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也意识到有人在看他,勉强从卷子上移开视线,向上与游风间隔空对视。
他难掩错愕,“游风间?”
游风间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这么微妙的地方再次遇见伶舟。
最近的倒霉事似乎都和这个人有关,太水逆了,得想办法避开。
游风间暗暗做打算,面上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伶舟同学,能在这里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伶舟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将地上的试卷收好,仿佛无事发生,“好巧。”
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演技了,游风间眉头微蹙,面上带着合适有度的担忧,“伶舟,这个地方感觉好奇怪,你知道怎么从这里出去吗?”
伶舟没说话,而是迟疑地看向他:“你觉得哪里不对?”
游风间疏懒地摸摸后脑勺的碎发,“哪里都不对吧,这个地方处处都透着诡异,不像是我们的学校。”
伶舟沉默片刻,失神地看着游风间的月亮耳坠,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才回神道:“游风间,你信鬼神之说么?”
游风间这次没再装傻,而是饶有兴致地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伶舟没接茬,只是摇摇头道:“等下我们回去上课,你不要轻举妄动,跟着我做,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出去。”
游风间也没有再提不对劲的地方,而是意味深长打趣道:“说起来,你刚刚在厕所干什么?”
伶舟沉默了。
游风间却像是逗弄小孩子一般,不依不饶,非要得出一个结果,“你应该是成绩比较好的那类吧,难不成就是传闻中那种平时没好好上课,却还能名列前茅的好学生?”
见伶舟冷玉般的脸逐渐爬上一抹绯红,羞的,游风间更觉有意思了,嘴上一点不放过他,“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同学眼中的可恨天才,却躲在厕所偷偷的刷题,真的是……”
他凑近伶舟身前,故意停顿一下,尾音荡漾,愈发意味深长。
伶舟仍是面无表情,只是脖颈已经爆满红,就连耳后根也无法避免。
修长的眼睫因为心虚快速眨动,伶舟保持呼吸,尽力平静道:“我事出有因,是被迫的……”
说着也不管对方信不信,丢下一句“上课了”,便拿着试卷匆匆走出洗手间。
游风间见好就收,没有再继续逗他,而是老实地跟着他走。
距离上课已经过去了十分钟,此刻再进来明显不合时宜,会引人注意。
但伶舟知道如果旷课,后果会比迟到惩罚更严重,甚至可能因此丧命。
所以伶舟面无表情地打了声报告,游风间紧随其后。
站在讲台上的老师已经不能称之为老师了,说是老尸更合适。
干枯的黑蓝色皮肤紧紧地贴着骨头,那双浑浊的眼球大得可怕,像是水洼里的青蛙眼,稍不注意就会从眼眶跳出来一般。老师用近乎枯树枝挠窗户的声音,冲着站在门口的两人道:“嗬…嗬…为什么迟到……”
它声音迟缓干枯,样貌更是宛若棺材里挖出来的千年老尸,仿佛下一秒就会断气彻底死过去。
但在教室里端坐的学生像是没有察觉到亲爱的老师的异状,全都带着统一得宛若画出来的笑容,积极地等着老师授课。
只有少数几个同学躲在墙角,身体微微颤抖,面色惨白得比鬼还难看,偏偏还要强行露出和其他人一样的笑容,但肌肉过于僵硬,反倒显得更加不伦不类。
游风间将鬼怪和被误拉进来的人做出区分,随后便淡漠地收回视线,心下盘算着要怎样料理这些鬼怪。
他神色有些恹恹,方才在厕所和伶舟说话就已经耗光了他的兴致,只留下疲倦,以及一拳打爆这个鬼老师头的冲动。
鬼老师的声音听着刺耳至极,心情更是糟糕。游风间倦怠地掀开眼皮子,看向还在撑着一口气絮絮叨叨的鬼老师,像在看一个死物。
鬼老师问伶舟这十分钟干什么去了。
伶舟泰然自若解释道:“作业忘记拿了,所以回寝室去拿了。”
说着,坦然亮出手里的《五三》,浑然没有在厕所奋笔疾书的慌张。
鬼老师闻言伸出枯槁的手,翻开《五三》检查里面的作业,发现确实写得密密麻麻的,有好好完成。
算他过关。
鬼老师瞪着卡姿兰大眼,将视线转向游风间:“嗬嗬…你的作业呢?”
游风间:“……”
他一来就直接穿过来了,做个锤子作业!
