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哥在分享自己的乐趣。
齐西棠轻而易举地就察觉到了这一点。
也许他哥的中枢程序没有任何问题，就是突发奇想地、异想天开地，决定从底层逻辑开始成为一个符合核心设定的完美兄长呢？
凭什么呢？凭他哥那副黑心肠吗？齐西棠扯了扯唇角，有点儿想笑出声。他非常、非常、非常清楚他哥的本性，他哥会是个好东西吗？显然不是。微薄的、毫无缘由的兄弟情——它的出现更有可能是以他的觉醒为基础，因为他是他哥的弟弟，他哥必然会好奇一个与自己最亲近的npc在觉醒后会是什么样子的——需要燃烧得多猛烈，才能捂热他哥的冷心冷肺？
可最终，齐西棠抿着唇，没有流出半点儿笑声。
唉，好吧。他无可奈何地想，谁让这家伙是我哥呢？
“我要做什么？”齐西棠问。
齐敛伸手，一蓝一红的两枚骰子浮现在他的手上。
“蓝色是奖励骰，红色是惩罚骰。”齐敛像个背景板npc似的，一板一眼地介绍起新鲜出炉的游戏规则，“西棠，你可以选择任何一个npc或者轮回者，决定他们的命运是奖励还是惩罚。”
齐西棠：“为什么是骰子？”
齐敛：“未知的乐趣，西棠。我为其添加了[随机]和[不可预测]的特性。”
背靠着一整个顶级副本所提供的算力，齐敛足以把任何随机都变成非概率事件。齐西棠选择性地忽略了他哥的胡扯，伸手准备拿起蓝色的骰子。
但齐西棠没想到，两枚展示出来的骰子并没有实体，他的手指穿过骰子的虚影，径直拍上了他哥抬起的掌心。
齐西棠：“……”
齐敛促狭地笑了下，握住齐西棠的手：“西棠，这么粘人的吗？”
他哥就是故意的！
“骰子呢？”齐西棠不甘示弱，把自己的手指插入他哥的指缝，形成一个十指相握的姿势。他没意识到这个姿势多暧昧，只觉得自己钳住了他哥的手掌，像个翘着尾巴的胜利者。“这么做很好玩吗——哥？”
“这里。”
随着齐敛话音落下，一红一蓝两枚骰子再次出现。仿佛空中有一块无形的平板，骰子掉落在上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又骨碌碌滚了两圈，才堪堪停在齐西棠的面前，一伸手就能够得到。
齐敛问：“西棠，你准备选哪一个？蓝色的吗？”
蓝色的，当然是蓝色的。齐西棠不信以他哥的观察力，判断不出来他原先想要选择的目标。
为他人平添人为的坎坷并不是齐西棠的乐趣所在，但考虑到这是他哥的第一次主动分享行为，齐西棠还是宽容地选择了接受。毕竟，按照他哥的标准，这大约是他所能想出的最有意思的事情了。
思想贫瘠的npc。
齐西棠同情地想。
这一回，骰子不再是展示用的虚影，他成功拿起了——用空余的那只手——蓝色的奖励骰，放在眼前，仔仔细细地打量起这枚用于玩乐的道具。
在齐西棠的“记忆”里，他从未见过他哥展示过类似的道具。以轮回者的实力，还轮不到他哥如此大费周章地宣泄自己的恶趣味，他们太脆弱了，一不小心就容易被玩死。
大概是用来对付其他npc的吧。他想。
他完全没有怀疑过，这两枚骰子原来并不存在。
npc的本质是一团混沌的信息，是没有实体的虚无，数据只是他们对外的表现形式和用来交互的媒介。齐敛操控其他npc，根本不需要用到“骰子”这样的介质，他所要做的，只不过是高高在上地更改npc的数据，就好像人类漫不经心地拨动一根琴弦，让它发出自己想要的音调。
但弟弟需要“介质”。
齐敛分出了自己的一部分数据流，把它们压缩到极致，变成了两枚骰子。蓝色的骰子嵌入了操控着奖励机制的数据，被他叫做“奖励骰”；红色的骰子则是惩罚机制的数据，也就是所谓的“惩罚骰”。
现在，这两枚和齐敛本身密切相关的骰子，一枚安静地悬停在弟弟的面前，一枚被弟弟捏在手里。隔着一层实体，弟弟温暖的气息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有那么一瞬间，齐敛产生了类似懊悔的情绪。
——也许他不应该保持对两枚骰子的链接。
但左右为难的困境自顾自地摆在齐敛面前：断开链接，弟弟就没法使用他的权限了。
“投吧，西棠。”齐敛忽视不自在的触感，态度自若地说，“选中你想要操控的对象，然后，转动这枚骰子。”
齐西棠问：“我需要报出他的名字吗？”
“不需要。”
齐西棠于是应了一声。
他抬手，丢出骰子。
奖励骰在无形的桌面上滚动着，表面的数字同时在飞速变幻着。过了十几秒，初始的动力才明显地减弱下去，骰子转动的速度变慢，直到慢吞吞地停下，露出朝上的那一面。
结果是“56”。
齐敛没有探寻齐西棠选中的目标，而是安分地充当一个合格的解说员：“奖励骰的数字会在0-100之间随机变动，56是中等的奖励，在一定程度上，这份奖励贴合目标的心境——基于数据分析得出的‘心境’判断，是他喜欢的，但不至于喜欢到爱不释手。”
他哥会喜欢什么？齐西棠不免好奇了起来：“什么时候能看到结果？”
齐敛沉默了一会儿。
“在你下一次听到骰子声音的时候。”
·
·
在这间小小的房间外面、齐西棠的感知之外，整座白银之都在他拿起骰子的一瞬间凝固住了，npc停止了眨眼和呼吸、风停止了流动、天上的云也不再变幻形状，所有用来模拟出生机的景物都回归了死物的本质。无数的眼睛注视着同一个方向，等待着齐西棠的挑选结果。
而后，骰子落下、死寂褪去，白银之都重新活跃起来。
冥冥之中的链接指向了自己，齐敛突然意识到，自己就是齐西棠在短暂到几乎没有的思索里敲定的结果。
他选择了我。
本场景加入了两个齐敛.zip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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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二个譬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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