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阿浅(十七)

“我数三声,大家就不要动了哦。”

声音如珠似玉,娇柔清澈,如二八年华的女子之声。

苏流光肩膀一沉,停在了原地,只侧身避开前面扑来的人。

“你能动,先在这里守着,让你回去就立马走,一秒也别犹豫。”

江枫应好,四望去寻那说话之人。

她正坐在身后屋檐之上,人如其声,确是年轻女子的模样,身上穿着红嫁衣。

如果说天上飘着的那群身上是朴素的红布,被附身的几位玩家身上是红艳艳的嫁衣,她身上这同样也是红,却红得高了不知几个档次,其上暗纹众多,装饰繁琐,虽说仍是清一色的红,却无端不俗,只会显得华贵。

头顶无形的鬼撑起红布,比起来玩家身上的红嫁衣,本是磕碜至极。然而此时二者好像也无甚区别,在她的对比之下,都成了一片红布。

她面上妆容不浓,一张脸生得温婉秀丽,小家碧玉似的秀气。

“三。”

玩家、导游纷纷停下动作。

“二。”

部分眼里只剩玩家的路人也停下了动作。

“一。”

但仍有路人在动,巷子里行人本不算多,无奈方才主街道上拥挤的人潮往这里来了不少。

一如此时,仍有部分人在往这里挤。

“赶走他们。”

苏流光躲避的动作也不再做,对江枫道。

江枫点头,帮苏流光清理靠近她的人。

苏流光是有江枫帮忙,张兴和刘建风却是无人相助,只能任由魔怔了的人冲向他们。

或拉或扯,那些人只伸出一双双咸猪手在他们身上来回摸,不知摸些什么。

咸猪手没有轻重,刘建风左臂断处被按倒,他不禁出声。

声音刚出喉咙还未散开,那女子道:“时间到。”

他硬是将声音压回去。

“时间到”几字一出,江枫动作僵硬一瞬,还是有些怕的。

万一这道具对这位没用,她实际上也不可以乱动呢?

她有意无意看了眼苏流光,苏流光恰在看她,眸光一晃不晃,脸上仍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看不出慌张。

如古井无波的湖、风平浪静的海。

不论其下是否暗潮汹涌,总之看在江枫眼里就是从容镇定,如吃了一记定心丸,她安下心来,继续动作,踹开往苏流光面前去的中年男子。

男子倒地。

彭——

却不是他落地的声音,而是他一瞬炸开,化为无数尘埃。

不止是他,周围所有仍在动作的人人鬼鬼,都在女子“时间到”的话音彻底落下之时,躯体炸为飞尘。

只有一声,却震耳欲聋,眼前所见皆为尘埃所遮盖。

声起之后吹过一阵风,卷起漫天飞尘,飘向天际。

眼前便又清晰起来。

江枫摸摸自己的手臂,还在。耳朵被那声音吓得够呛,心脏也没差多少。

她抬起眼悄摸看那女子,试着往前走,见她压根没看自己,这才将肩背打直。

看来那道具真也能屏蔽这位出场就带着大佬气派的人物,或是鬼物。

“大家可千万不能动哦~”

她柔声轻语,腿一抬,倾身跳下来,风卷起衣摆,露出的肌肤莹白如玉,随后隐在艳红的衣服之下。

面容秀丽,一颦一笑却是妖艳。

她悠悠踱步,走向队伍聚集处,即导游、张兴、刘建风和一众被嫁衣裹挟的玩家。

四周安静至极,不能动的那些自然没有敢吭声的,能动的除了江枫都化为了灰烬。而江枫,又哪里会在此时出声?

于是便安静至极,连她那布鞋踩出的微弱声响都清晰可闻,一步一步,踏在张兴和刘建风心上。

他们身边四位身着低配嫁衣的玩家也是一动不动,眼中惶恐清晰可见,只除了黄康,黄康是不是惊惧,而是呆滞木讷。

真正堪当一声红嫁衣的女子走近他们,伸出手摊在黄康面前。

那手骨架不大,手指却纤长,肤若凝脂。

黄康依然是呆呆愣愣的,却低头找到他掉在地上的背包,翻出里面的伞,双手捧着,放在那只手上。

她手一翻,伞就消失了,挪步去最近的张兴面前,笑意盈盈,“要给我吗?”

张兴眨眼,她笑意不减,解释:“你可以动了哦。”

是“你可以动了”,而不是“可以动了”。

张兴取下背包,才拉开拉链,女子又道:“停。”