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答话,课堂陷入安静,讲台下面坐着的学生,原本一成不变的笑容转变为恶意森森的面容,一张猩红的口大张着,仿佛有什么好事情即将发生。
这好事情落在游风间,怎样都会变得不好,但是没有的东西怎样都没有,变不出来。
即使可以拖伶舟下水,但游风间一向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不随意招惹沾染因果。
没有作业,只能随口胡扯,他看向口水已经淌在地上的老师,漫不经心道:“刚刚去上厕所,恰好没带纸,又恰好带了作业,所以就……”
伶舟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但鬼老师明显不吃这一套,它语气带着怒火,但面上却满是兴奋,兴奋得一块皮肤像厚涂的粉底,直接从脸上剥落下来也懒得管,猩红的舌头也慢慢变得长,垂直落在地上。
它兴冲冲的,难掩兴奋道:“嗬嗬…游同学,既然你没有带作业,那就只能接受惩……”
它话音还未落,就被伶舟突然打断道:“老师,游风间开玩笑的,他的作业放在我这里的。”
说完从宽大的校服口袋里又掏出一套一模一样的《五三》。
鬼老师咬牙切齿地将舌头收回去,翻看这份卷子。
明明卷子上沾的气息都是同一个人,偏偏字迹又不同,它想发作也不能,只能充满怨气地将两人挥斥回座位。
它眼神怨毒,充斥着森森恶意,看着两人的背影,像是要盯出两个洞。
良久,它突兀一笑,因为笑得太开,嘴皮意外掀开,露出爬满蛆虫的昏黄牙齿。
整间教室只余下两个位置,而且就在教室最后的角落里。
游风间面无表情地看着空出来的椅子。
靠背上沾满红血,因为时间很久已经干涸,变成了结成血块的黑色。原本椅子坐的地方,突兀地伸出了六七只手,只只惨白青绿,还留着尖锐的黑色指甲,张牙舞爪地胡乱挥舞,似要把准备坐下去的人撕成碎片。
不止这一把椅子,两把空出来的椅子都是这样。
鬼老师瞪着那双青蛙眼,笑道:“怎么还不坐?站着影响教学秩序,老师可是会惩罚你们的哦,嗬嗬……”
游风间看着越伸越长的鬼手,就要摸到他的衬衫下摆,他松松地眨眨眼,随即毫不犹豫地迈开步子,一脚踹在椅子腿凳上,椅子便像一颗足球般,打着旋地飞出,咔嚓一声破开窗户,不知道飞到哪边去了。
踢飞一把椅子还不解气,游风间难得当一回好人,如法炮制,帮伶舟将另一把椅子也从窗户踢了出去。
在场所有的人和鬼:“……”
发泄一通,游风间恢复了一些神采,他略含歉意冲着鬼老师笑道:“不好意思,天生神力。”
鬼老师要是人,能当场气死,但它现在是鬼,差点给气活了。
偏偏对方也没违反规则,拿他也没辙,只能恶狠狠道:“还不快坐下!”
没有了椅子,游风间从善如流地来到桌前,微微弯曲双腿,像是稳健地扎根般,悬空地坐着。
教室里的鬼怪不懂,但几个剩下的正常活人可看呆了。
其中一个男生更是两眼放光,完全忘记了方才的恐惧,要不是时间场合不对,他可能会当场跪下来说一句“教练我也想学”。
伶舟倒是没什么惊讶的,而是也跟着游风间有样学样地悬空端坐。
游风间也奇了,打量伶舟两眼。
没想到这人看着普通,居然还挺厉害的。毕竟这样长久蹲坐可是很费力的,需要强大的核心力量,但对方却没有任何忍耐之色,仿佛真的只是很轻松的一个动作。
倒是方便了自己。
游风间突然凑过来,故意压低声线道:“借个力,腿麻。”
对方的气息近在耳畔,气流吹拂,痒痒麻麻的,伶舟愣了片刻,只当对方要自己搭把手,便点头同意了。
哪知刚点完头,对方就很不客气地一屁|股墩侧坐在他的大腿上,并发自内心地发出一声喟叹:“爽!”
伶舟:“……”
看见两人旁若无人地玩起叠叠乐,鬼老师已经麻了,忍着怨毒的情绪说:“嗬嗬…既然两位同学已经入座,现在让老师继续检查周末作业,让老师看看有哪个乖乖同学要接受惩罚。”
它故意加重了接受惩罚几个字,视线一直盯着角落的方向,想让有的人听见,但偏偏那两人正在若无其事地咬耳朵说悄悄话。
说是悄悄话,但不完全是,因为游风间根本没有故意压低音量,而是光明正大问:“你刚刚教的两份作业,字迹还能不一样?”
刚才鬼老师检查作业时,脸都要气掉皮了,他可看得一清二楚。
哪怕身上承载着一个人的重力,伶舟仍没有疲累的征兆,轻描淡写地回复道:“左右手交替写的,以备不时之需。”
游风间:“那你真是有先见之明。”
伶舟默默地将进入里世界前,进行过相关占卜的事情吞回肚子里。
游风间和伶舟在这边磨耳朵,旁边座位却突然传来一阵幽怨的声音:“阿间,你又和你的未婚夫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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