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话憋着!”少年慵懒地靠在一棵高树的枝桠上,暖阳将树叶阴影打在他硬挺的脸颊上,少年吐掉口中的草叶,从怀里摸索半天,这才掏出一本蓝底书册随手一抛,砸在大汉头顶。
略带气焰的口气自洛熙寰口中说出,旁人自是连头也不敢抬,彪形大汉自知讨了个没趣,便吭哧吭哧跳下高台,连台阶也不愿多走一步。
待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果肉送入口中之际,甜美的滋味顿时在口腔中荡漾开来,原本有些波涛的内心也有些平复。
原本不敢多言的妖众见此情形,便纷纷跪地,高声参拜道:“惟愿尊主,护佑妖族。”
声音洪亮,气势磅礴,桃花树下花瓣纷纷飘落,吹散于天地之间。
最后一颗葡萄送至唇边,洛熙寰摆了摆手,“拜什么拜……”眼眸呆滞,语气有些失落:“人都没来……”
妖众伏在地上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只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少将,许是尊主他……他还没睡醒。”掌事宽慰道。
“闭嘴!安暄岂是此等懒惰之人?”
洛熙寰白了他一眼,兀自靠在藤椅上悠闲地吃下最后一颗葡萄。
再不安分的波涛也终究平息。
妖历二十七年夏至,满塘莲花坠着晶莹剔透的露珠,映衬着冉冉上升的旭日挥洒的第一抹金光。
阡陌交通的妖界大道锣鼓喧天,在追捧与祝贺中自东边出现了一百妖撵轿,红绸漫天,自和风中摆动摇曳。
抬轿的妖怪们衣着刚硬,踏着清晨薄雾穿梭在星罗棋布的妖间瓦舍。
撵轿一侧,洛熙寰身着玄色渊狼金丝窄袖紧身衣袍,骑在一匹枣红色烈马身上,身姿板正,黑瞳犀利。
唯有瞥向撵轿中的人时,紧绷的面容才得以舒展,红绸飘荡,只能看见一人姿态端坐地坐在里面,在这薄雾中看不清容貌。
“恭贺尊主,以佑妖族!同贺少将,洪福齐天!”
撵轿稳稳地停在中央,妖众们围了一大圈,皆齐齐跪拜,言辞恭敬。
“怎么样?”洛熙寰扭头冲着撵轿中的人像渴望得到表扬的孩子一般询问道:“这算有点文化了吧?”
都说妖怪只是修炼成精的牲畜,吃人不吐骨头,而今竟也像个文化人,倒没了从前那般露骨、直白的言辞。
年轻男子伸手摩挲着腕上的白玉珠串,整整九颗,在不经意的碰撞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算。”年轻男子回眸淡然一笑:“有劳。”
“哪里哪里,我应该做的。”
得了表扬,洛熙寰脸颊薄红,不禁把眼睛瞥向另一边暗自偷笑。
跪在地上的妖众面面相觑,也不敢多语。
欢庆进行了半个多时辰便要结束,妖界地处深山,薄雾越发浓重,三丈之内看不清前路。
自雾霭深处传来了刀刃相撞的摩擦声,声源愈来愈近,清晰透彻。
忽然撵轿一阵剧烈抖动,惊了身侧的枣红马,马蹄飞扬,洛熙寰拽紧缰绳,很快便牵制住了受惊的马匹。
“主上,你没事吧?”
红绸自白雾中朦胧可见,洛熙寰策马凑到一边紧张问道。
撵轿内没有回音,洛熙寰飞身下马,脚尖碰到了碎裂的木板,心下大骇,便抽出腰间宽刀挥刃割风。
刀刃携带的强大风力将雾气逼退数丈,将雾气中心显露出来。
只见年轻男子正毫发无损地蹲在地上轻轻抚摸着怀中瑟瑟发抖的男童。
男童缩在宽大的衣袍之下,在微弱的花香中缓缓抬起脑袋,圆溜溜的眼睛清澈纯净,看清了将他护在怀里的人。
年轻男子垂眸,高高束起的马尾戴着一个镶着翠石的白玉冠,和风拂过鬓边碎发,额间的浅色灵石若隐若现。
就在男童发愣的时候,一只白皙的右手轻轻拂过他头顶的碎木屑,手串的九颗珠子泛着泠泠光泽。
男童回过神,毫无血色的唇瓣翘起带血的干皮,喃喃道:“漂亮哥哥……救我。”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还活着?
他咻地一下坐起,吃惊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这手就像是白玉雕成的,浑身的伤口也都完美愈合,一点儿伤疤也未曾见到,反而更加白皙,又发现了搭在肩上的青丝……而且腿伤也好了。
这……还是他吗?
