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旻的二十六岁生日过得马虎,两家人聚在病房里切蛋糕吹蜡烛,吃长寿面,给寿星送礼物。
小姑的礼物果然惊艳了众人,一顶花花绿绿的针织帽,小姑偏爱她,也给她织了一顶一模一样的,只是大小不同,还额外给她加了两个毛绒绒的小线球。
“真合适,真不错。”小姑笑眯眯地看着头戴‘五彩灯笼’的两人,满意点头,“这帽子保暖,我特意织了双层。”
真的保暖,她快闷出汗了。
陆旻看着似乎很喜欢,爱不释手左右摆弄,戴上后就不摘了,两家人拍合照时也一直戴着。
“这蛋糕吃不完该浪费了。”
“不如送给医生护士们。”小姑提议,陆家父母说好,很快长辈们捧着切好的蛋糕走出病房。
“我们下楼走走吧。”病房里只剩下两小辈,章业炘正收拾着,听到陆旻这般道。
“现在?”章业炘看了一眼窗外,“外面的天这么黑,昨晚又下过雪,医院附近的路面湿滑,你腿脚不方便,拄拐杖很容易摔跤。”
“那坐轮椅去?”陆旻不死心,“今天一整天都呆在房间里,太闷了。”
无法说出拒绝的话,毕竟是难得的生日,章业炘答应了他的请求,搀扶他坐上轮椅,又帮他穿上厚外套,推着轮椅缓缓走出病房。
霜姨恰好回来,见状笑吟吟叮嘱他们小心慢走注意安全,便让他们出去了。
“霜姨看着很高兴。”“儿子又长一岁,健康懂事人见人爱,能不高兴吗?”“大少爷真爱往自己脸上贴金。”
陆大少爷轻声笑笑。
电梯下行,两人往医院后院走去,一路上不少人盯着陆旻头上的彩线帽看,章业炘注意到路人的视线,“把帽子摘了吧。”
“不摘,这是小姑送我的礼物。”
这么宝贝呢,章业炘推着轮椅往前走,“以前你的生日这么多人陪着,今年冷冷清清的,不无聊吗?”
“有你在不无聊。”陆旻在轮椅上坐得舒坦,“我们认识这么久,这还是你第一次陪我过生日。”
章业炘不作声,陆旻在年级上受欢迎,生日当天不少同学给他送礼物,男生女生都有,她曾见到他捧着一袋子礼物经过三班。
晚间起了风,庭院外,一棵棵高树随风摇摆,地上的雪霜落叶被风卷起,旋转成圈状,章业炘把轮椅停在落地玻璃前,“真要出去?外头看着很冷,地上的雪都快融成水了。”
“你不喜欢雪?”
“沾到鞋袜很不舒服。”
“那以前怎么这么爱玩?”
疑惑低头,恰好对上他仰头的动作,视线交接,章业炘听出他言语中毫不遮掩的控诉。
听着像是告状,不免觉莫名其妙,静观下文。
“我看你那会儿和赵班她们玩得挺起劲。”他收回目光,下巴藏进高领羽绒服里,连同声音一并遮掩,“想起这事就来气。”
“你到底在说什么,别给我乱栽罪名,我可没惹你。”
“就惹了,还是在我生日那天。”
“桂姨帮你请假,你故意不来,我去找你,看见你和你的朋友们在雪地里玩得乐。”
“陪我过生日你不乐意,玩雪沾湿鞋袜你这么高兴。”
有这事吗?好像是有,高二那年的初雪来得慢,陆旻十七岁生日前一晚气温骤降,一觉醒来天地白茫茫的一片,学校为此还免了早上的跑操。
同学们激动,纷纷到操场上打雪仗,随即被学校严令制止,正值贪玩的年纪,放学后仍有不少人偷跑到操场来,连一向恪守纪律的赵班也忍不住捞起雪球往罗筱身上砸。
就这样疯闹开了,宿舍四人在操场上你追我赶,雪粒砸得满身都是,章业炘也加入了‘战斗’,章母劝她请假参加陆旻的生日宴,她本就憋了一肚子气,那会儿玩得比谁都欢。
原来他看到了。
过去这么久的小事,若非陆旻提起,她都快记不起来了。
“可想而知你当时有多讨人厌,我宁可冻手冻脚也不去给你过生日。”章业炘嘴上毫不留情,“怎么,你生日就得所有人陪着顺着?这么了不起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旻放缓语调,“我只是想,如果你在就好了。”
针织帽子下传来的嗓音沉了几分,夹带着沮丧低落,似乎还隐含别的东西,章业炘望向窗外,玻璃映照二人的身影,清晰看到他低垂的眼帘。
不由软了声,“不怪我,那时候你太可恶了。”
初次见面足以让关系移位偏航,更何况后来有形无形的误会引起脱轨,年纪尚小,心气却比天高,谁也不愿先低头认输,自然落得一昧否定的结局。
“嗯,我知道,原因在我,不怪你有偏见。”陆旻释然耸了耸肩,“谁让我俩看着都不好惹。”
章业炘被逗笑。天下无双臭脸怪。
去不了庭院两人原路折返,陆旻问,“对了,你朋友什么时候订婚,下个月几号?”
