演员。河北河间人,家住河间周边的村子。喜欢吃肉,喜欢米饭,不吃辣,不吃内脏,不吃鱼,不吃水果……”

“停停停!”导演忍不住叫停叶执:“问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怎么全是吃的?”

叶执:“一家人住在一起,了解彼此食物喜好很重要。总不好阿姨辛辛苦苦置办一桌饭菜,我一口都不吃多可惜。”

阿姨附和道:“对对对,孩子的口味很重要。”

叔叔:“记下来没?”

阿姨点头:“记下了记下了。”

导演狠狠搓脸:“你继续。”

叶执看了看纸上其他问题,懒得再回答,转手交给顾廷悦:“没了,暂时就这些。”

暂时…这小子白白净净像个瓷娃娃,一看就是娇生惯养长大。再看顾廷悦,有钱人家大少爷应该也不好伺候。导演突然感觉自己这档节目有点像明星版《变形记》,自己选明星当观察对象是不是错了?好吃懒做四体不勤没有契约精神中途跑路,导演有满肚子牢骚。

众人不知道导演的丰富内心戏,自我介绍环节继续。顾廷悦看看纸上问题:“我叫顾廷悦,22岁,长辈们叫我小悦就行。口味的话,和叶老师一样,他喜欢的我都可以。”

至此,一家人商定了未来四天对彼此的称呼。奶奶就是奶奶,今年75岁,因为老年病腿脚不好,需要长期卧床。叔叔叫赵武,今年50岁,要孩子们管他叫武叔。阿姨46岁,名字里有个芳字,管她叫芳芳婶。叶执是小叶子,顾廷悦是小悦。

奶奶突然问叶执:“小孙子是演员,演了什么戏呀?找出来奶奶看看。”

叶执赶紧趁机安利新剧:“叫《许你江山》,是古装权谋剧,还没播出呢。我现在是素人,网上查无此人,大众都不认识我。”

奶奶:“还没播啊?奶奶记住了,等播出了让阿芳找出来,奶奶给你捧场!”

叶执笑容超甜:“谢谢奶奶~一言为定哦~”

奶奶:“哎~一言为定~呵呵呵呵~”

导演眯起眼睛,这个叶执很会跟长辈撒娇。在家估计也是小皇帝,被所有长辈溺爱着长大,拥有一双白白嫩嫩没干过活的手。

闲聊中,赵家人知道顾廷悦是上海人,纷纷给予了高度关注。

芳芳婶:“上海好啊,我家老大就在上海上学。今年读大四,明年就要毕业了,我们都希望他能留在上海呢。”

叶执:“不回武汉了?你们不会想他么?”

阿姨:“想就打电话,实在想了也可以回家看看,不耽误他在上海工作安家。别看家里这样,我们还想帮老大攒钱买房子娶媳妇呢。”

在上海买房?很困难啊,了解到这家人的生活环境越发觉得艰难。叶执试探着问:“攒钱买房很辛苦吧。”

武叔坚定摇头:“不辛苦。”

芳芳婶:“等老大毕业工作娶妻生子,日子会越来越好的。生活有希望,辛苦也值得。”

顾廷悦怔怔的看着这家人,他们住在最糟糕的环境,梦想着美好的未来。这家人散发着积极乐观的柔和光芒,昏暗的房间也无法掩盖。第一次接触普通民众的底层生活,艰难困苦不能磨灭眼中的光彩,内心富足与自身财富无关,真该让圈子里的二代都来感受一下。

赵家人原本是湖北荆州江陵县附近的农民,江陵县紧邻长江,每年不是旱就是涝。种地收入不高,没钱供养两个儿子上大学,赵家人决定举家迁去武汉做小买卖。

武汉人喜欢过早,早餐生意特别火爆。芳芳婶弄了个早餐摊,从炸油香、炸油条、面窝、苕面窝到五香豆皮,从汽水包、鸡蛋汉堡到鲷鱼烧、章鱼小丸子,什么流行卖什么。武叔偶尔帮忙,更多时间是去工地帮工,挣得微薄收入补贴家用。

一家人靠着早餐摊,在武汉租了房子安家,顺利供出两个大学生。哥哥在上海,弟弟在杭州,很不错的学校,都是高消费城市花销非常大。

生意最红火也是最拼命的时候,芳芳婶卖完早餐午餐,晚上还要去夜市卖到很晚才收摊。一家人齐心协力,想攒钱盘下个固定铺面,全家住在店里可以省一份房租少一些奔波。

一切都按照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直到两年前发生了事故。天黑路灯昏暗没有监控,一切发生的太快,武叔只记得撞倒他的是一辆黑色轿车,那人肇事逃逸到现在也没抓到。

因为这次事故,武叔没了大半截左腿,准备租铺面的钱全都拿去看病,差点连孩子的学费都交不出来。一朝回到解放前,家里奶奶常年卧床,武叔需要长时间在家静养,芳芳婶无奈放弃了早餐摊,留在家里照顾家人。

没了收入,一家人退掉住了很久的房子,搬到租金廉价的华安里社区。家里有太多用钱的地方,不能坐吃山空,芳芳婶找到了新的挣钱门路,网上售卖手工毛线娃娃。

芳芳婶手巧,最初是看到有人在网上卖编织娃娃,觉得自己也能做。让儿子帮忙创建一个淘宝店,购买一批毛线和填充物,跟着教程学习,一点点把生意做了起来。从最初的丑萌风格,到现在毛线娃娃、毛绒玩具、娃娃服装,品类越做越多,甚至能够承接私人订制娃娃。

武叔的腿慢慢养好,佩戴假腿不影响走路却没办法正常工作。武叔索性把假腿一摘,在家帮妻子做娃娃。他手粗做不了细活,却可以帮忙剪裁布料制作娃娃衣服,只需芳芳婶在布料上画好线。

房间角落堆着一包包东西,布头、毛线、航空棉、泡沫球,是做娃娃的材料。芳芳婶展示她的新作品,一只穿着可爱小衣服带着小黄帽的毛线熊,五官做的特甜特可爱。

导演第一次听说车祸的事,多问了几句。武叔毫不掩饰满心恨意:“当年那个路段没有监控,天黑没有路灯看不清车牌,他撞倒我又从我腿上碾过去不减速反而加速逃逸。我家本来生活的很好,就因为要救我,早餐店没了,全家窝在这里日子过的紧巴巴。”

武叔用力拍拍断腿:“我知道抓不住你,如果你在看节目,我只想问问你,毁掉别人的人生你睡得还安稳么?”

室内鸦雀无声,没人能回答武叔的问题。这份仇恨太沉重了,压得人喘不过气。这家人承受了太多,很难想象他们积极平静的表面下掩藏着浓重的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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