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殷玉露在参加选秀,还未正式入宫时,就有专门的教习嬷嬷教导过她宫中的规矩,除了需要遵守的各项礼仪规范以外,宫中还有诸多忌讳。其中一项便是身为嫔妃,不可私自与外男接触牵扯,否则轻是被打入冷宫,重则丧命。
殷玉露很珍惜自己的这条命,自入宫后一直循规蹈矩、安分守己,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这条小命就结束在这深墙宫院中。
眼看着终于熬到先帝驾崩,好日子指日可待,没想到先帝却留下一道手诏,命后宫女子为他殉葬。
殷玉露听说过古时妃嫔殉葬有的是以白绫鸩酒结束生命,更有甚者是会被活活封入皇陵憋死。
一想到这,她就好想哭。她向来不是什么胆大的性子,刚入宫见到皇帝时还会被吓到腿软,可如今面对自己即将殉葬的命运,她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要鼓足勇气赌一把。
即使将要做出的是□□宫闱的大逆不道之举。
可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殷玉露抹了把脸上的泪,不再多想。横竖都是死,与其认命还不如努力抗争一把。
次日酉时,她唤来香云为她梳妆打扮一番,准备就绪后,再次踏上了前往延春宫的路途。
走到延春宫时,恰巧天际最后一抹斜阳沉入西方,月亮隐藏在层层叠叠的云中,只透出轻微的光亮,却恰好照清了殷玉露独行的前路。
殷玉露拿出事先备好的蜡烛点燃,装模作样地围着殿宇绕了一圈,余光则四处打量着,期盼着能看到昨日那个男人。
可不仅找不到那人,甚至连她昨晚故意丢下的手帕也没有了。
殷玉露直起身子,揉揉发酸的腰,小声嘀咕道:“奇怪,莫非是还没有到他当值的时辰,还是今夜告假了呢?”
总归不能白跑一趟,殷玉露走进延春宫后院,院子正中央摆着几张方几,因无人打扫上面已沾染了不少灰尘。
她拂袖擦拭几下,也不嫌弃直接坐到方几上,仰头凝望着漆黑得不见一颗星星的夜空,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流逝,殷玉露等得都有些犯困了,别说人影了,连只野猫野狗都没有瞧见。
夜色愈发浓郁,月亮也彻底被厚重的云层所覆盖,手边的蜡烛也无声无息地被风吹灭。
周遭静悄悄的,唯有不停歇的风声落在耳中,像极了一声声的呜咽,莫名给人一种诡异之感。
殷玉露紧张得咽了咽喉,下意识地挺直了身子,眼神警惕地打量着周围。
有关于这座宫殿的记忆也浮上脑海,据说这是先帝在位时,殷玉露还未入宫时的一位嫔妃所住,后来那位妃子意外过世,这座宫殿便也因此荒废了下来。
清风拂动草叶发出窸窣的响动,殷玉露立即伸手想去摸蜡烛照亮四周,可她内心慌张不已,再加上眼前昏暗看不清事物,伸手时一个不慎把蜡烛推翻在地。
她又急忙弯身去捡,摸索了半天才重新找到蜡烛,珍宝似的捧在掌心点燃。
微弱的烛火燃起,即使仅是闪烁着零星光亮,但也算是给了殷玉露一点心理安慰。
只是她不敢再继续留在这里了,那男人又迟迟不见人影,总不能一直在这等下去。
殷玉露逃也似的离开了这座宫殿,行走在熟悉的宫道上,那股子窒息和逼仄感才消散了些,她摸了摸此刻仍狂跳不止的心跳,似乎是要从喉咙中跳出来。
不远处有隐约光亮袭来,竟是一队官兵手持兵器,脚步匆匆往这边奔来。殷玉露怕被发现,忙选择绕路走到一较偏僻的宫道来躲避。
不知是因为心里或许害怕产生了错觉,殷玉露竟真的听到自不远处传来阵阵呼啸之声。
不像是风声,而是有什么尖锐之物破空而至。
殷玉露忙加快了步伐,望着夜幕中逐渐清晰的宫殿轮廓,只要往前绕过一个转角,再走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便能回到她的寝殿了。
过转角时,她没留意同一个黑影撞了个满怀。口中的惊讶还没来得及发出,脖颈就被一冰冷尖锐的物体抵住。
殷玉露下意识低头看去,锋利剑刃上倒映出她自己一张惨白的面容,而眼前人身着夜行衣,黑布遮面,什么身份不言而喻。
她想要大声呼叫,可那剑刃就抵在她的喉咙,恐怕只要她一出声就会立即穿破她的咽喉。
“何人?”
