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十九章 道阻且长

那一刻纪无双出离的愤怒,狠狠地哼了一声,阅天机与葬魂皇交换了一下眼神,道:“如果我是你,现在应该前往的,不是云歌岭,而是紫荧古院。”

纪无双头也不回地往云歌岭去了。

葬魂皇看着远去的白影,冷飕飕地说了一句:“不听智者言……”而后一想,问阅天机,“谋师明知他不会听这句话,为何还要说给他呢?”

“就是因为他不听,所以我才说。”阅天机道,“魂皇,你可准备好了?六云琴牵动龙脉,究竟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谁都不知道……”

葬魂皇笑了笑,“谋师怎么也唠叨起来,是担心我么?”

阅天机别过头,“……是担心。”

葬魂皇眼睛亮了一下,笑意渗到眼睛里,“没事,这次有备而来,再说,谋师不是在么?”

“陛下真是给臣好大的压力啊……”阅天机叹气,“那条妖龙乃是变数,其力如此强悍,但从何而来,所为何事一概不知……而且臣并不认为,这条妖龙出世,乃是一个巧合。”

“只是眼下担心这个也是无用了。”葬魂皇望向云歌岭,“我现在比较希望莫涉心能通过那段断崖栈道。”

“这样大的雾气……是阵,还是幻术?”莫涉心站在断崖栈道前。云歌岭之得名便来自于终年不散的雾气,雾中不辨左右,每个月只有十五前后共五日的时间方见清明,然而今日不是十五前后的任何一天。

云歌岭栈道不能轻易深入,商旅大多选择绕道,而莫涉心选择此路则是为了赶时间。纪无双安排之时便嘱咐飞羽苍玄尽量避免让莫涉心走这条路,但现在,另一条路上,飞羽苍玄正拼尽一身修为阻挡魔龙。

云歌栈道,短短不过六里……莫涉心当机立断,撕了袖子扯成布条,将琴和裘不悔都绑在背上,拖着滞重的身形一头扎进了漫天的迷雾里。

“云歌岭断崖处雾气的成型之因,是上古遗留的一处战阵。”阅天机望着云歌岭的方向,妖龙和纪无双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整个云歌岭雾气弥漫,横亘于要道之上。既是一处天堑,亦乃兵家必争。时两国争霸,其中一方借用地形季节先入为主,陈兵数万,几乎优势已定。另一方却寻得异法布阵借雨生雾,将对方数万大军引入绝地,于山中活活困死。数万冤魂经年不散,又有邪修借机肆虐,时久日常,当年因种种原因未曾撤去的战阵便成了鬼蜮之地。”

“莫涉心进入栈道之后,会怎样呢?纪无双不可能毫无准备。”

“心智坚定之人大概会破开重重迷雾,但若有人有心阻拦,那大概就没那么容易了。”

葬魂皇思考了一会儿,又问道:“我记得谋师好像专门派人去过一趟黑市,到底买了什么东西?”

阅天机笑笑,“此时若说出来,就失了趣味了。”

走入云歌岭雾中的一刹那,便觉似有人在耳边窃窃,细听时却又听不清,但却让人不由心生寒意。偶然间感到有风从耳边掠过,透体的寒意渗进骨髓,仿佛将人冻结一般瞬息之间坠落深谷。

莫涉心倒吸一口冷气,发觉自己竟然晃神了片刻,急忙摸了摸身后,不由大惊失色,六云琴和裘不悔竟然都不见了!继而回过神,迷雾幻境,自己这是着了不知什么鬼魅的道,破解之法无非两种,要么自己成功离开这里,要么驱散这雾气。莫涉心收束心神,时间不多,她要尽快。

挡下数道掠过的阴风,莫涉心在茫茫大雾里艰难前行,只是路漫长地走不到头,脚步越来越重的时候,长鞭触到了实体。

“叮。”

短暂的交接之后,忽而铺天盖地嗡声不绝,雾气里无数黑点袭来,挡下一波攻击之后才发现,袭击的黑点竟然是蝗虫!

“金甲蝗虫?”长鞭一卷,“鬼鬼祟祟,我当是谁,原来是杀手榜的次席,飞蝗。”

见被叫破,雾气里传来一声轻笑, “见识不差嘛,不愧是寒江袖月莫涉心,不过,我不喜欢次席这个说法。”

莫涉心抖了抖手里的鞭子,“大名鼎鼎的黑色杀手,竟然也给他人做起嫁衣了。”起手卷鞭结成起手式,“不惜进入云歌岭迷雾,不过……”托你的福,莫涉心感到背后的重量压了下来。

“小妹妹,感知回来了,可未必是什么好事。”飞蝗笑了笑,依然不见身影,“你知道我,那就该知道我的本事。”

嗡的一声,蝗虫铺天盖地而来,在迷雾中盘旋成一个独特的屏障,视线立时清明起来,飞蝗的声音依然盘桓在半空里,“你能找得到我么,找到我,说不定,就能离开了。”

“找你做甚!”莫涉心冷笑一声,“龙行云,起风雷!”长鞭豁然延展盘旋如龙,一声清澈凛冽鞭响,当空怒雷劈下,将蝗虫结界碎了个七零八落,“嗡嗡嗡,吵死了!”

