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干燥易碎的树皮簌簌掉落,黑黢黢的空洞中滑出一只灰青色的手,泡软的指甲惨白惊悚,整个腕子无力垂下,嘀嗒着水珠,散发阵阵恶臭,苍蝇蚊子围着直转,草坪上的动物们慌慌张张,作鸟兽散。
夕阳西下,成片的火烧云幻作漫天霓彩,隐藏在梦幻中的危险,像一杯穿肠毒药,诱惑着天真的小白鼠,泯灭生机。
他抖了抖水分,藏蓝色的裤腿打湿成玄色,镶了金边的天幕很快便被大片乌云占据,又将一整盆挑拣好的野菜蔬果端进漏水的后屋。
他退了两步,又蹦了三下。
没发生任何异样。
“切~没事儿!”
合计着鬼上身也是有时间限制的。
他乐呵呵地往屋子里蹦哒,墙角潮乎乎的稻草长了一堆灰扑扑的蘑菇,杆子上染了白霜,目之所及,尽是他离开前的摆设。
宋盏诚褝水扫地,缠好的竹刷子刷干净铁锅里的油脂,灶台边儿摆了一圈儿切好的食材配料,姹紫嫣红,像初春绽放的花朵,他顺手洗了两根水灵灵的大葱拍在木制案板上,伸手拿刀,却发现墙上挂钩留出空余。
卡在年轮线条上的菜刀不翼而飞,最终在柜子的最底层找到,视线瞥见瓷碗边的一抹亮色,便悄无声息地用指腹抹去。
他抖开皱巴巴的围裙,烟尘纷乱,长短不一的带子系个活扣,取下挂在钉子上的葫芦瓢,舀了一瓢凉水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清凉畅快的感觉通过干涩的喉咙直达腹腔,令人精神抖擞。
橙色的葫芦瓢挡住面部,劲瘦紧实的小麦色手臂淡定一挥,扬起的水珠恍若细碎耀眼的钻石,以优美的弧线跌进摇曳在水面的瓢口中。
【老酒鬼发来一条消息:准备晚饭】
宋盏诚挑起扁担,沿着四通八达的乡间小路出了门,深夜出门常会迷路,有人说,那是鬼打墙。
“笑话,时空垃圾站的地盘,就算有鬼,也不知道是哪个朝代的鬼。”
宋盏诚担着两桶水抄小路,今天老爹要回来,他打算抓两条鱼回去烤了吃。
他挽起裤腿,踩在下游水里,清凉的感觉能缓解一天的疲惫,只是待得久了小腿会疼,夜晚的鲤鱼格外精神,他撸起袖子,高举木叉,斜着戳鱼,忽然,他看到河边颤颤巍巍的倒影。
“谁在那儿?”他突然开口,抬起下巴四处张望。
奇怪,刚才好像看到岸边坐着一个小男孩。
一路上发生的事都很奇怪,脚边会有滚落的松果,他捡起来,是没有被松鼠食用过的,连松子都是个顶个儿饱满。
宋盏诚大致猜出,笑道:“谢谢你了,田螺男孩。”
男孩出现在林荫处,粗布衣服在他身上却衬得他多了几分清雅:“我想带你看一样东西。”
宋盏诚挠了挠头:“啊,改天吧,我得回去给老爹做饭。”
“他今天……回不来。”深蓝色的袖口灌入冷风,男孩薄唇轻启,像一块寒冰。
“今晚村子里过节,他肯定会回来。”
男孩卸下他身上的扁担,拽着他的袖口往村口走。
一路上树色深沉,像蒙上一层浓雾,林叶层叠,而村口木牌前却空出大面积地方,那里原本有一棵遮天蔽日的千年古树。
“哎,你……这棵榆树怎么被烧了?”
宋盏诚抚摸着烧黑的树皮,仿佛他很久都没有来过村口,一直都是抄小路。
忽然,烧焦的木桩慢慢凝聚成一棵参天大树,透露着晶莹剔透的金色光芒。
他看到了老酒鬼与周大娘之间的谈话。
“你把他打死了,这东西咱们谁都用不了。”周大娘握着边缘锋利的宝石,隐隐蓝光在手心里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我有分寸。”老酒鬼偷偷环顾四周,低声道,“此事万不可让第三人知晓,否则让他们知道此物能更改系统任务,把他抓过去威胁咱们,可没好果子吃。”
“唉,要是不耗费寿命就好了……”周大娘把宝石藏在袖子里,“你不打算对他好点儿?”
