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陆泽(二)

上好了药,沈忱起身:“我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好,你慢点儿,别跑。”陆泽回应道。

沈忱突然顿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看着陆泽:“陆泽,我能请个大夫来给你看伤吗?你伤得很重。”

“不可以!”陆泽立马变了脸色:“我可以自己调息好,不需要大夫!你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沈忱看陆泽急了,连忙说:“好,我知道了,我保证不跟任何人说!”

“沈忱,有人想要我的命,一点儿消息走漏我必死无疑。我还有血海深仇要报,得留着这条命。所以,请你……无论如何,替我保密。”

沈忱举起右手:“我发誓,绝对不告诉任何人。”

陆泽松了口气。

沈忱:“我明天再来看你,走了。”

陆泽:“慢点儿。”

第二日中午沈忱如约而至,还给陆泽带了只鸡腿,陆泽很开心。沈忱给陆泽上完药后就走了,说是下午还有课,陆泽乖巧地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到了晚上,沈忱用过晚膳后又借着月光跑去给陆泽送吃的。陆泽睁着眼睛没调息,也没休息,似乎是在专门等他,一看到远处一个小小的影子往这边赶来,眼睛立刻亮了。

沈忱将食物递给陆泽,陆泽刚接过去,眼神不经意间扫过沈忱的手,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

“你怎么又摔伤了?”陆泽把食物放到一边,皱着眉拿起地上的一个小白瓷瓶,拉过沈忱的手来先给他上药。

“我自己上药就好,你先吃吧,不然又凉了……”沈忱边说着边拿过药瓶,自己上药。

陆泽看着眼前跟大白兔子一样乖巧善良的小孩儿陷入了沉默。

沈忱感觉一边儿没动静了,抬起头看着陆泽:“你不饿吗?怎么不吃啊?”

陆泽看了看食物,又看向沈忱:“其实我……喜欢吃冷的东西,你以后再给我送吃的,不用着急,也不用跑……”

沈忱明白了,陆泽以为是自己着急给他送吃的才会摔破手的。

沈忱拿起食物放到陆泽手里:“不是的,我没有跑,也没有着急,我只是……”沈忱有些尴尬地支吾着:“只是晚上看不清东西……”

经常被东西绊倒罢了。

“啊?”陆泽眼瞪得老大:“你才多大就看不清东西?你老头子吗?”

“这跟多大有什么关系?”沈忱回瞪了陆泽一眼:“我从小就这样,天生的。”

“天生就这样?”陆泽似是疑问,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沈忱点了点头。然后陆泽看着沈忱无限感慨:“那你可真是太倒霉了!”边说着边很同情地看着他。

沈忱:“……”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陆泽开始疯狂往嘴里塞包子,不一会儿三个包子就一扫而空。

沈忱:“是不是不够?要是不够下次我再给你多拿个。”

陆泽抹了下嘴巴:“够了,很饱!”

沈忱:“那我回去了,你也早休息。”

陆泽急忙叫住沈忱:“你等等!沈忱,以后你白日里给我送一次食物就好,晚上就不要来了。”

沈忱知道陆泽是好意,但……他无奈苦笑道:“恐怕不行……我哥哥觉得近日我饭量大了好多,要是中午将晚上的饭一起拿来,那中午拿得东西就更多了,我的饭量就大得离谱了,哥哥们肯定怀疑。我实在不知道编什么样的理由才能骗过三个哥哥……我三哥偏偏又好奇心极其旺盛,他想要弄清楚的事,就一定会弄清楚……”然后一脸“你懂了吧”的表情看着陆泽。

陆泽:“……”

沈忱:“我下次来的时候一定慢点儿,不会摔倒的,你放心吧!”

陆泽也没有好办法,只好点了点头:“好吧。”

这之后的几日,沈忱每天都来给陆泽上药、送吃的,他觉得最近自己说的瞎话实在是太多了,心里多少有些惭愧,但一想到陆泽在后山更惨……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比起能让陆泽活,说点谎话就说点谎话吧,也没什么。沈忱不断的用这些话宽慰着自己。

陆泽在后山上每日打坐,身体恢复了很多,他估计过不了几日自己就能动身回启教了。等自己回去,必然要让利用自己、背叛自己的人血债血偿!

话说……

陆泽看着沈忱来的那个方向,不是说今天没课下午就能来见我吗?怎么还不来?

“沈忱快点出现!快点出现!快出现!出现……”陆泽跟念咒一样嘟唸着,一声比一声大。

“阿嚏!”沈忱搓了搓小鼻子:谁在骂我?