“你要去?”
“她邀请了我,还说可以带家属。”陆旻理所当然道,“排不上家属也算家属候选人,这次你没有理由不让我去。”
“邀请你的人是唐霓,你自然可以去,只是她的订婚宴在下个月三号,你的脚还没好,到时候怎么去?”
“三号?一月三号?”陆旻郁闷,“下个月的定义真狭窄。”
“听说是唐霓的未婚夫想凑个好意头,一三一四,仪式也定在中午两点。”
陆旻算时间,今天是二十二号,只剩十天了。
“那我推轮椅去吧,反正又不是丢不起这个脸。”
章业炘懒得搭理他。
只是不理他,陆大少爷总有办法作妖,并来嚯嚯祸害她。
“你来接我。”订婚仪式前一晚他打来电话,说吴桀明天出差无法出席,他腿脚不方便,需要人照顾。
章业炘正敷着面膜,生怕说话吐字不清按了拒听,未等她打开微信回复,陆旻的语音电话又接踵而来。
烦躁之下再按拒听,她在对话框里打字骂他:「那就别去,你前天才刚出院,别折腾。」
「我在邀请名单里,不好缺席。」
「你又不是新郎,缺你一个不碍事。」
「你又不是新娘,怎么知道缺我不碍事。」
“……”章业炘:「你要不要看看自己说了什么,字里行间的意思像奔着当新郎去的。」
陆旻发来一个小狗捂脸偷笑的表情:「所以为了防止我抢婚,你要盯紧我。」
章业炘没好气,「你已列入婚礼黑名单,无法出席。」
「要我告诉桂姨,说你丢下我一个‘残疾人’。」
「你除了找我妈告状还会做什么?」
「去你家撒泼打滚。」
说着似嫌不够,又飞快补充一句:「拄着拐杖优雅地撒泼打滚。」
「而且是新的拐杖,特意定制的。」
彻底服气,章业炘无奈掀开面膜:「明天十点我去接你,在你家小区楼下等。别迟到,不见即散!」
结果第二天迟到的是章业炘。
她顶着疲惫的面色打开车门,眼下的乌青怎也遮不住。
“怎么看着这么累?”陆旻拄着定制的新拐杖等在小区路边,见她下车,忙迎上去。
“江冉半夜闹肚子痛,我们以为要生了,结果虚惊一场。”
“她怎么了?”
“吃坏肚子,预产期快到了,嘴馋硬要吃辣锅,还瞒着我们偷喝冰饮。”
光听着都能想象昨晚的兵荒马乱,陆旻斟酌说辞,“顽强。”
二字评语成功把章业炘逗笑,“昨晚她在医院挨医生批评了,估计以后都顽强不起来。”
说着睨了一眼他手中所谓的新拐杖,“实木的?”
“嗯,男为悦己者容。”陆旻得意晃了一下定制的手杖,他个子高,发型精心打理过,搭配黑色的羊绒高领毛衣与深灰毛呢长大衣,莫名有种矜贵□□富二代外出干架的排场与气势。
对比之下身穿羽绒服的她像是韩剧男主旁边的NPC路人,章业炘眼不见为净帮他打开副驾驶车门,“上车吧。”
“你说王子请上车。”
“信不信我把你另一条腿踹断。”
来到酒店会场已晚了半小时,唐霓与好几位好友正在酒店化妆间准备,见她来,罗筱‘嗷’了声,“大喜日子你这么憔悴。”
不得已章业炘又把昨晚的事说了一遍,罗筱按着她坐下帮她化妆,唐霓拿出自己的备用礼服,“把你那黑不溜秋的羽绒服脱了,男方来一群帅哥你就穿这丑羽绒,存心给我丢脸。”
“还得卷头发吧。”
“要命,礼服配运动鞋?”
“脚就差一码,热胀冷缩给我硬塞!”
“……”
几人折腾到订婚仪式快开始,就这样章业炘硬生生错过午餐。
早上起得晚只啃了面包,这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喝了整杯奶茶还是扛不住饿,不得已给陆旻发去消息:「帮我留份吃的,什么都行。」
陆旻秒回:「你去哪儿了?」
章业炘没有马上回复,约过二十分钟:「你在会场吗,坐哪里,怎么没看见你?」
陆旻:「第一排后座的角落。」
讯息发出去不到十秒,陆旻旁边位置坐下来一个人,他抬头正要说明位置有人,却一眼对上重新梳妆打扮的章业炘。
妆面清丽,微挑的细眼线添了一丝古韵妩媚,黑长发卷成波浪弧度,一枚蝴蝶发夹别在发上,露出圆润的珍珠耳环,银蓝色中式落襟短礼服下,同色系绸面长裙垂至脚踝,腰间系了长流苏装饰,点缀寸寸明艳矜贵。
陆旻看呆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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