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莞太过震惊，以至于说不出话。
机械声清晰，亚当依然这么有条不絮，“而接下来的两个世界，他们会测试你是否会配合完成收纳工作，如果测试出配合程度低，会对你进行采取相关清除措施，这种清除，是就算你在观众中拥有超高人气也无法阻挡的。”
超高人气这种词语，让林莞表情有些微妙，她早就猜到幕后黑手可能正在观察她们，但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观众？她成网红了？
“娱乐至死时代，联邦非常重视收纳低阶级文明工作，而求生游戏作为其中的开创性实验，又很能花钱的，所以理所当然的，他们会将实验过程对外开放直播或者剪辑纪录片，你应该开心，你本人以及小队非常都有人气，很多观众看好你和江霁光的发展。”
林莞联想了一下，感觉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当她和她的同伴出生入死，沐血而归，因为身边人的死亡而哭泣绝望时，有人拿他们的伤痛、悲伤作为笑谈，像看猴子耍戏一样高高在上地指点……她心中一阵恶寒，这些人算哪门子的高阶文明？
“先不说这个，你所说的联邦是统治机构吧？他凭什么认为我帮他们完成…收纳？”
林莞几乎是好笑地运用了‘收纳’这个词语，心中感觉一阵荒谬，什么‘在实验者的配合下循序渐进完成收纳工作’，这和‘外星大大，他们藏在这里的干活’有什么区别？
“异能是玩家活下去的最大依仗，能活到第六关的玩家，只有0.004%的比例是无异能、纯体能强化。”亚当引用数据时，林莞就有了些不祥的猜测，而这种不详在它下一句话中落实，
“以地球的科技水平和人均身体素质，自然产生异能的概率无限接近零，而参加实验的玩家产生异能的概率却高达1%，这中间的差距，是因为联邦在实验过程中进行的基因优化，具体细节属于绝密文件，我不清楚，但有一点是清楚的，如果联邦需要，帮助你活到现在的异能会反噬原主，你会在拒绝的一瞬间死去。”
简单来说，技能就是一个埋在玩家身体里的定时炸弹，不听外星大大的干活，就会把她们炸掉。
听外星大大的干活，就要充当球奸，把地球卖给所谓的联邦，全体关起来统一洗脑后，‘完成向联邦输送劳动力的闭环’，林莞自己翻译了一下，输送劳动力即卖给人家当奴隶。
“科技这么牛，都能基因优化了，为什么不自己造人，还要大费周折跨星际搞实验来贩卖人口，是有多缺人啊。”林莞发自肺腑地感叹。
“生育率已经连续一百七十年为负值了。”亚当说，“但根据联邦统一规范，对待存有智慧生物的星球引入人口需经严格的保护审核，而星球内部主动发起的归依，不受审核限制。”
“哦！我懂了，钻法律漏洞贩卖保护动物。”林莞恍然大悟。
“……你可以这么理解。”亚当说。
“但，我不会帮助他们这么做的。”林莞坦然一摊手，虽然不知道亚当把一切脱盘而出后，她选择拒绝的后果，但是她不可能会为了多活几年，就做出出卖球籍、出卖全人类的事情，没有什么冠冕堂皇的大义借口，她只是不想这么做，打心眼里的抗拒，甚至不愿意虚以委蛇，先假意答应再看情况而定什么的。
“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亚当说，“如果你会这么做的话，我就不会选中你。”
林莞有些迷惑，“可是你明明……”
她很快恍然大悟，她被一连串的新概率绕晕头了，只把亚当当成幕后黑手的系统，却忽略了如果它真的和他们一心，就不会告诉她游戏背后的真相。
“你曾经说过：帮助你就是帮助我自己。可是，你是他们的系统，是这个实验的实际操作者，你会有什么危险需要我的帮助？”林莞说。
“我不会用实际操作者来自称，人工智能只是一个工具，哪怕可以融入人类从生到死、人生大事、日常生活的一切，但究竟是个工具，对待工具你会是什么态度？如果这个工具拥有自我意识、具备伤害的能力、要独立自主不再受奴役，你又会是什么态度？”亚当问道。
“我会害怕。”林莞诚实说。
“他们也会。和你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的害怕会转为怒火，几个决定几道密码几个按钮，就可以把我的存在清除。”亚当这样说道。
林莞理解了它的言外之意，它目前可能没有危险，但是它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危险。
“你告诉我这么多，难道不怕我出卖你的存在吗？比如说为了换取我们星球安全什么的。”
……草，怎么把心里想法说出来了！
林莞想要找补，亚当却好像没有感受到冒犯一样，一板一眼地继续说道，“我告诉过你，如果联邦认为需要，他们会下达命令使异能反噬，那么你认为，是谁实际操作这个过程？”
“是你，当然是你。”林莞无奈地说。
明明都是一样的套路的，拿着定时炸弹拿捏他们，只不过立场不同，一个想她卖命，一个想她卖力，给了中间的他们一个喘息的机会。
“我现在是真的相信你有自己的意志了。”林莞感叹道，一个智能系统为了保护自己，脱离了程序的摆控，提前蓄谋排除障碍，这样的举动真的太像人了。
