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8章 赵家人的光与影

自从发生了那次事故,赵家人就再也没有这么高兴过。特别是两个儿子考上外地学校离开家以后,一家人窝在昏暗潮湿的小房子里,芳芳婶既要照顾两位卧床病人担心丈夫的腿养不好,又要为生计发愁担心两个孩子的学费生活费。

一家人动了很多脑筋,如果不是老家房子不值钱,早就卖掉了。后来芳芳婶在网上看到有人卖手工娃娃,材料是便宜的毛线,觉得自己也可以。自从有了卖娃娃的营生,赵家人就不再有娱乐和休闲,除了睡觉就是吃饭做娃娃,日复一日。

节目的名字是《人生=生活or生存》,体验同等境况艺人会如何生活,与参考对象做对比。节目组找来时,赵家人听说四天有五万劳务费,毫不犹豫签了合同。

节目组提前入驻,拍过赵家人的日常,导演很清楚这家人行尸走肉一样的生活模式,活着帮儿子们攒钱是唯一目标。每天睁开眼睛就是做娃娃,随便吃口热干面把肚子填饱。一家三口窝在主卧里,没有交流,闷头干活。

导演对此提出过疑惑,没有任何娱乐不会太枯燥么?赵家人对此的回答是,停下来会想些不好的事。艺人入驻,了解到车祸的事,导演才理解这个回答的意思。不想沉浸在怨恨中,只能让自己忙起来,以给儿子们挣钱为目标,让生活恢复表面的正常。

自从叶执和顾廷悦住进这个家,赵家人看似活了过来,仿佛有了生的气息,然而下午两人离开后这个家又恢复了麻木模式。如此明显的模式切换,但凡看过都无法忽视。赵家人努力在叶执面前表演花团锦簇,内心始终是一片荒芜,他们的生活枯燥乏味了无生趣。

工作人员沉默看着眼前的欢声笑语,一家人边看电视边吃芒果酸奶捞边听叶执耍宝哈哈笑。看着眼前的美好,脑中全是下午死气沉沉的画面,心里很不是滋味。赵家人心中的阴霾就像这栋房子,阳光永远照不进来。叶执就像偶然降落的天使,给他们的生活带来色彩。

聊天中,叶执提到最多的是家里两个上学的孩子。叶执问奶奶:“想不想孙子们啊?”

奶奶:“想啊,开学一个多月了,当然想。”

叶执:“大孙子今年读大四,明年这个时候就可以天天看到他了,奶奶开不开心?”

奶奶笑容淡了些:“回来干嘛?家里好好的,不用回来。”

叶执愣住,芳芳婶补充道:“我们希望大志能留在上海,在那边安家,过好他的生活。”

叶执:“不是很想他么?”

武叔:“想也不能绑住孩子,我们希望他能飞的更高更远。家里没能力帮他什么,以后只能靠他自己。”

芳芳婶:“留在上海又不是永远见不到了,想就打电话,过年回家看看也挺好的。”

叶执沉默了,他并不知道赵家人的真实生活状态,但他能感觉到他们迫切需要一个活泼的孩子。叶执转换话题聊起别的,他需要再想想,赵家人到底需要什么。白天顾廷悦查过赵家网店的情况,收入不低却活成了这样。说是为了孩子攒钱,但叶执知道日子不该这么过。

叶执最初的想法是,用挣到的钱带着一家人去上海,看看孩子生活学习的地方。叶执现在改变了主意,赵家急需更切实的改善生活质量,具体是什么要再想想。

晚上躺在小床上,顾廷悦问叶执:“闷闷不乐想什么呢?说出来帮你参谋参谋。”

叶执:“我在想这家人到底需要什么,我们又能做什么?”

顾廷悦:“节目只有四天当然什么都做不了,如果是节目之后,我能做的事有很多。”

叶执:“比如?”

比如?顾廷悦一时还真想不出来:“比如一些物质上的赠与,或者一份体面的工作?”

“简单粗暴。”叶执翻身用屁股对着顾廷悦。

这……生气了?狗脾气!顾廷悦戳戳叶执:“物质资助有什么不对?”

叶执:“网店的收入不低,但是他们生活的并不好,他们不快乐。”

“快乐……呵呵呵。”顾廷悦的笑声很冷:“众所周知,钱买不来快乐。亿万富豪照样不开心,这不是我们能改变的。”

叶执不说话,用后脑勺对着顾廷悦。

顾廷悦叹气再次戳戳叶执:“不然你说怎么办?”

叶执向后蹬了顾廷悦一脚:“我要睡觉,别烦我!”

顾廷悦瞪眼,这个熊孩子,真想逮过来亲老实了!

第二天六点,叶执和顾廷悦早早起床,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芳芳婶正在厨房熬粥,看到两人吓了一跳:“你们怎么起这么早?”

