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没有任何光亮。
季洛镜真真切切又回到了另一个幽暗的地方。不同于虹生庄园的阴暗潮湿,这里温暖适宜,空气中甚至还隐隐萦绕着红葡萄酒的气息。
她身上的伤在医院经过半个月的疗养,好了个彻底。精神头看起来还不错,自适应能力极强,很快便从那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抽离了出来。傅映洲取了一点她的血便先行离开了医院,除了宋贝没人知道他去干什么了。
防爆门被推开,门角摩擦着地面发出嘎吱的声音,一股血腥气飘进鼻腔里。大概是环境的烘托,没有那么让人那么难接受。
傅映洲也能闻到自己身上的铁锈气,他刚刚洗了几遍手都没有将这股气味洗掉。凉水在指尖流淌着,他不断回忆着与白巫那边的几位长老交战的细节。
似乎是被人提前消耗了一波,对上阵来竟然呈现出游刃有余的优势。罢了,这其中各种势力掺绕着,暗流涌动实在无法细究。
手部干透后,傅映洲就把手套戴上了。
与此同时,他的身后还跟着另一位女性。
这位女性身着正装,见到室内之人时,微微吃了一惊,但很快地便调整了自己的情绪。
反锁上门,他将中央空调调整至适宜的温度。季洛镜坐在可以变换成小床的折叠软椅上,双手虚虚地搭在桌沿,垂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傅映洲用指节轻轻敲击桌面,将怀里抱着的一沓印有聊天记录的A4纸放上来。
“先把手印一摁,我们再继续谈。”他将文件夹推到季洛镜身前,跟身边那位女性说:“宋律师,你念一下文件的内容。”
季洛镜抬了抬眼。
“婚前与婚后财产协议书,男方傅映洲……”
“……”
协议书的内容很长很繁杂,过程中宋律师还会提醒是否有不明白的地方需要解释。
季洛镜只是摇摇头。
傅映洲将自己在傅氏的股权出让了百分之八十给她。只要手印按下,她就可以和傅映洲一起掌握整个傅氏商业帝国的绝对控制权。
对于目前相当于残废的季洛镜来说,有些难以理解他的行为。
“为什么……”季洛镜喃喃地说,“没必要。”
傅映洲将印泥揭开盖子,引导着她的手腕将手指按上红泥,不容拒绝地说:“没有那么多为什么,我想给便给了。”
“宋律师便是我们的公证人了。”
手印按下,婚姻关系与财产划分正式成立。
季洛镜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微微扬起:“我总是理解不了你。”
宋律师带着文件走了。
这里只剩下二人独处的世界。
“那天见到你,有很多事情来不及说。之前我们的相处方式我也反思过,今天就一并解决了吧,就当新婚的礼物。”傅映洲脱掉外套,挂在椅子背上,神情逸然。
他的指尖搓过一张张打印下来的聊天记录,说:“我将你与加上楚唯然开始所有的聊天记录全部打印了下来。聊天记录来自于那天你给我的手包里的手机。你也知道我是睚眦必报的人,现在一点点来。”
季洛镜的额头出了一层冷汗,就像心底的秘密被揭露一样,她无声地打了个寒颤。傅映洲在此时带给她的威压是极端且难以脱离的,隔着一层云翳都能切入骨髓。
他总是能够游刃有余地拿捏她。
“为什么要接受他的计划?”傅映洲发问着的同时,也在瞧着季洛镜面上的表情。
“我想靠自己进入白巫内部。”对于傅映洲来说,这大概是最幼稚的想法。但季洛镜只能这么说,她也确实是这样所以然的想的。
“喝圣水的时候有想过我吗?”
季洛镜沉默了。
傅映洲用指尖挑起她垂下的下巴,丝绸布料摩挲着肌肤,强迫她抬起头来,“为什么避着?”
“想过,我觉得你会为我兜底。”季洛镜咬着牙一字一顿,那布料贴在脸上只有陌生,以及无形透露着的生人勿近的气氛。
“不是什么事情我都能为你兜底。现在圣水医生对于你的眼睛束手无策,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傅映洲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回答,他现在有十足的耐心。
“没什么想法,我已经是个废人了。算是对打伤傅氏长子的补偿以及对我的惩罚吧。”
时间被拖得很长,季洛镜已经无意识地进入了躁乱时期。这不仅来自于视力被剥夺的无措感,也来自于寸步不让的威压。
她想要逃离这里,她不想再直面任何问题了。这时候所有的一切都让她心烦意乱,就像在胸口喇刀子,想呼吸却发现难以喘气。
“深呼吸。”傅映洲淡然说。
季洛镜的指尖紧紧扣着桌角,深呼吸调整了一下情绪。
他垂眼倾身,脱掉了手套将微热的手心贴了贴她的脸颊。
“有血味。”季洛镜当机立断地说,侧头便避开了。
手掌僵在半空,傅映洲沉默了片刻,“嗯,在这之前,我把楚家那位最引以为傲的公子——杀了。”他的话一字一顿,不紧不缓。
季洛镜听得清楚每一个字划过耳间的语气,那是轻蔑的,居高临下的口吻,隐隐得还有些愤懑。
“你…怎么可能……”
“我不仅将他杀了,我还重创了白巫系统的几位长老。他们元气大伤,估计十多年都无法再掀起波澜了。”傅映洲顿了顿,“我本来就是血族,怎么不可能?”