然而四散的蝗虫只是混乱了片刻,便立刻变换阵型,层层叠叠汹涌不绝,莫涉心挥鞭环满月,流光皓镜,但是满月虽明,却架不住乌云遮眼,莫涉心知道这些蝗虫其实都乃飞蝗念力所化,最好的办法就是将飞蝗本人找出来击败。但是,在云歌岭大雾之中,又如何能轻易找到。何况她的路子走的是刚烈一道,飞蝗的功夫正好与她相克,她只能谋求契机压制飞蝗——选此下策,亦是无可奈何之举。

而且正如飞蝗所说,感知归来的确不是什么好事。背后裘不悔嘴角渗出的血已经浸湿了她的衣领,一时间心急如焚。这时,袭击再来,蝗虫裹挟着雾气,根本来不及分辨,只觉四面八方都是危机。就在这时,一缕冷风穿过迷雾,在莫涉心周身留下一道杀意四起的屏障,让她进不得也退不得,还没来及搞清楚怎么回事,就听到了一声蛟龙的怒吼,心道“糟糕!”

就在此时,大山忽而颤动,簌簌摇晃的栈道上,三人如同飘萍,紧接着,巨响传来,清澈沛然的力量犹如浪涌蔓延而来。

“飞羽辖令!”

飞羽苍玄已然不可能听到莫涉心的哭喊,他将一身修为尽释,独门禁术,燃血为剑,剑成为壁,祸龙妖蛟不可行!

“匹夫之勇,能奈我何?” 恶蛟吞吐一阵浊恶之气扑向剑阵,飞羽苍玄一手掌天,一手抚地,仿若盘古结印,再度扛下一次凶猛的攻击。

而这边,传说中吞人的鬼障,仿佛是有灵一般,察觉了这燃烧生命的沛然正气,纷纷退散开来。缠绕在莫涉心周围的雾气就这样淡了,这才看见,眼前站着一个掩面的黄衣女子,而与她对峙的人,竟然在自己身后。

“哈,居然是你。”那黄衣的女子轻声笑道。

那人没有做任何回应,手中一把艳紫色的短匕,蒙面的紫色花纹精致细腻,在露出的眉眼下成了一个漂亮的泪纹。

“这是接了谁家的重金,竟然连你忘尘泪都请来了?”

莫涉心一震,飞蝗和忘尘泪,杀手榜上常年争夺首席次席的两位杀手。迟疑的片刻中,忽而有数点妖娆艳丽至极的紫纷繁闪烁,百花绽放,半空里隐藏的蝗虫纷纷而落。蝗虫炸开的烟幕后,数个虫团已经出现,而这边暗器花雨又在主人的操控之下旋成新的阵型,瞬息间不知是多少个回合。

莫涉心便在此时动了,飞羽苍玄强行开启的剑阵如此凶悍,显然是一门禁术,倘若人命耗尽,剑阵必不能继。何况,若能脱走地快些,说不定飞羽苍玄还能有一线生机。她身形迅速又突然发难,鞭如灵蛇后指忘尘泪,瞬息转向飞蝗,正斗的不可开交的二人竟一时无法顾及,让莫涉心趁着迷雾后退窜出去一大半的路程。

可惜天算不由人算,方才照亮半边犹如天降一般的明光摇摇欲坠,飞羽苍玄已然不支,猛烈的撞击再度袭来之时,支持剑阵的人身形晃了晃,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金光里,卷过的飓风吹散了一半浊恶之气,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莫涉心的脚步不由缓了下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溢出,可越是如此,她越不能停下!

然而狡猾的雾气终于还是先那恶蛟一步笼罩了上来,于是悲愈深,伤更甚。就在莫涉心努力维持心房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了一声呼唤:“莫涉心!”

南风寄羽?他怎么……不,这不可能!

莫涉心脚下一乱,忽感身陷棉絮之中无处着力,止不住地缓缓下坠。

不,不!南风,不悔,无双,我不能,不能这样坠落下去!还有席罗女神,帮帮我,谁来帮帮我,我不能……

恍惚间有人握住了她的手,熟悉却又陌生,轻轻地唤道:“涉心,别怕。”

泪水划过眼角渐渐变凉,莫涉心感到自己身一轻,她的身上伸出一带红光,将她牢牢缚在悬崖边沿。那恶蛟感应到红光出现,立刻便向着这边扑了过来。崖中迷雾不分敌我,源源不断的朝着恶蛟攀过去,窃窃私语声嘈杂且愤怒。一时间莫涉心周围又被迷雾再度包围,只是这次迷雾尚未来及使出手段,莫涉心便被一阵飓风裹挟离开原地。

那风里带着冶艳的紫,还有一股莫名熟悉的气息。而那穷追不舍的恶蛟几个回合竟然突破了迷雾的纠缠,眼见便要追上,却不料一支火色长箭破空而来,裂帛一般撕裂了雾气直冲深渊而去。

轰然一声,深渊之中炸开了锅,暴怒的雾气沸水一样层层叠叠汹涌而起,仿佛是被那天外一箭挟制,形成了一个巨大屏障,其上似有无数怨灵尖声呼啸。那恶蛟见状亦不敢轻易穿过,眼睁睁看着莫涉心失去了踪迹,正待施法发作,背后便被感到的纪无双扎了个透彻。寰洗清光漫展回环,趁胜追击,三式之后,恶蛟再度中剑。

“分影两化,”纪无双冷笑,“你未免也太小看我章武韬义!”

话音未落,恶蛟身形又迟滞了一下,纪无双再催寰洗,将恶蛟牢牢困住,而天外一箭造成的雾墙似是到了时限,正在慢慢崩塌。

“莫涉心抵达万林谷,”葬魂皇道,“该我了。”

“魂皇请千万小心!”阅天机放下了一直捏决的手,一股浅而淡的清气萦绕在葬魂皇身边。“莫要动怒。”

“放心,谋师也要小心。我们紫荧古院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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