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两人沉默的同时，另一边的房门传来了规律的敲门声。
咚咚——
“钟少，董事长的演讲结束了，正在找您。”
颜语和陆一寻对视一眼，知道情况不妙，“我们该走了。”
侯亚此时的情绪似乎冷静了下来，他起身沙哑着声音，“你们走吧，这里让我来吧。”他曾经想要杀了陆一寻，但现在陆一寻帮他找到了真相，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如果警察要查这件事，他会说陆一寻和颜语是被他逼迫来的。这一点也很容易证明，他的家里全是陆一寻的调查资料，还有陆一寻的日程安排。
这些足以证明他们不是同伙。
颜语微怔，想说点什么。
“走啊——没时间了！”
陆一寻朝着颜语摇了摇头，捏住她的手腕，“收拾东西吧，我们现在离开这里。”
颜语没来得及再多说什么，就被陆一寻领着从侧门走了出去。他们都戴着鸭舌帽和口罩，避开了正在敲门的保镖，小心从楼道里走了两层楼梯，才换成电梯下楼。
直到坐到公园里僻静的石凳上，两人才松了口气。
颜语掏出口袋里的手机，里面也存了段刚才的录音。这样在录音笔给了侯亚之后，他们手上依然还有能继续的证据。
“所以，凶手真的是钟林吗？”
他们现在知道了故事的前半部分，但后半部分依然疑点重重。
按钟钰的口风，他的父亲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擅自处理掉了于露露。可是，颜语总觉得这个故事有哪里不太对。
假设钟林真的半点不在意这个血脉，只考虑自己的名声和利益。那么直接让于露露流产即可，为什么非得杀人，而且是碎尸？
“钟董事长的儿子有个私生子”和“钟董事长的儿子可能弄死了情妇”，这两条显然是后者严重的多，也更能毁掉人。
“你觉不觉得，钟钰的态度很奇怪？”陆一寻问道。
“嗯？哪里奇怪，是说他维护钟林吗？”这一点，颜语确实也有些意外。没想到钟钰被他父亲管得这么严的情况下，还能对他父亲有这么高的忠诚度。
“他的描述和反应，隐隐约约透露出一个意思。那就是钟林杀了于露露是为了钟钰。”
“确实不太对。他一开始提到于露露的孩子的时候，明明说的是他希望留下这个孩子，甚至不惜瞒着他父亲，花一大笔钱。可最后钟林背着他弄死了于露露和孩子，钟钰却半点怨恨都没有。”
这其中依然透露着某种古怪。
又是沉默思考了一会，颜语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其实到这一步，虽然故事没有完全揭秘，但真凶基本可以锁定是钟林了。而侯亚如今也不会再追杀陆一寻，他们的工作似乎到此就结束了。
“我们该怎么办，取决于明天是哪一天。”
颜语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如果明天是9月13日，那他们可以等待侯亚那边去自首，警方重启于露露一案的调查。但水落石出仍然需要一段比较长的时间。
如果明天是9月12日，那......他们还有什么能做的吗？
难不成直接杀到钟林面前，将他也绑了？
“饿不饿？”陆一寻话音一转。
“嗯？”颜语思绪突然从案子中抽回来。
她这才意识到现在正是傍晚，远处的晚霞铺的整片天空都是温柔的橘色，此刻倒映在他的脸上，莫名有种难得的温柔。
一瞬间，她的记忆似乎又回到了高三那年。
“还想吃惠灵顿牛排吗？”
“换个口味吧，”颜语想了想，“除了威斯汀餐厅，我还有一家特别想吃，但特贵的餐厅——天下盛宴的海鲜自助。”
人均999一位，波龙和青龙都不限量。
陆一寻看着她眼中雀跃的神采，心情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好，那我们就去吃吧。”
两人立即出发，打车去了天下盛宴。
虽然这餐厅奇贵，但环境非常有逼格，而且哪怕只有两个人也可以享受独立的小包间。包间并不大，是蓝色卡座和波斯风门帘围起来的一个独立小空间。
颜语特别喜欢自助餐，虽然她食量不大，但很喜欢那种无上限的自由感。
陆一寻一直坐在座位上，委托颜语去给他拿。他看得出来，颜语很喜欢这个工作，像只小蝴蝶一样在各种餐食、饮料、点心摆的整整齐齐的桌边穿梭。
“铁板蒜蓉烤青龙、蓝莓鹅肝、芝士大虾。”
陆一寻扫了眼，暗暗记在心里，“差不多了，也坐下来慢慢吃吧。”
“好，”颜语心情很好的坐下来，“小围裙递给我一个。”
“我来吧，”陆一寻起身，“也算是做点贡献。”
颜语微微愣了一下，但他的态度和做法都很自然，以至于她还没察觉到哪里不对就已经转过身，乖乖等着他动作。
“很喜欢吃海鲜？”
“嗯，各种做法都喜欢。”
