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来到核心机甲“镇水犀”旁。
机如其名,镇水犀看起来像一头巨大的犀牛,不过最核心的部分都浸在水下。
环绕着“犀牛”的金属地面上,一层刚没过脚踝的冷却液缓缓流淌,通风口格栅内逸出缕缕白雾,给工业化的粗犷环境中增添了几分奇异美感。
周猎命人取来钥匙,打开了通往地下的厚重闸门。
灯光刺破黑暗,照亮下方数米深的竖井。尘埃在光柱中飞舞,循环冷却水漫至最后一阶锈红色的金属扶梯,机甲内部结构的低沉嗡鸣自深处隐隐传来。
根据设计图,循环水降温池呈碗型,边缘水位仅及膝,但越往中心越深,最深处足以淹没成年人的胸口。
裴清初已穿戴好防水服,带上护目镜式视灯,扣好腕式检测仪。便携写入器拴在应急链上,缠在腰间,勒出一截漂亮弧线。
他动作娴熟,让不少打算指点的人噤了声。
一旁的科伦也已准备就绪。这位来自首都星的精英alpha率先爬下梯子,象征性地观察了一下四周,便朝上方的裴清初挥了挥手,姿态带着几分随意。
“裴工,下面情况复杂,要不还是我去吧?”
周禄星仍不放心,总觉得裴清初单薄的身躯难以承受冷却池的低温和潜在风险。
“有劳两位专家了。”
周猎瞪了儿子一眼,目光凝重地目送裴清初下去,随即提声道:“我和禄星会全程守在这里!只要‘镇水犀’能恢复运转,我一定重酬两位专家!”
裴清初动作微顿,向上方比了个简洁的“收到”手势。
他俯身探了探水温:约十二度,水流稳定,水面之上的空气层足够呼吸。
两人一前一后,步入深处愈发浓稠的黑暗。视灯的光圈在昏暗中显得微弱,仅能照亮脚下小片区域。拱形金属穹顶厚重而光滑,身后的喧嚣迅速被寂静吞噬。
被水没过的地面、池壁上,老式工业机甲独有的降温管线如巨蟒般盘旋,错综复杂。
“镇水犀”的核心线路多达三百余条,蛛网般密布,除却简单的色标符号,再无数字化标识,全凭维修师的记忆与经验辨别。
死寂中,搅动水流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当水位没过裴清初大腿中段时,科伦忽然放缓脚步:“我没记错的话,‘镇水犀’的环境指令不允许调用。”
他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刚才那么短的时间,裴工仅凭肉眼,就完成了所有波形的比对?”
走在前面的人闻声回头。
昏暗光线模糊了他的皮相,勾勒出惊心动魄的轮廓。青黛色的眼眸在幽暗中显得剔透,如同浸在寒潭中的翡翠。
科伦原本只是随性开口,看到这一幕,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见得美人不胜其数,但聪慧、漂亮、气质如此卓群的美人,在首都星的顶级宴会上也少见。即使对方不会分析通讯模块,只凭这张脸,他也会意动。
裴清初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科伦先生想说什么?”
“不如我们做笔交易。”科伦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唇角忽然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声音压得极低,“裴工,我给你三十万联邦币,你宣布这次写入失败,‘镇水犀’彻底报废。”
他的视线黏稠,从裴清初的脸颊滑到颈后的抑制贴,再顺着脊背线条向下,最终停留在被湿衣勾勒出的腰上,呼吸几不可察地加重了。
果然不是意外。裴清初心下了然,他发现的不仅是波形异常,更是“镇水犀”彻底停摆的那个微妙时间点。
“不必。”裴清初拒绝得干脆,“周总待我不薄。”
三十万联邦币,确实能解他燃眉之急,足以支付小小一年的基因补剂费用,说不心动是假的。
但他也清楚,科伦的“好意”背后,是更危险的深渊。
“待你不薄?”科伦嗤笑,猛地逼近一步,带着湿气的冰凉手掌直接按上了裴清初的肩头。
“裴工,你似乎还没认清自己的处境。”
防水服只护住下身,上身的衬衫瞬间被浸透,凉意贴肤,裴清初不适地蹙起眉。
科伦叹了口气,语气近乎怜悯,又带着居高临下的施舍:“在D星,你不过是个排不上号的研究员。但跟我回首都星,我能让你进入奥威核心部门,甚至,军部下属的研究所。”
“——你的孩子,也能得到最好的教育和最高级别的医疗配额。”
他手上用力,扳着裴清初的肩膀迫使对方向后微仰,形成一个充满压迫感的姿势:
“我耐心有限。实话告诉你,‘不山’必倒,D星的其他机甲厂也难逃一劫,你那个研究所,很快连薪水都发不出——”
“现在大家还客客气气叫你一声裴工,等D星乱起来,凭你这张脸……恐怕只能换一张嘴吃饭了。”
他恶劣地笑了声,目光犹如实质地扫过裴清初全身:“为了孩子的未来,裴工应该知道怎么选才对。”
“……”
D星将有变故,裴清初已有预感,但对方提及“医疗配额”——联邦严格管控的儿童基因补剂,小小急需的东西——仍让他心神一凛。
科伦将他的沉默理解为动摇,得寸进尺地贴近,湿重的防水服布料暧昧地蹭过裴清初的胯骨。
裴清初猛地从关于女儿病情的忧思中惊醒。他后退一步,脊背撞上后方冰冷的金属壁,层叠的管线硌得他眼前一黑。
这人是想对他下手?!