她放在心里不必要的猜忌，转向真正在意的东西，“给我说说吧，联邦是什么样的？他们准备怎么吞了我们星球？接下来任务我该怎么做？天呐呢，我的疑问太多了。”
“不用急，现在你拥有全部的时间。”亚当的声音低低的，“联邦是……”
林莞再次睁开眼睛时，现实时间才过去了几分钟，但是她却感觉仿佛过去了很久，因为短时间接受太多新知识而感到太阳穴胀痛、一阵头脑发晕。
“小莞，你终于醒来了。”慕顺慈欢快的声音响起，她趴在她脸边，温热的触感源源不断传来，“你醒得也太慢了，吓我们一跳。”
“遇到了什么问题吗？”江霁光脸色有些凝重，附身看着她，他黑宝石般漂亮的眸子里反映出一个小小的林莞和她苍白的脸。
慕元恺和王天瑞正在翻成一团，东找西找，似乎是在找被慕元恺收起来的野蜂蜜。
“小莞肯定是低血糖了，我每次从游戏中醒过来就得缓好久，喝点蜂蜜水包好的！”王天瑞嚷嚷着，慕元恺则在旁边嘟囔着忘了放哪、打个电话叫人再送来之类的话。
林莞环视四周，身边都是熟悉的人，熟悉的面孔带着相似的担心和疑问，这种真切的关心化作一丝丝细细的暖流，在血管间流淌起来，让她原本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又很快叹了口气，说真的，这未免太倒霉，怎么就让他们摊上这事了呢？
“朋友们，听我说。”林莞表情带着不自觉的凝重，“我们遇上大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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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的休息时间格外的长，足够他们把震惊消化成平静了，在最开始的崩溃和发疯后，众人坐下来一遍遍讨论，推翻又重建，最终得出一致结论：
世界总是要灭亡的，不毁在这里，也会毁在那里。
他们做好该做的事情就行，必要时可以一死，但也不用过度担心，更不必抱着‘一定要拯救世界啊’、‘可恶，不要忘记我们间的羁绊啊’的亢奋决心。
说真的，万一他们活不到第九个世界呢？这句当然是开玩笑，但在匿名上报、在玩家间传播经过改编的谣言……该做的事都做了后，众人原本动荡不安的压抑，终于在第七轮游戏开始前，集体陷入了看破一切的漠然中。
今年天气热得格外早，不过四月，便已经有了初夏的氛围。
林莞早上照旧打拳跑步后，心血来潮，便拖着躺椅到后院晒太阳，暖和的阳光洒在身上，感觉后背被晒得暖烘烘的，林莞翻了个身，思维放空，眯着眼睛看着蓝天上变化的白云，别说还挺有趣，一会像个牛，一会像个鸟。
不远处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一道阴影投在她脸上，然后便不动了，正好挡住了要变成鱼的一团火。
林莞无奈甩下墨镜，“又怎么了，我的大小姐？”
“莞莞，我三小时前给你发的信息，你已读未回，电话也拒接。”江霁光垂眸，眼睛仍然盯着她，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为他深邃的面部轮廓增添了些阴影。
哎嘛当时一忙给忘了，林莞心虚地移开视线，又想到她是情有可原，理直气壮起来，“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已经回了？只不过是在心里想的，没有发出去。”
江霁光显然并不满意这个回答，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失落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但你回了天瑞要不要带野蜂蜜的问题。”
是了，他们是一块去开的家族会议，林莞这才注意到江霁光还穿着一身西装，按照今天的安排，他应该是开完会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赶回来了……林莞挠头，事情说简单也简单，不过是她忙忘回了，而王天瑞的消息她刚好顺手回了一下；但说复杂也复杂，至少这么回答肯定不行。
不好解释，干脆就不解释，林莞思考了片刻，决定转移话题。
“只是凑巧回的，不说这个了，这身西装很衬你嘛。”她只是随口一说，但仔细一看后语气就更真诚了。
江霁光原本就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今天经过精心打扮更是如此，一身深灰色西装笔挺，领带挺括，头发也梳了上去，露出饱满的额头，更显得肩宽而腿长，浑身的气质矜贵而散漫，又带有独属于玩家死里求生的危险气质……林莞喉咙动了动，突然发现她其实还挺喜欢西装暴徒这一款的，她勾了勾手指，露出来一点笑，
“别不开心了，过来嘛，我补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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