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朱二哥也会让自己饿肚子啊?”
宋盏诚笑吟吟的,用草绳发带束起的高马尾巧妙地搭在肩膀上,与他自由散漫的性子倒是相得益彰,添了些少年意气。
几口热汤下肚,朱仙翁吧唧了下嘴巴,回味一下口中余香后,才干笑几声道:“唉,日子难过啊....”
倒显得有些滑稽。
宋盏诚支着下巴看朱仙翁吃的狼吞虎咽,汤汁溅了一桌。
刚出锅的馄饨还冒着热气,唇边被烫红了也毫不在意,看样子是很久没吃一顿饱饭了。
宋盏诚本想再给他买一碗,可当手伸进空荡荡的衣襟,这才发现自己也身无分文,无奈笑着挠了挠头。
日子难过.....宋盏诚发了会呆,慨叹这个月的俸禄这么快就花光了,平日里接的委派也不少,可这白花花的银子就像插了翅膀飞得无影无踪。
“你与我是多年兄弟,又有过命交情……有些事,我也不瞒你。”
朱仙翁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待确定附近并无旁人凑近时才神秘兮兮地递给他一张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写道:
“古之有城,史今之富焉;白珠粒米,金池名玉;入城者,皆华珠宝器一体,倒卧财榻,纸醉金迷......”
宋盏诚看罢只觉得有趣,一双凤眼多了几分玩味,没想到盗行天下的朱仙翁也会相信有这么个地方。
朱仙翁心知宋盏诚把他想歪,忙摆了摆手,幽幽道:“兄弟,想过上这样的日子就差一个契机......”有了这财富,又何苦在武修府受罪呢!
闻此言,宋盏诚微微勾起唇角,提起了兴趣道:“哦?是何契机,还请朱二哥详细道来。”
和风拂面,垂柳轻摇。
二人相对而坐,却各怀心思。
“兄弟可曾听过天赋灵根?哎,那都不能用钱来衡量,你说要是把他绑了,小灵根一剖,赚翻啦!”
朱仙翁说得口干,转而拿起桌上的水壶又倒了两杯水,还嬉皮笑脸地递给宋盏诚一杯,二人习惯性碰杯,一如往昔。
宋盏诚沉默半刻,欣然而有喜色:“我看未必,素来天赋灵根都有武修府守着,哪就那么好抓?”
一听他这话,朱仙翁忙抬起大手截过话茬:“兄弟你信我,听闻他现在并不在武修府,只要我们兄弟二人合力,定能将其抓获,到时候五五分如何?”
宋盏诚抿了一下湿润的唇,纤长的睫毛帘子合上而又掀开,饶有心事。
朱仙翁看不出宋盏诚眼中的波涛,更不知其心中所想,而他行走天下数十年,无论是妖族还是武修府,皆为其偷盗之地,哪怕是守卫最严密的妖奴司他也是来去自如,对里面的情况了如指掌。
而宋盏诚,天生的反骨,根本不是做善人的料,办事从不拖泥带水,也只有他这样不受约束肆意妄为的性子才能与他成就这番“大事”。
现在银子难赚啊,朱仙翁苦口婆心的劝解道:“兄弟,你考虑考虑,与其在旁人眼下求生,早些安定下来才是王道!"
安定下来是迟早的事,人妖两界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外加一个妖奴司从中牟利,难保哪天会发生什么难以阻止的事....
宋盏诚从不考量后话,他扬起头来似笑非笑,良久,蹦出三个字:“不考虑。”
“为何?!”朱仙翁霍然起身,又循着宋盏诚的视线看到了一些路过的行人,皆往他们的方向看去,这才愤愤归了座。
桌上的汤匙摇晃着撞了碗壁两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宋盏诚挥了一下食指,忽有一阵阴风直袭朱仙翁的面门,紧接着一股无形蛮力将他的双臂压在身后动弹不得,再怎么挣扎也不过是以卵击石。
宋盏诚托腮笑道:“因为我就是朱二哥要抓的人啊....”
此言一出,朱仙翁像是被当头一棒,相识多年的兄弟竟是那个行走的聚宝盆!
竹篮打水一场空,他这连竹篮都没拎起来就被打回原形了?
宋盏诚也从怀里掏出什么,朱仙翁一看,原来是奉天凌云的传讯符,上面他的大名赫然写于纸上,他这才知道被宋盏诚摆了一道,当即破口大骂道:“我拿你当兄弟,你拿我抵任务!”
宋盏诚将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旋即比划了个“三”。
街道来往的人相较之前少了些,朱仙翁被压着双臂嗤笑一声:“兄弟,你该不会认为这么轻易就能抓住我吧?”