“‘不山’的存亡,是周总需要考虑的事。”裴清初声音冷冽,“我女儿的事,不劳科伦先生费心。”
“是吗?”科伦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不容拒绝的口吻,“五十万,这个数目。够你在D星舒舒服服过上好几年了。”
A50级alpha的压迫感毫无保留地释放。裴清初抿唇,从前,信息素对他的影响有限,但如今,仅仅是这种程度的威压带来的刺痛,就足以令他呼吸困难。
强悍的身躯再次逼近,将他死死禁锢在金属壁之间。裴清初反射性地抬手格挡,手腕却被对方轻而易举地制住。
“脾气倒是不小。”科伦将他的手臂压过头顶,语气带着戏谑的探究,“装什么?孩子都生过了……在D星,他们教你技术,却没教会你顺从高等级Alpha,是么?”
他不再掩饰话语中的恶意与欲念,信息素弥散开来!
即便无法解析其中蕴含的情绪,皮肤的痛感却无比真实。裴清初因虚弱而苍白的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薄红。
科伦将这反应视为信息素生效的证明,得意地低笑一声,捏住他的下巴就要低头。
裴清初猛地偏头躲开,与此同时腰腿骤然发力,膝盖以刁钻的角度狠狠顶向对方最脆弱的腹地!
科伦猝不及防,闷哼一声,脸上先是闪过难以置信的错愕,一种被冒犯的怒意混合着更浓重的兴味浮现出来。他舔了舔嘴角,像是被激发了更大的狩猎**。
“……看来,裴工是打定主意,不识抬举了。”
他的声音骤然降温,所有伪装的绅士风度荡然无存:“没关系,只不过,倔强的坏孩子……总要接受点惩罚。”
他钳住裴清初挥来的手,几乎要捏碎他的腕骨,紧接着,一记精准而狠戾的耳光扇在他脸上。
“啪!”
清脆的响声在通道内回荡。裴清初的头被打得偏向一侧,耳中嗡嗡作响。
未等他缓过神,头发被粗暴揪住,一股蛮力将他狠狠按进冰冷的冷却液中——刺骨的液体瞬间涌入鼻腔喉管,呛得他撕心裂肺。
“咳……咳……”
裴清初奋力挣扎,肩膀却被科伦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裴工,有骨气是好事,但做人更重要的,是审时度势,你觉得呢?”
科伦的声音残忍而兴奋,他算准时间,在裴清初力道将尽时,一把将人从水里提了出来。
裴清初扒着他的手臂,水珠顺着苍白的脸颊不断滑落,眼尾泛红,身体因为剧烈的咳嗽和寒冷微微颤抖。
科伦欣赏着这幅狼狈又脆弱的模样,期待着从他眼中看到恐惧、屈服,或者强烈的恨意——
然而,都没有。
裴清初急促地喘息着,抬起眼看他。那双青黛色的眼眸里,水光氤氲,却依旧是一片近乎虚无的平静。
没有恐惧,没有求饶,甚至连愤怒都寥寥无几,只有一种彻底的、仿佛抽离了自身遭遇的淡漠。
仿佛刚才在水下挣扎的,不是他自己。
这种空洞的反应,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科伦大半兴致。
他猛地甩开手,裴清初摔在金属壁上,不住地轻喘。科伦试图从那眼眸里看出伪装的痕迹,慢悠悠道:“裴工,你的基因等级,恐怕根本没有□□吧?”
“拖着不去更新信息,是为了孩子,还是为了保住工作?”
裴清初身体骤然僵硬。在D星,基因等级远不如第一性别受重视,一旦降级的事情暴露,即使他还能在研究所工作,但调岗几乎不可避免。
还有联邦对低等级omega的强制婚配政策……
满意地看到眼前人动作僵住,科伦靠近,湿冷的手如毒蛇般滑过他的脖颈,激起一阵生理性的战栗。
“如果我向本地omega保护协会报告你的真实情况,你知道后果——五十万,是我最后的诚意。裴工,我给你的,从来都不只是钱,而是一个通往更好人生的机会。”
他的指尖停留在裴清初后颈的抑制贴上,语气近乎蛊惑:“你等级跌落是因为生病,还是辐射?我在首都星认识几位名医,只要你肯听话……”
裴清初的手浸在水里,冰冷的水不断带走他的提问,然而,比寒冷更让他不适的,是翻涌的厌恶。
陌生Alpha的触碰、信息素带来的不适、完全受制于人的窒息感……原本忘记的东西从记忆深处蔓延上来,交织成一张冰冷的网。
就在这时,指尖无意间触碰到了一个圆润坚硬的异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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