他只好停下。

“可不能让你碰了。”她说得又轻又娇,像女儿家可爱的嘟囔,随即取出张兴包里的伞。

伞能挡下侵蚀性极强的雨,说不定还有别的作用,用膝盖想也知道用处不小,可照这样下去不多久就要到她们。

江枫忙走到苏流光面前,指她的包。

保险起见,她没敢说话,但意思也很明显了,是在询问是否要拿出来。

她因为道具的原因此时被红嫁衣无视,那么自然她背上的包也就安全了,但苏流光背上可还有一个。

苏流光眨眼,瞳孔晃了晃。

江枫了然,转去她背后拿伞,她脚步转得快,没看到苏流光骤然睁大的眼。

拉链拉开,包里放着手机衣服水,伞纵着刚好能放下。

她伸手往下去拿伞柄,指尖却碰到了块冰冰凉凉的硬物。

垂眸仔细看,是块漆黑的石头,掩在黑色的包里才没看到。

漆黑的石头。

之前苏流光硬是把鬼火带进屋,那鬼火消失之后掉在地上的。

苏流光没有说的意思,她也就没问。

此时更不会问了,她捏上伞柄,还未用力,那伞忽地亮了起来。

白底更白,红纹更红,泛着莹莹的光晕。

衬得那伞如画,也引着江枫再次进了迷境。

残存意识之时,她身一软,往前倒下。

眼前又出现了看不清的画卷,分辨不清,却让人如痴如醉,极力去看。

画卷急速靠近,那渴望就越高涨,最终在鼓噪的心跳里,她也成了画卷的一部分。

……

“阿娘,我不愿去。”正对镜抹着口脂的女孩娇声怨道。

她坐在铜镜前,身着层叠繁琐的衣裙,看模样最多是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儿。

身后站着的妇人雍容华贵,脸上隐隐有几分愁,却也不多,更多是无奈,她道:“雅儿乖,李家二子画像你也见了,那可是一个俊俏。”

“可我当真……”

话未说完,笃笃敲门声响。

“小姐,老爷催了。”

雅儿便只好将话咽下,转身看那妇人,叹气道:“罢了,爹的话我总也说不得什么。”

随即她话音一变,轻快道:“我该是对李二也无甚厌恶的,怎好让阿娘为难,走罢。”

她话说得慰贴,主动退步。妇人笑了,在女孩看不见的角度,脸上却尽是苦涩。

她揽着女孩儿起身,边道:“这便是了,你爹他总不会……害你。”

雅儿闻言也是,便将那一星半点的反感放下,随妇人去前堂。

前堂没去成,倒是换了身衣服,她看着身上的嫁衣,百般不解。

“阿娘,换这作甚?”

妇人笑得和蔼,欣慰道:“我的雅儿当真漂亮,咱们家女子出嫁的传统,提前不予人说的,先着嫁衣去庙堂拜一拜,求个好兆,盼去了夫家后也可顺遂。”

雅儿——也就是江枫,心觉异样,但又说不上哪里,只好道:“好罢。”

于是上了轿,红轿问了又是传统,她那异样感更甚。她也不辨方向,只觉应是走了许久。

无人打搅,她心里越想,异样感越甚。

轿子一停,拉开,这庙好生熟悉。但她却记不起何时来过,分明是未来过的。

这异样感便藏也藏不住了。

到底这幻境中都中了两三次,来时又被迷了一次,本就警惕着,再者连大致情节都听苏流光讲过,她沉陷无法避免,抽离却还不难的。

眼前一晃,成了苏流光的背,她额头抵着苏流光的后颈,正往下跌滑。

她不敢扯动苏流光,脚下慌忙一个变步就要稳住。

脑袋还没抬起,后脑就被按住。苏流光道:“别动。”说着摸向她的手,抓了个紧才松开她的脑袋。

江枫站好,听她已经说话了,而前面那女子正在取刘建风身上的伞,一点没被她的话惊动。

“你怎么能动了?”

苏流光抬高二人相握的手。

江枫脑子正常工作,反应过来,但又有些疑惑,这合着能碰着就成了同伙一块儿被无视,那还费什么劲儿?

“伞放回去。”苏流光道,声音里隐约有点咬牙切齿。

“哦。”江枫从善如流。

“竟然还能从幻境里出来。”这回不是隐约了,的的确确是咬牙切齿,还夹枪带棒。

这虽然是个不好听的话,但到底是夸她的吧?可这怎么也不像是夸她。

江枫一懵,脑子里一根弦猛然接上,她咽咽口水,弱声:“你当时难道主要是拒绝?”

说着她挑眉抿唇,“不会吧……我看你眨眼了啊。”

看着她小心翼翼询问的模样,苏流光合眼,呼吸,睁眼平静道:“我是人,要眨眼。”

江枫大囧。

她当时看着了眨眼,晃动瞳孔幅度不大,且她心有偏向,后面只瞅了个大概,看见眨眼就寻思是同意了。

合着人本来是不想她去拿,应该是怕她陷进去是其一,其二么。

她目光乱飘,末了道:“那我不正好还帮你确定了嘛,不然你也没法确定我碰到的东西能不能也被无视啊,这多好,咱们直接无敌。”

说着说着底气就足了点,像是把自己给说服了。

苏流光斜她一眼,不想跟她掰扯。

要是她没从幻境出来;要是碰到不能一起被无视而是连她也现身;要是她没有恰好把额头贴在她后颈上,让自己在得出结论后来得及行动;那该怎么办?

所幸也没有要是,就当是傻人有傻福也好。

江枫瞅她一眼,又瞅她一眼,“别气了嘛。”

她见这人模样,哼了声,话音平淡,“行了,走吧。”

江枫连连点头,回头看,女子在收被附身的玩家的伞,而刘建风频频冲她使眼色。

他和张兴一样,被拿了伞,但还不能动。见江枫和苏流光旁若无人又不被那女子注意,自然猜出这俩人兴许有什么正有用的道具。

她拧眉一瞬,对苏流光说:“他在喊我们。”

言下之意很明显了,这话是征求意见。

“随便。”苏流光淡声。

闻言晓得了不会因为管闲事而招惹坏事,江枫便没再犹豫,走去各自扯了两人一根手指,权当行善积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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