宋盏诚不语,懒懒地靠着椅背,又比划了个“二”。
朱仙翁明显有些激动,晃动着肩膀,意图往前撞去,脚下也在施力,身下的椅子咯吱作响。
“一”的口令刚下答,朱仙翁猛地脱力,面庞“哐当”一声砸在桌上,鼾声如雷。
宋盏诚从桌子底下捏出一张方形白纸,上面还残留着蒙汗药的粉末。
“朱二哥,下药的手法不高明啊,下次我教你。”
无论如何,这个被门派“通缉”的朱仙翁还是免不了被押上武修府的命运。
审判殿内灯火通明,简直要把他照个透,朱仙翁醒了药劲,才晓得自己是被宋盏诚给下药了,可这药明明是一开始下在递给宋盏诚的水里的,也不知何时被这家伙给掉了包。
亏他英明一世,被自己的药毒晕这还是头一回...…
“宋狗蛋!我拿你当亲兄弟,你这么害我?!”
朱仙翁虽被束缚,但身子骨灵活,干脆倒在地上打滚,斥责宋盏诚这兄弟情说翻就翻。
武修们面面相觑,静等着掌门前来审讯。
“咯...呸...咯咯..呸......”
在寂静的角落里,传来一阵清脆空洞之声,武修们退散开来,便看到宋盏诚支着胳膊,整个人斜靠在木椅上,悠然自得地自怀中掏出一把瓜子地磕得津津有味。
旁人倒是不以为意,毕竟他们这位师兄平日里这等事也没少干,朱仙翁哪里见过这般阵仗,便自顾自地撒泼打滚。
“宋狗蛋我可算认清你了,你也真不把我当回事啊!”
“你才知道啊.....”上官冬朗从人群中走出,睨了一眼宋盏诚,而后又冲着朱仙翁指桑骂槐道:“能和窃贼做兄弟,想来人品也好不到哪儿去...”
身侧的武修忙拽了拽他的衣角,示意他祸从口出,他这才闭了嘴。
“旁的事另说,这脸是怎么了?”宋盏诚翻身而起,凑到上官冬朗身边磕着瓜子道:“又挨揍了吧?”
上官冬朗忙退避三舍,生怕那瓜子皮扔一脸,刚才拉着他的武修忙替他解围:“那坛子精犯了疯病,着实拦不住哇……”
“噗哈哈哈.....”
宋盏诚笑的肚子疼,摆了摆手道:“不必拦,不必拦……”
周围的武修们也忍不住窃窃偷笑,而此时却听得一声轻咳,便很快归于平寂。
进来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朽,双瞳炯炯有神,看上去身子骨很是硬朗,拄着一根法杖,一步三响。
“呦...…这....…”梦谭捋了捋花白胡子,半眯着眼,古树枝般的手指轻颤:“东行二十里老彭家的枣香瓜子儿!对不对?”
“在行啊!”宋盏诚坦然从怀里抓了一把塞到梦谭手里,二人有说有笑地相互扶着坐到椅子上闲聊,这可让武修们看不明白了。
“掌门….”
“诶~”梦谭拿手一挡,示意他们别过来打扰,忙又笑嘻嘻地磕着瓜子道:“实不相瞒,老朽我想这口那可是夜夜睡不踏实,腿脚啊......都不利索了!”
“何止腿脚不利索,眼神儿都不好了吧....”
宋盏诚瞧了一眼那边倒在地上放弃抵抗的朱仙翁,梦谭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忙道:
“这就是那指名道姓要抓的偷孩子的贼?你确定不是吃孩子的?可别抓错了啊,赔本买卖你吃点亏帮个忙就算了,我这儿还有一大坛子酒没喝呢......”
宋盏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合着掌门自己也是个传信的,连要抓的人长什么样也不知道。
就是不知是谁要把朱仙翁带回门派的啊。
宋盏诚拍了拍他布满皱纹的手,刚想阐述一下事情的经过,谁知那朱仙翁自己连滚带爬地像只毛毛虫般凑到二人身边吼道:
“偷什么孩子偷孩子!你们就这么想我?我千辛万苦把他们从妖奴司救出来,就落这么个名?我不服!”
“有前途!”梦谭从宋盏诚手里抢过瓜子,这边磕着,那边又忍不住为朱仙翁竖起大拇指:“是管财的那块料!既然又是修士,那正好来我这儿管门派内务可好?”
话音刚落,审判殿内顿时乌泱泱一片,武修们满脸惊恐,门派内务怎能由外人接手?这要传出去整个武修府都会以为梦谭老糊涂了。
谁人不知梦谭长老最是不羁的性格,这事儿说出去,怕来日真会把朱仙翁带进门派。
繁华纷乱,迷了眼,亦蒙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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