老酒鬼眸色深沉:“他只需要活着,就够了。”
老爹根本不是被他吸干灵力……才导致迅速衰老。
宋盏诚看着渐渐消失的虚影,心里五味杂陈。
男孩冷声道:“本就是你的东西,被人抢了去,却连口饱饭都吃不上。”
“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宋盏诚转身离去,没有回头。
这件事,他其实早就知道。
“啊!!!”
疾风骤雨拍打窗棂,令人猝不及防,体态匀称的葫芦瓢懒洋洋躺在水缸中,不知名的液体沿着石缸裂缝缓缓渗入,一滴鲜红汇聚在水瓢底部,逐渐扩散,污染了整片水源,因惊悸而亡的脸缓缓浮出水面,被吹散的稻糠遮掩了面容。
雷电自茂密的山林间划出一道白光,忽然,林子里传来凄厉短促的惨叫声,吊死鬼般的人头用肠结倒挂在低垂的树枝上,三四条鲜红的舌头被碾平,薄如蝉翼,每一根血管都清晰可见,在风雨中飘摇摆动,仅是刹那间便吓死了路过的打更人。
灯笼的微光仿佛是一盏遗弃在外的长明灯,风一吹,就灭了。
“我嘞个天菩萨……”白布盖在头顶,宋盏诚遮挡得严实,水灵的大眼睛目睹了全程,这个打更的老头像是被雷劈了,脸上覆了一层厚厚的石灰,直挺挺倒进泥坑里,他啧啧半天,安慰自己:
“没事,是个傻子在乱喊乱叫。”
下雨天还在树林里乱跑,不劈他劈谁啊……
外面晾衣服的架子还没来得及收,强悍的风雨却将他挡在了屋内。
“哗啦啦……”
捆扎好的木柴堆在角落,噼里啪啦控制不住地滚了下来,宋盏诚低头捡了一路,忽然,院子里传来痛苦的闷哼声。
“谁?”
宋盏诚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往声源处行走,忽然被人被蒙住眼睛,推搡进一个屋子里。
四周静悄悄的,长长的布条被扯下,借着明亮的烛光,他看到了铁钳上挂鲜红的肉,黄色的脂肪粘连其中,满地的机械,还有沉重的锁链。
地面摆放着凌乱的骷髅头,他捡起一个布袋子——是村长的钱袋。
七八条人肉的后面,藏着木制方形按钮,“哒”地一声,他推开暗门,里面是满满的食材。
是那些他日夜蹲守,倾注心血,却接连消失的食物……
“所谓能改变疫病的食材,不是因为加了东西。”男孩突然开口。
宋盏诚默默说道:“而是因为,是用我的灵力滋养出来的……”
“当然,宋盏诚……”男孩站在风口,背着双手,眼里藏着秘密,“叫出我的名字。”
“你、你叫……”
“最后一次机会,叫出我的名字。”
两个人站在暗门后,脚下尽是腐烂的衣服碎片,宋盏诚闻到了焦糊味,他张了张嘴,答案呼之欲出。
男孩轻笑一声,与他擦肩而过,那一刻,匕首的光辉刺痛了他的眼睛。
“褚……褚天榆。”
男孩停下脚步,眼眸明亮,他伸出手,声音带着蛊惑:“对。现在……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吧。”
宋盏诚讶异,他似乎真的有一些私事没有解决。
忽然有一大群人出现在门口,这才想起来约人吃饭,酒过三巡,他寻了个由头回屋坐下,听外面推杯换盏的声音。
“哥,我真得叫你一声哥,你教的方法还真有用!”
李虎喝得糊里糊涂,搭着他的肩膀看。
“诶?你不是……嗝~不认字儿吗,这字写得……真板正!”
宋盏诚夺过他手里的纸,不咸不淡道:“天黑路滑,有几位年纪大的,你待会儿送他们回去。”
“他们……他们翻你地窖呢……”
“哦?上次没翻够么?”
“噗嗤,他们说你傻,还真被老爹的药给毒傻了……”
宋盏诚微不可查地黑了脸。
“他们说你在时空垃圾站干那么多年,早出晚归的,肯定留了不少好东西,你那狗笼子一眼看到底儿,都猜藏在那儿呢。”
宋盏诚洗干净毛笔,漫不经心道:“没乱吃东西吧?”
“你怎么知道?”李虎抱着酒坛,满嘴酒气,“这坛佳酿我翻了好久……”
“那就拿去跟大家分享吧……还有好多呢。”
“大家早都迫不及待了……”李虎出去大声道,“大家伙儿都敞开了喝,算我李虎的!”