殷玉露哆哆嗦嗦得说不话来,“我……我是……”
恰时天际滚起一道闷雷,闪电青光照映在面前刺客的脸上,看到这张凶神恶煞的脸,殷玉露眼皮一翻,竟是生生被吓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殷玉露已置身在一极为陌生的环境。她撑着身子起身,还没来得及打探四周,就有一黑衣男子推门而入。
看到这男子眼角下狭长的疤痕时,她瞳孔微缩,呼吸几乎都停滞了。
她胡乱扯过榻上的锦被挡在自己身前,“你你你别杀我,我就是个小宫女,眼神不好的,没有看到你的脸,求求你放过我吧!”
说着说着,眼泪还控制不住地流淌下来。
段明堂:“……”
他尴尬得轻咳一声,“你不必害怕,我不是刺客。是陛下派我来搜寻刺客踪迹的,误将你当作可疑之人,所以冒犯了。你这一路上可有看到过行迹诡异的人?”
殷玉露愣了下,双眸恍惚,明显是还未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你不是刺客?”
段明堂道:“我不是。”
殷玉露又直勾勾盯了他许久,见他果真没有要伤害自己的意图,才彻底松了一口气,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手中用来护身的锦被。
是了,若真是刺客怎会把自己带到这里,怕是早就把她给杀了吧。
也是自己太过慌乱害怕,都没注意到这些不合理的地方。
殷玉露恢复了冷静,老实回答道:“我这一路没有见过什么人的。”
段明堂打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锐利眼神看得她直发毛,只听他又问道:“你在哪里做活?”
殷玉露心虚地垂下眼,道:“我……我是花房的宫女。”
段明堂又问,“今夜为何在此?”
男人的眼神犀利,似是能穿过皮肉看清面前人的所思所想。
殷玉露攥紧了裙摆,小声道:“我……我有东西丢在那里了,是去寻我的东西了。”
“找到了吗?”
殷玉露摇摇头,诚实道:“没有,或许是被人捡走了吧。”
段明堂微颔首,侧过脸去看了眼窗外泼墨般的天穹,道:“既如此,我派人把你送回去吧。来人……”
殷玉露急忙出声阻拦道:“不用了不用了,不用麻烦的。我……我是偷跑出来的,要是被嬷嬷发现会打死我的,所以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段明堂黑沉的眸光压下来,看向殷玉露的目光愈发不善,只是语气一如寻常的平静,“可以,不过劳烦你先在此等候片刻,我需去处理些事情。”
殷玉露忙不迭地点头,目送他离开。
此处位于乾清宫东南隅,段明堂从房间出去后,穿过一条走廊,便来到乾清宫正殿。
殿内幽静,唯独只能听见烛火灼烧的声响。
“陛下,已经问过那宫女了,此女不承认见过刺客,可她说话吞吞吐吐、模棱两可,想来是心里有鬼,不若也把她打入暗狱重刑审问一番。”
萧临渊眸光落在摇曳的烛光上,幽声道:“不必。”
段明堂神情闪过一丝惊诧。
萧临渊微抬手,从掌心落下一张纸条。
借着灯盏的光亮,段明堂看清上面的字迹后,顿时睁大了双眼,道:“怪不得那宫女吞吞吐吐,原来同那刺客一样都是恒王的手笔。”
密信上是宫外暗卫打探来的消息,恒王在宫内安插了人做眼线,欲与刺客里应外合。
萧临渊薄唇微绷,“查到那宫女身份了吗?”
段明堂回道:“有人曾瞧见她从喈凤宫的方向出来,喈凤宫如今是先帝的殷美人住着,殷美人如今还怀有身孕,要不要派人也去查查那位殷美人?”
“查。”萧临渊漫不经心道,随后将那张纸条放在烛火上燃烧,暗黄的纸笺一点点被火舌吞噬,灼热的火焰瞬间融破纸笺,舔舐着他修长的指尖。
可他却仿佛丝毫未曾察觉,任由火焰灼烧他的手,唇角则划过一抹讥讽的笑意,眸底满是快意和夹杂着扭曲的快感。
段明堂看得心惊肉跳,却不敢出声去阻拦。
终于萧临渊收回了手,只见他指节上原本冷白皮肉翻卷而出,涌起了颗颗鲜红狰狞的燎泡鲜红。
“既然朕的这位好大哥送了这么份大礼来,朕自然不能轻易驳回他的好意啊。”
萧临渊长长地喟叹一声,“这难道不是更有意思吗?”
他唇边的弧度愈发冰冷,指节缓缓击在桌案上,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他的声音随之响起,
“朕便也回他们一份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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