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的失重感消失,喧嚣的人声与城市特有的混合气味瞬间将林知年包裹。
他站在一条熙熙攘攘的步行街角落,午后的阳光透过高楼间隙洒下,带着暖意。
耳边是嘈杂的谈笑声、店铺的音乐声、以及不远处地铁口传来的风声。
这与之前任何一个世界的初始感受都不同。
没有机油的刺鼻,没有消毒水的冰冷,也没有温室的潮湿。
这里是充满生活气息的、活生生的人间烟火。
【世界载入完毕:《遗失乐章》。】
【体验职业:街头艺人。】
【终极任务:在本世界生存30天,并领悟职业真谛——‘努力做好自己的事’。】
【新手任务:于今日18点前,在指定区域内(地图已标记)完成至少30分钟的公开表演,并获得任意形式的打赏。
失败惩罚:体验“五音不全”式声带失控。】
五音不全?
林知年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
他看向系统地图,标记区域就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广场边缘,那里已经有几个艺人占据了不错的位置,一个弹着吉他,一个在做沙画。
而他,两手空空。
他检查了一下系统配发的“启动资源”——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琴盒,安静地立在他脚边。
打开琴盒,里面躺着一把木吉他,颜色温润,琴弦微微反光。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折叠椅,以及一个打开的、空空如也的琴盒,显然是为接收打赏准备的。
音乐?
林知年苦笑。
他生前是个标准理科生,音乐课勉强及格,唯一接触过的乐器是小学时被迫学的、早已忘光的口风琴。
吉他?
他连和弦都按不准。
“系统,你这是不是搞错了?”他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前几个世界好歹还有点基础关联,这个直接跨物种了吧?”
【技能加载:【基础乐理知识(街头艺人版)】、【吉他入门指法(肌肉记忆级)】。
请注意,技能仅提供基础支持,艺术表达与情感共鸣需宿主自行探索。】
一股信息流涌入脑海,是关于音阶、节奏、简单和弦的知识。
同时,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微微抽动,仿佛对某种按压姿势产生了本能记忆。
看来,系统依旧只给拐杖,不给轮椅。
他抱着吉他,提着椅子,有些局促地走到指定区域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放下东西。
周围人来人往,好奇的目光偶尔扫过他,让他脸颊发烫。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着脑中的指法,笨拙地抱起吉他。
第一个和弦按下去,手指传来一阵陌生的压痛感。
声音干涩,毫无美感。
他硬着头皮,试图弹奏技能里附带的一首最简单的民谣练习曲。
节奏时快时慢,音符断断续续,偶尔还夹杂着按错品的刺耳杂音。
他自己都听得眉头紧锁。
路人行色匆匆,偶尔有人瞥来一眼,眼神里带着善意的笑意或者纯粹的无视,然后迅速走开。
半个小时过去,他的琴盒里依旧空空如也,只有几片被风吹来的落叶。
失败感如同冰冷的雨水,一点点浸透了他刚刚在系统空间建立起来的些许信心。
在这里,“努力做好自己的事”似乎行不通了?
没有真诚的产品,没有需要修理的机器,没有等待护理的生命,没有需要照料的作物。
这里只有他和一把陌生的吉他,以及漠不关心的人流。
他停下来,看着自己微微发红的手指,又看了看不远处那个弹着轻快旋律、琴盒里已有不少零钱的吉他手。
对方的演奏技术也说不上多高超,但流畅、自信,带着一种享受音乐的松弛感。
林知年忽然意识到,他太想“完成任务”了。
他的每一个音符都充满了目的性,充满了“求打赏”的焦虑,反而失去了音乐本身该有的生命力。
他想起了老周的话——“你付出多少心血,土地和作物,都会回报给你。”
在这里,他付出的“心血”是什么?是机械地弹奏,还是真正去尝试理解和表达?
他闭上眼睛,不再去看行人,也不再刻意去想任务。
他只是回忆着脑中的乐理,感受着指尖按压琴弦的触感,尝试去倾听自己弹出来的、哪怕依旧生涩的音符。
他不再追求复杂的曲子,只是反复练习那几个最基本的和弦转换,试图让它们听起来更连贯,更稳定。
渐渐地,他紧绷的肩膀放松了一些。虽然依旧磕绊,但那股急于求成的焦躁感,慢慢沉淀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枚硬币落入琴盒,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林知年猛地睁开眼,看到一个背着画板、学生模样的女孩对他笑了笑,轻声说:“虽然不太熟练,但感觉你在很认真地弹呢。加油哦。”
女孩说完便走开了。
那枚小小的硬币,和那句简短的话,却像一道光,瞬间驱散了他心头的阴霾。
他低头看着那枚硬币,又看了看自己依旧生疏的手指,忽然明白了什么。
在这个世界里,“努力做好自己的事”,或许不再是关乎技术、责任或产出,而是关乎在无人喝彩的角落,依然保持对“表达”本身的专注与尊重。
是即使弹得不好,也要对得起手中的乐器,对得起偶尔驻足倾听的耳朵,对得起自己付出的时间。
他重新抱起吉他,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游移,而是专注地落在琴弦上。
生涩的旋律再次响起,依旧不够动听,却多了一份笨拙的真诚。
社畜的征途,似乎又多了一种形态——在城市的喧嚣中,为自己,也为可能存在的知音,奏响一个真诚的、哪怕微不足道的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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