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你还在吗？”
声音回荡在白雾中，久久没有回响，林莞不死心的又喊了几句。
“不在。”
终于，一道机械声凭空响起，明明是死板的无机质机械声，林莞却不知道怎么地从中听出了一些无奈。
她嘴角露出来了一点笑，毫不客气招呼道，“快出来，我有问题要问你呢，问完我还着急走呢。”
她一边说，一边从背包里找东西，有了上一次提问到一半就被踢出去的经历，她这次有备而来，提前准备好了一个问题清单。
机械声冷冰冰的，“我知道人类会为未知的危险而紧张恐惧，并会在恐惧的驱使下做出无用的尝试，但你没有必要联系我，蚕食进度仍在进行中，作为高潜力选手，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活到最后。待危机降临时，人人皆知。”
“所以，你是说让我什么都不用做，就等着大难临头？”林莞挠头。
“不，不是大难临头。”机械声有些困惑，似乎在犹豫怎么解释更好，顿了顿才继续说道，“这对于你们人类而言，应该是一个机遇，尤其是你，作为一个社会地位相对弱势的女性，经过求生游戏锻炼，你如今体能增强且觉醒异能，不再受限于□□苦弱，无论最终归属哪一阵营都不会影响到你本人。”
“我不懂你有什么问题……”
机械声戛然而止。
一卷长长的纸散开，垂在地上，林莞用力抖了抖，捋顺并找到第一页，她挑眉抬眼，“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的话，我这边有大概一百八十多道问题需要你解答一下。”
但显然亚当没有回答问题的打算。
沉默几秒钟后，林莞感觉到一股来自灵魂的拉扯力，知道又是系统强制退出，她抓紧时间，在被退出之前大喊了一句，
“好歹告诉我一点，危机什么时候到来？我什么时候会知道真相？”
喊出最后一个字的同时，林莞眼前一白，意识模糊，意识陷入黑暗前的最后，她听到轻轻的机械声，
“第九个世界。”
再次睁开眼，她已经躺在江霁光的别墅沙发上了。
看着四周陌生又简约的风格，她缓了缓才反应过来他们团队的已经搬进江霁光特意准备的别墅里了。
“小莞，你醒的有点晚啊！”毛茸茸的脑袋从她怀里冒出来，慕顺慈的脸无限放大在她眼眸中，之后，沉甸甸的重量压在她的肩窝里。
“有什么问题吗？亚当？”江霁光坐在不远处，他正在倒茶，慕元恺和王天瑞捧着杯子正在小口喝茶，看茶杯上飘逸的白气，林莞估摸他们得比她早退出了几分钟。
“嗯它还是不愿意透露，不过点明了第九个世界会降临危机。”林莞轻轻点头。
她深吟片刻，将方才的对话复述一遍，复述的过程中，脑海中还不断回放剖析着亚当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词，虽然他们整理的问题没有用武之地，但它话语间透露出来的信息已经足够他们推测了。
慕元恺和王天瑞放下杯子，慕顺慈也从她肩膀上抬起头，认真聆听她说话。
说完，室内陷入了一片安静，大家都在思索什么，慕顺慈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游戏刚开始时，论坛中有人说通过九关就能永远摆脱游戏，你们看到过吗？一个两个都这样说，这消息不会是真的吧？”
她这么一提，林莞也记起来了，当时她还和江霁光讨论过这个帖子，虽然讨论到一半，江霁光就睡着了，但这个帖子当时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可以找出来那个帖子，加上发帖人的好友，先隐晦求证一下。”林莞登时决定道。
王天瑞举手，“说起来论坛，我们匿名询问一下有关亚当的线索，不是更快捷吗？”
江霁光直接出言否决了，“亚当是游戏系统，但背后操纵另有他人，它提到了两大阵营还有语言不详的态度，都表示它不希望私自联系玩家的行为被发现，论坛讨论带来的影响未知，我们还是按照对外保密、内部讨论的原计划更稳妥。”
“可线索太少，又不能向外寻求帮助的话，当前就只能耐心等待了。”慕元恺一拍手说道。
林莞伸手揽住慕顺慈的腰，像抱住了个大型毛绒玩具一样，懒洋洋地打哈欠，“那就不用急了，我们先活到第九个游戏再说吧，要不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现在思虑过多岂不是白费功夫了？”
“呸呸呸！不要说这晦气话，快说，呸呸呸！”慕顺慈登时急了。
“你小小年纪还信这个。”林莞有些悻悻然，但还是配合着她呸呸呸了一遍。
出了这个小插曲后，原本凝重的气氛都松快了下来。
“谢谢你们。”王天瑞喝了两口茶，突然忸怩地来了一句，朝着众人露出了一排大白牙，“你们通关游戏后完全可以休息的，谢谢你们冒险去利兹古堡这么困难的副本救我……”
“应该的，我们是队友嘛！这次多亏了小莞机智和霁光哥收集的海量道具支持，不仅没消耗掉保命的强制退出，我还收获了很多道具呢。”慕顺慈一挥手，大大咧咧笑道。
王天瑞轻轻一笑，用力握住江霁光的手，一切感激尽在不言间。
“客气话别多说了，快请客吧。”江霁光眉目柔和，话里带着笑意。
王天瑞当即猛拍胸脯，激动之下，说话都带出了些北方口音，“甭管了，您们瞧好吧，我铁腚安排妥妥的。”
慕顺慈和慕元恺欢呼着围了过去，开始报菜名，七嘴八舌之下，室内一下子热闹了很多。