季洛镜听完他的一番话后,没有一丝波澜。她自己就惊讶于自己竟然沉得住气。因为她不相信傅映洲会杀人,但手上的那股血腥气确实敲打了她的神经,让她清醒了过来。
她是白巫,傅映洲是血族,本来就是对立的关系。如今她受他所制,也就只能全数打碎咽下了。
“首先,我向过去几年里没有将情况全数告知与你感到非常自责与抱歉。”傅映洲瞧着季洛镜那失焦的眼睛,缓缓地说,“你现在这个样子,全因我而起。”
“跟你没有关系。”季洛镜说。
“如果我早点告诉你关于异神族的一切,你也不会舍身触险。”傅映洲话语间深情款款,还有一丝绻然。
季洛镜再次强调:“我说了,跟你没有关系。”
是椅子脚划过地面的声音,傅映洲将两只手上的手套都脱了。越过桌子来到季洛镜身边,抬起她的下巴便俯身吻了下去。
发生的太快了,季洛镜被迫进入到缄默的环节。他就是不让她说话,他就是要将责任拦在自己身上。傅映洲心思缜密城府极深,他这番作为大概就是想让她愧疚,不单单是最简单的亲吻或是自责之意。但季洛镜也确实将被阻隔的倔强化为了愧然隐于心间。
傅映洲摁在她后脑勺的手掌力道极大,不容挣脱。
情急之下,季洛镜果断咬破了他嘴唇,才终于把自己抽离开来。
傅映洲尽量不让她碰到自己的血。用手背蹭了一下,血痕在指节上拖长了尾巴。
桌案上放着两杯水,经过此番挣扎水平面也开始晃动开来。季洛镜的唇角沾了血污,傅映洲捏住杯口,液体立刻倾洒入身旁之人的口中。“我的血不要咽下去。”
本来准备抿唇的季洛镜猝不及防地被水灌了一下,捂住口腔呛咳开来。
“为什么不让我碰……你的血——”
“把水吐出来,漱口。”傅映洲微微叹了口气,“傅家人的血能让人长生,这是诅咒。”
手心撑在桌案上,季洛镜缓过喉间的不适,压着气问他:“我死了,你就能去找新的好妹妹了对吧。”
傅映洲按住她的双肩,在季洛镜的耳边低吟地说:“怎么可能,你死了我就随你一起。”
眉间无措地蹙起,季洛镜觉得傅映洲愈发地疯了。血族本就比白巫活得长久,只有有足够的血源,他们可以享受岁月,不受衰老的影响。有些人追所谓长生为求难以计数的财富,亦或是遥不可及的理想。但血族本人,却一直将长生以诅咒自居。
“你用什么把我从虹生庄园换出来的,血清吗?”季洛镜茫然地抬起头,“上医护车的时候我还有点意识。”
“大长老与洛许生的力量就来自于岁月的积累,所以她们需要我的血。”傅映洲说着,单膝跪地伏在她的身前,“而我不需要,我只想和你一起。”
房门再一次被打开,听着脚步应该是来了两位女性。
她们旁若无人地布置着仪器,抖开布料一样的东西。季洛镜的手指被傅映洲紧紧抓住,指尖在不自觉地颤抖,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的不安。
傅映洲起身把季洛镜做的椅子调成了折叠床,“不怕,是文身师。”
“文身师……?”季洛镜骤然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她拽回了本该抽离开来,正准备去与工作人员一同协作的手掌,“傅映洲…我怕疼——”
“我一直在,别怕。”声声入耳,近乎残忍。“只是刻一点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纹样,忍一忍不会很疼的。”
……
工作进行到晚上。
侍从们在一旁擦洗摆放在柜子上的装饰品,只需一个侧眼便被推进来的轮椅上微垂着头的年轻女子吸引了目光。她头发挽起,片缕发丝垂在肩上,脸色晦暗不清,难以辨别。但那容貌是极其出挑的,在此同时却并不显得尖锐,反而柔和温润。
男主人的目光只需简单的扫视,便一眼发现了旁人的走神。
傅映洲俯身在她的耳边,压低声音说:“月德庄园永远的女主人,欢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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