“喂!看够没呢……”
那个邪魅的声音再次响起,江云薄吓得一颤,循声看去,差点当场毙命。
眼前这个人漂浮在上空,高高在上地凝视着他,白皙的手指搭配纤长的指甲,明眸皓齿……嘴角总是留有一抹邪笑,虽然透明,但……他的确是个绝世美男。
“你你你~我……”江云薄语无伦次。
被黑雾裹挟的男人飘然凑近江云薄的脸颊,一双凤眼妖孽非凡,玄檀嗤笑道:
“你什么你,赶紧把你的事办了,然后跟我走!”
“我的事?”江云薄指着自己道。
眼前的人抽着气,上去就要抓着他的衣领,可那双手却穿透了江云薄,让他不禁唏嘘。
“就是你和青川殷氏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纠纷案。”
玄檀环手,绣着火纹金边的玄色长袍也随之摆动,心想着:“什么狗屁东西!穿透?哎呀我的天啊……”
江云薄顺了顺气,眼神愈显坚定:“是了,前辈打算如何?”
玄檀甩袖道:“那自然是血洗青川,把那几个人抓来剥皮抽筋倒挂在菜市口泄愤啊。”
江云薄刚有的一丝勇气,就在他说完这段话时烟消云散,吓得大气不敢喘。
“前辈……你是…何人?”
江云薄哆嗦着身子,轻声询问道。
“嗷,忘了自我介绍了,你只需记得旁人给本座起的名号,‘玄檀净者’。”男人挑眉一笑。
江云薄不禁张大了嘴巴,他竟然见到了传说中的万年大妖——玄檀!
惊讶之后更多的还是后怕,世人都知道玄檀的手段,那可不是一般的狠辣。
他缓缓起身,颤抖着手抖了抖身上的尘土,拱手道:“在……在下……”
话未说完便被玄檀截了过去:“我都知道,只需按我说的办,时光荏苒,不等人。”
说到他的事,江云薄垂头,他确实想要报仇,可……血洗青川,暂不说能不能做到,就算能做到,他和别人无冤无仇的……这么做……
“前辈,欺负我的人确是青川弟子不假,但……我不想把无辜的人牵涉其中……”
他抬起头,眼里充满了坚毅。
玄檀轻哼一声,想着这家伙一开始怕自己怕的要命,现下竟会说出如此沉着的话,露出这般坚毅的眼神,真是“孺子可教也”。
怪不得说人是多变的,这变脸比翻书还快~
玄檀道:“说说,你想如何?”
江云薄上前一步道:“我想修仙,我要堂堂正正地打败他们!我要用我的力量把他们踩在脚下,找到真凶,为红姑讨回公道!”
他想修仙没问题,关键等他修炼的小有所成黄花菜都凉了,就算他报了仇,那玄檀早就化成一缕青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吧,自己的深仇大恨上哪儿报?跟谁报?
玄檀思索半晌,此刻功力还未恢复,确实不宜大开杀戒,不若想办法恢复功力,先给自己塑造好身体再做打算。
玄檀笑道:“呵呵呵~好。”
不是想开了,而是他不想浪费时间,对他来说可谓是分秒必争,除非他找到了力量供给。
倏而一道道光束从洞口飞过,像天边划过的流星一样绚丽。
此时的玄檀和江云薄刚从妖族离开,行了一个时辰的路方到东街,玄檀抬头看了看天,湛蓝的像平静的大海,看来自己的功力少的不是一星半点,连做个恐怖气氛都维持不了。
江云薄耷拉着脑袋闷声不吭,搞得玄檀整个人都不好了。
玄檀道:“你应该庆幸,那位新妖尊没有将你我赶尽杀绝。”
江云薄点了点头,漫无目的地走着。
万年风云变幻,玄檀摸着下巴,有时候他在想:如果他再多睡个三五百年的是不是就没有仙族了,到时候再醒过来,岂不是躺赢?
不过这个想法太幼稚了,他可不喜欢幼稚,所以就没表露出来,真是机智。
玄檀飘乎移动,衣摆也随之轻摇,江云薄看的愣神,这青丝看起来便觉得顺滑无比,少取几缕头发用藤木簪子扎起,两侧些许碎发更添俊朗。
五官如刀削般精致分明,一双凤眼暗藏玄机,眼角像是用胭脂勾勒,增添了三分邪魅,嘴角微微上扬,总是挂着笑。
玄檀停住,用眼角的余光撇向他道:“怎的这般入神?”
声音魅而不妖,男子的阳刚之气分毫不减,江云薄一顿,便道:“簪发的手法……有些眼熟。”
“哦?”玄檀凑近他的脸,柔声道:“这是犟蚩一族的手法……遇到生人可是会将他们……”
江云薄愣住半刻,不禁退后两步,玄檀飘然附于耳畔:“万箭穿心……死无全尸……呵哈哈哈~”
笑声荡漾开来,从四面八方传入耳中,江云薄见此情形忙捂住耳朵,这家伙的笑声虽然好听,但总给人一种压迫力,想要臣服的冲动。
传说果然不假,这家伙太不安全,简直不把生死当回事儿,“死无全尸”竟被他说的这般轻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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