“嗯，”陆一寻仿佛就是随口一问，将围裙给她系好，视线落在她的袖口，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回到了座位上。
颜语大快朵颐了五分钟才发现自己的失误，她戴着手套掰龙虾，却忘了撸袖子，只是犹豫了一秒就抬起手，“帮我一下？”
陆一寻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抬手帮她把袖口慢慢挽起来，动作慢条斯理，折叠得还格外认真，“嗯，好了。”
颜语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
这三四天是她和他在过去一两年接触最多的时候，或许是因为拉近了距离，或许是因为两个人同甘共苦，她似乎觉得他变得亲和了许多。
这一瞬间，她心头涌起了一股冲动。
“你记不记得我入司迎新会那天？”
陆一寻抬起头，心有所感，“大概记得，怎么了？”
“那天你不是迟到了吗？我当时已经和组里其他同事相互做过自我介绍，等你来的时候，我端着啤酒杯过去敬你。”
“嗯，确实有这回事。”
“那你记不记得，你是怎么和我说的？”
“我说，颜语，欢迎你加入我的团队。以后，让我们并肩作战。”
“对啊，”颜语端起一旁的果汁，咕咚灌了两口，拿出了点壮胆的气势，“现在我们不就真的并肩作战了吗？”
“嗯，确实是，”没有比这个词更加贴切的形容了。
“其实，我那天有话想和你说的。”
当时，她端着酒杯走到他面前，心情复杂到听不到周围人的喧闹。她的手心都出了一层薄汗，让她差点以为会捏不住啤酒杯。
陆一寻，你还认得我吗？
她当时想这样说的。
但，当她端着杯子走到他面前，一个深呼吸还没做完，他反而先开了口。
“颜语，欢迎你加入我的团队。”
他对她的笑容温和有礼，是她后来很少见到的笑。但她的心情却突然像是从什么地方坠落，原本的那些打算和计划，瞬间烟消云散。
又是一次类似的深呼吸，颜语准备开口。
滴滴滴——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陆一寻的手机。
颜语反倒是笑了，有些事情一而再就够了，没必要再而三。有时候某些路走不下去，是因为它可能通往不该去的地方。
陆一寻本来想按掉手机，但看到是总编的电话，而且之前他还错过了不少短信，立即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喂，总编。”
“你小子在哪？”对面的声音有些严肃。
“在餐厅吃晚饭，怎么了？您有事找我。”
“你今天不是突然要求去医疗峰会吗？什么时候离开的？”
“大约下午六点的时候吧，出事了吗？”陆一寻的声音依然镇定。
“对，钟林被杀了。”
颜语在这个时间已经悄悄的挤到他身边，希望能一起获得消息。但这个话一出，她的脑海像是被什么雷电劈成两半。
“怎么回事？”陆一寻蹙着眉，心中有了隐约的怀疑。
“已经上V博新闻热搜了，你自己去看看吧。警方这边恐怕会找你，你注意一下。”总编顿了顿，“这件事，应该和你没关系吧？”
“嗯，我不知情。”
“那就行。遇到麻烦的话，直接联系我。”
挂断电话，陆一寻脸上露出了懊恼的神色。
而这边颜语已经翻到了V博上的报道。医疗峰会本就聚集了一众记者，事发以后，消息根本没能封锁，甚至连现场的照片都流传了出来。
或许是记者发新闻较为匆忙，页面上的文字十分简单，没有添加任何故事性。
钟钰被歹徒挟持，歹徒要求和钟林见面。钟林同意但安排了保镖埋伏，在与歹徒周旋过程中，钟钰企图挣脱，钟林上前想帮助钟钰，却被歹徒偷袭，最后钟钰撞到头昏迷过去，而钟林与歹徒从酒店高层摔落，当场身亡。
短短两句话，就说清楚了他们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
颜语心情再次沉重下来，她确实没有想到侯亚会这么极端。按理来说，他的儿子判了死刑，现在或许还有翻案的机会，他不应该这么冒进。
除非，他心里清楚，光凭一段录音和一个可能随时反水的证人，他根本动不了钟林。
“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吗？”颜语喃喃道。
“或许吧，”陆一寻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心里却并没有一种解脱感。
颜语刷着手机，V博上的评论正以每分钟十几条的速度增加。
她突然蹙了蹙眉，其中一条捕捉了她的视线。
【这不明摆着陷阱吗？果然为了自己的儿子，钟林大佬什么都愿意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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