沈忱和他的哥哥们到集市上买了些糕点零食什么的,他还特地买了一瓶上好的金疮药。虽然陆泽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但沈忱觉得陆泽这个人仇家好像挺多,备上一瓶总归是好的,有备无患。

一瓶上佳的金疮药花掉了沈忱一个月的零花钱,沈忱并不心疼,付了银子捧着药瓶屁颠屁颠地走了。但他的行为引起了沈彦的注意:一个月的零花钱都用光了,意味着阿忱一个月内不能买爱吃的糕点,他哪受得了?有问题!一定有问题!沈彦狐疑地看着沈忱:“忱儿,你受伤了吗?”

沈忱也是很熟悉自家二哥的,一见沈彦这个表情就知道苗头不对,要小心应对。沈忱连忙笑着摇了摇头,说自己这是有备无患。沈彦斜眼瞥了他一眼:“你老老实实待在山庄里读书学习,哪会有什么患?”沈忱闻言尴尬地笑笑,用傻笑蒙混过关。等他们从集市上回来,沈忱说是去练箭,转头便将糕点、金疮药、还有晚上的饭都给陆泽送了过去。

陆泽对沈忱也不客气,说了句“当我先欠你的,以后还你”,便开始大嚼糕点。

沈忱笑着问他:“好吃吗?”

陆泽嘴里塞满了糕点,含糊地说道:“嗯……凑合……”

沈忱脸色一黑:凑合你还吃这么香?

陆泽边吃边看着沈忱带给他的药,他“嗷呜”一口吃完手中的糕点,打开药瓶嗅了嗅:“金疮药?”

沈忱点了点头,心中暗暗想:这可是上等金创药嗷!肯定比一般的好用,你也不必谢我,我就是这么好,哈哈……

陆泽撇了撇嘴,有些嫌弃地说道:“你的药很一般啊,回头我给你拿我们启教的金疮药和止血散,比你的要好太多了!你……”

陆泽的声音戛然而止,呆呆地看着沈忱,因为沈忱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了。

沈忱垂着头,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凄凉失落的气质来。陆泽有点儿懵:他怎么了?刚才还是笑脸呢!

陆泽刚想问沈忱怎么了,话还没说出口,沈忱转过身背对着陆泽说道:“我先回去了,还有不少功课要温习呢。”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忱!”陆泽喊着沈忱的名字。盼他来盼了好久呢,本想着能和他聊聊天,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快要憋死了!这话还没说几句人就跑了?

“沈忱!”陆泽又大喊了一声,想让那个跑远的小白点儿回心转意,可是回应他的只有萧瑟的冷风、以及凄凉的落叶。

“怎么生气了?” 陆泽看着沈忱的背影喃喃自语,十分不解。低头看着地上的东西,以及手里的那瓶药……

“就因为我说他的药很一般?因为这个生气?不是吧,本来就很一般嘛……”陆泽撇撇嘴把药扔在地上:“小气鬼!”然后脑袋枕着手,看着天……

很快,陪伴着陆泽的除了萧瑟的冷风和凄凉的落叶外,还有皎皎月色。

第二日中午。往日这个时候沈忱已经来了,可是今日沈忱却迟迟没有出现。陆泽看着沈忱来的方向一直盼着那个熟悉的小身影赶快出现,都望眼欲穿了人还没来。

“不是吧?气成这样?”陆泽垂下脑袋:沈忱不会一气之下不来了吧?

陆泽看着地上的金疮药,也有些后悔昨天说的话。毕竟小孩儿是真心实意地对自己,就算药没有启教的好,也不能那么说,确实有些伤人。

来了!

陆泽听到有人往这里跑,期待地看向沈忱来的那个方向,马上,一个小身影便出现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你饿坏了吧……”沈忱喘着气,把食物递给陆泽。

陆泽笑着接过食物:“不晚不晚,谢谢。”

陆泽开始吃了起来,心里想着:小孩儿还是挺仗义的,生气归生气,但并不影响他对别人好!

陆泽没话找话说:“今日是先生又拖堂了吗?”以前也有过一次,先生下课晚了些,沈忱来得自然就晚了一会儿。

“嗯。”沈忱离陆泽远了点儿距离,扶着棵树,话少得可怜。

陆泽瞄了沈忱一眼:切,还是只小气鬼,离自己那么远做什么?哼!

陆泽吃着东西,想着毕竟“吃人家的嘴短”,况且……本就是自己说话欠妥,便说道:“沈忱,你昨天给我的药其实还是很不错的,比我们启教的都好,谢谢你!”

陆泽说完后看向沈忱,结果沈忱依旧只给他个背影,不搭理他。

陆泽有些生气了:“喂,沈忱,你能不能说一句话?”

沈忱真就说了一句话:“你喜欢就好……”

陆泽白眼一翻:你可真听话……

“喂,沈忱,你……”陆泽话还没说出口,愤怒的语气急转:“你怎么了?”

沈忱扶着树蹲了下来,大口地喘着气,身体不住地抖……

“沈忱!”陆泽察觉到沈忱不对劲,单腿蹦着去看他。沈忱的脸色惨白,额头上、脖子上全是汗,一只手抓着胸口,神色十分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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