看着众人热热闹闹，你来我往的场景，林莞也放松了心情，她望向江霁光，对方同样看着她——林莞突然感觉有些奇怪，好像她每次看向江霁光，总能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睛，这种奇怪在心间一晃而过，她没有在意，接着说道，“这次的休息时间长，足足有三个月呢，看来我们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刚好可以一起过年。”江霁光回答，“看来，游戏难度和休息时间是挂勾的，难度越高，休息时间越久，这样也算合理。”
他目光移向窗外，林莞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星星点点的白色从空中飘落。
“下雪了。”她的心声和江霁光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江霁光把茶具收好，起身，坐在林莞身旁的空位上，补充了一句，“今天是冬至，还有三天就是圣诞节了，时间过的真快。”
两人并肩坐在一起，距离很近，林莞几乎能感觉到对方身体的热度，但她奇异地没有丝毫不自在，随意的坐姿依旧，一动不动。
她原本正在看着窗外已经跑出去玩雪的慕顺慈三人，突然听到江霁光的说话声，不禁赞同地点点头。她记得自己刚被拉入游戏时，还是个闷热的夏季，不知不觉间，现实世界竟然已经步入冬天了。
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转头有些好奇地看向江霁光，“你对节气记得很清楚啊，喜欢研究这个？”
江霁光说，“不，我只是喜欢尽可能多的掌握知识，不管是哪个领域的。”
“喜欢把一切搞清楚、不能接受自己的无能也是一种心理障碍，它一方面能让人更优秀，一方面也会让人很心累。”林莞努力克制自己的好奇，尽可能平静说道。
说真的，她已经快被突然涌起的探索欲杀死了，从利兹古堡里她就冒出来了这个念头，她希望能多了解一些江霁光的事情，不仅仅是她描绘的熟悉面孔、性格底色、只言片语的话，而是更多更多……
“我和我父母关系很疏远。”江霁光自然地开口，他似乎并没有把这当作什么阴影，“我想你也看出来了，或者王天瑞告诉过你——这种疏远是在我有记忆时就存在的，他们不是坏人，只是商业联姻没有感情和平分手，我作为两方商业联盟的结晶，天然拥有双重优势，但这种优势不是永恒的，所以，我需要表现得非常出色，各种意义上的出色。但我没有什么可抱怨的，我是说，公司、基金、巨额财富都是他们留给我的，为童年的挨打批评而抱怨是很矫情的事，更不要说弱肉强食、优胜劣汰本来就是常态。”
他讲述的时候语气很平淡，只是就事论事，乌黑的长长睫毛遮住了眼底的神色，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林莞握住了他攥紧的手。
江霁光微微一惊，偏头看着林莞，察觉到其中的安慰意味，嘴角不禁向上扬起。
她凑过去，靠在江霁光的肩膀上，想了想，“那……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对他们的记忆越来越模糊，我之前喜欢荒野求生、探险冒险，是因为这世界对我来说太没意思了。”
江霁光安静地听着，声音有些沙哑，“这是一个秘密换一个秘密？”
“我们之间的秘密。”林莞故作神秘地低声道。
两人相视一笑，本来沉重的气氛轻松了许多，两人四目相对，林莞感觉对江霁光更多了一份亲近感。
她弹跳起来，指着墙上的槲寄生装饰画，突然兴起了玩笑心，故作惊喜地说，
“啊，槲寄生。”
“什么？”江霁光还没反应过来，有些疑惑地抬眼看着她。
林莞快要憋不住笑出声了，趁自己还没笑出声，她就凑到江霁光耳朵旁，隔着两指的距离，对着空气夸张亲了一口，吧唧声音好像有些太夸张了，林莞想，然后她便飞快地直起腰。
在她退开的瞬间，江霁光下意识抬头跟随，林莞闻到朱栾花香转瞬即逝。
“你、不是、为什么？”江霁光有些语无伦次，他眼睛瞪得圆乎水润，黑眸仿佛黑玛瑙一般，在昏暗中闪闪发光。
林莞终于忍不住大笑出了声——江霁光难得露出来这么蠢萌的表情，她指向装饰画的手有些发颤，一时间只顾得捧腹大笑，没时间解释了。
无需她解释，江霁光转头看了看身后，很快反应过来了关于圣诞节的文化习俗——圣诞节期间，女性站在槲寄生下的时候，任何人都可以去亲吻她。
可现在还不是圣诞节，他也不是女性啊！江霁光闷声看着林莞，用眼神表示谴责。
说是谴责也不对，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的心虚。
靠近的一瞬间，千万个念头飘过，心脏跳得飞快，好像要爆炸，他只有僵着脸端坐才能控制住不向着对面的人飞过去。
他完了，江霁光清楚知道这一点，他仿佛第一次驾驶飞机，就直直冲向高空的人，被稀薄的氧气搞昏了头脑，只能一遍又一遍嚼咀那熟悉名字，几乎是茫然无措地缓解着那份近乎膨胀的柔软。
林莞，他又一遍在心中轻轻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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