叶执:“我想早点出去玩。”

啊?这……芳芳婶懵了:“粥还要等一会儿,别急我出去买早餐,很快就回来。”

不等叶执回应,芳芳婶拿上手机出门了。除了叶执喜欢的三鲜豆皮,又换了几种早餐,糯米烧麦、炸酥饺、糯米鸡、热干面和糊汤粉。湖北是碳水大省,喜欢主食包主食再油炸,糯米或粉条经过调味当馅料包进面皮里,热量炸弹绝对顶饱。

看着满桌油炸食品,顾廷悦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已经能感觉到脸上的肉在膨胀,如果在武汉多住几天应该会胖死。顾廷悦拿起一坨油炸物叫糯米鸡,吃完了才发现里面没有鸡肉。

武汉糯米鸡是糯米拌了香干、笋丁、香菇、肉丁、榨菜丁,油炸的团子形似炸鸡取名糯米鸡,与广东有鸡肉的糯米鸡不是一个东西。一颗瓷实的糯米鸡下肚,顾廷悦已经饱了。

一小块豆皮,一颗糯米烧麦,尝两口热干面和糊汤粉。叶执饭量有限,很快也吃饱了,拉着顾廷悦跑出家门。芳芳婶追出来:“中午回家吃饭吗?”

叶执:“不了,我们准备在外面多玩一会儿。”

芳芳婶眼巴巴看着两人,语气带着点祈求:“晚饭呢,回来吃么?”

叶执:“吃!我还要吃排骨莲藕汤!芳芳婶别送了,我们能走出去不会迷路的,快回去吧,晚上见~”

芳芳婶不放心,又给两个孩子塞四百零花钱,笑着挥手:“去玩吧,晚上回家吃饭。”

叶执没有推辞,将钱揣进兜兜里:“快回去吧,拜拜~”

芳芳婶回到家,面对满桌早餐和丈夫婆婆,摄影师能感觉到家里的温度骤降。三人又恢复沉闷状态,老太太:“孩子可能吃不惯咱们的早餐。”

芳芳婶:“那怎么办啊,街上都是卖这些。”

武叔:“我看电视上早饭都是鸡蛋牛奶面包果汁什么的。”

芳芳婶猛地抬头:“你说牛奶才想起来,孩子买的酸奶忘记拿出来了。”

武叔:“你这记性,这都能忘!”

芳芳婶满脸懊悔:“一着急就忘了。”

奶奶:“换菜谱吧,明天早上改吃牛奶鸡蛋。”

“好,我下午买菜时买牛奶。”芳芳婶起身关掉电灯,室内瞬间变得暗沉沉仿佛失去了颜色。握手楼的一层,永远照不进阳光,连光线都是昏暗的。

一家人快速吃完早饭,将剩饭放进冰箱,中午饿了拿出来热热继续吃。接下来的大段时间,屋里没人说话。奶奶搓毛线绳将细线编粗,武叔剪裁娃娃衣服,芳芳婶灵活编织出娃娃的身体。一家人分工明确,像不知疲倦没有灵魂的机器。

唉……摄像师叹气,这家人又开始了。接触几天,艺人是这家人唯一的亮色。叶执在家,家里才有颜色,家里的人才鲜活快乐。叶执不在,瞬间恢复死气沉沉。这个家像一座死寂的坟墓,这就是赵家人的生活常态。

这家人给众人传递出了一个信号,如果没有孩子,他们活着没有意义。一个瘫老太太,一个行动不便的残疾大叔,加一个没有自我的大婶。除了孩子,他们的人生没有目标。

很多中年底层劳动者,从事辛苦工作都是为了下一代过的更好。大家都一样,只是这家人表现的更极端,更让人不舒服。

叶执和顾廷悦早起来到公司,与工友们汇合。换上工作服拿好设备,集体出发前往今天的任务大楼。

也许是公司为了宣传业务彰显实力,也许是师傅汇报两位艺人适应的很好,有当蜘蛛人的天赋。昨晚公司高层紧急会议,决定展现他们的王牌项目——武汉恒隆广场综合体。

恒隆广场距离K11不足两公里,非常近。综合体由世界级购物中心、甲级超高层办公楼和三栋公寓式酒店组成。其中甲级超高层办公楼是武汉第五高楼,高320米全LOW-E玻璃幕墙和多种造型铝制型材,全封闭设计没有一扇可以开启的窗户。

站在大楼底下看着今天的目标,节目组的人傻眼了。导演第一个站出来抗议:“为什么故意选这么高的楼?说好的吊篮呢?你让我的艺人从320米下吊绳?!”

安全监护人:“这栋楼在月初就安排好要今天清洁,不是故意换到今天。楼高不适合放吊篮,工人可以用吊绳完成工作,我们是专业的,请您放心。”

导演怒了:“你让我怎么放心!当初联系你们是怎么说的?用吊篮保证安全,且不超过20层,现在呢?!”

生气不能解决问题,虽然大家都理解导演为什么生气。叶执拦住导演,顾廷悦出面沟通,终于把事情聊明白了。

大前提是公司今天只有这一项任务,没有其他选择。安全监护人表明立场,不管高层怎么想,他并不希望艺人上去。昨天还是新手,今天就挑战摩天大楼,出事谁都担不起责任。安全监护人希望艺人放弃今天的活,明天楼房高度降低再来体验。

几人凑到一起商量对策,安全监护人说得对,除了蜘蛛人剧组还有很多其他选项。导演知道该怎么做,但他仍然很生气。清洁公司不守信用,打断了艺人的节奏,让艺人被迫做出其他选择。外力干扰观察结果,导演对此非常不满。

叶执仰头看着眼前的写字楼,说话的时间,已经有工人站在楼顶。等他们做好前期工作,绑好设备就要开始干活了。真的要放弃么?别人都可以,自己却不行,这算不算半途而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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