宋盏诚掏出藏在书底下的蓝色针剂,默默换了另一管颜色偏淡的,找好角度,保证跟没有动过的一模一样。
“老爹啊老爹,假药搞不好会死人的……”
“啊……我的肚子……”李虎突然醒酒,但依旧满脸通红,“宋盏诚,你在酒里下毒……”
“啊呀,我才想起来是酿坏的药酒……”宋盏诚假装不知道,“放了什么都记不得了,可不敢碰……不过放心,能撑好一会儿呢,有什么遗言或者诉状,讲一讲……”
他坐在石桌上,满地捂着肚子折腾的人问道:“这个木板写的什么?谁知道?”
“我、我知道……”妇人爬过来哭诉道,“那天,我被丧尸咬了一口,李虎听说此事立刻带着村民捆了我的手,用铁片割开手腕放血……”
“我那是救你!”李虎感觉肠子在搅,痛得撞头。
“屁话!”妇人抓着宋盏诚的裤脚,冷汗涔涔,“他们说毒藏在血里,放了血才能吃肉,他们嫌慢,割了好几次,血流不出来就反复割,无论我怎么求救都没有用……”
“后来……你那位朋友出现了……他说他有解药可以救我……”妇人正要接着说下去,反被截断。
“住口!咳咳咳……”老者趴在地上,怀里的烟斗掉了出来。
宋盏诚捡起烟斗,上面颜色发黑,像是血。
“就是这个烟斗,他喂我吃过药后,他就拿烟斗砸在你朋友的后脑,头皮烫出一块疤来,他还说要用这东西搅拌脑浆……我亲眼看到的!他们害怕你朋友做鬼报复,就找了块木板做墓碑,用血写上‘不可超脱’四个字,有野狗过来偷骨头也被他们剥皮吃肉……”
宋盏诚丢掉烟斗,拿起抽线的布袋子,亮在老者面前:“里面藏过铁片吧……我在陈大眼尸体的嘴里找到了另一颗木珠,老爷爷,深藏不漏啊……”
“我一大把年纪……抢不过他们,吃人这事儿是李虎想出来的!”老者甩锅给李虎。
李虎慌张道:“胡说,第一个被吃的是村长,村子里每一个人都出了力,你老爹也不例外!你朋友死在那棵榆树下,村长也死在那儿,都是你老爹的主意……他手里拿着一块宝石头,名为替大家解决食物,实际上就是祭祀!”
因为自己的寿命无法再做抵押,所以换了另一种方式。
“借”他人的命。
满足自己的私利。
身后的黑夜里无数双绿色的眼睛慢慢逼近,李虎爬到门前,立刻转变了态度:“我们错了,我们就贪这最后一次,你救救我……”
宋盏诚起身站在门前,手里的杯子飞了出去砸在他脸上,那只抓着门不撒开的手也跟着松开,他关上门,听着外面的惨叫声。
“这点虫子就比人好,一根筋嘛。”
……
“哆嗦什么,刚才不还洋洋得意的么?”
他抬了抬下巴,起身推开门扉,一条血流如注的手臂突然滑到眼前,辫子似的三股麻绳炸了毛,大拇指下方隆起的肉多处剐蹭伤,滚油磨灭了掌纹,毫不留情地自后厨飞出,不慎撞碎竹篓,圆滚滚的野生菌子跌进泥坑。
“呜呜”的低鸣越来越近,几近崩溃似的,宋盏诚循着声音走了进去,自客房到后厨小院,蜿蜒流淌着猩红的血液,正门口躺着一把断柄的菜刀,银光闪闪,却照不亮睫毛下的一双眼。
血泊中倒着“半个人”,他没了双腿,新鲜的血液一层一层覆盖发霉变黑的痕迹,两根腿骨就那么暴露在宋盏诚眼前,双手扎满木刺,是反复挠门的结果,下身糜烂,蛆虫都已经蜕壳,残蜕覆盖全身。
“宋哥……您饶了我吧……”木匠狼狈地在血水中爬行,抓着地面哭嚎。
“整日面对这些东西,吓都吓死了。”他忽然笑出了声,“我怎么会把你忘了?你可是老爹的左膀右臂,失踪那么多天,居然没人发现。”
明明是温柔的话,却像在威胁。
宋盏诚饶有兴致地抱臂驻足,锁骨凹陷处绽放两点红梅,伴随着鬼哭狼嚎的风雨,他驻足观望,麻衣下摆宽松飘摇,草鞋沙沙响,朝着那道蠕动的身影慢慢逼近……
木匠趴在地上,眼睛布满红血丝,四肢像棉花娃娃似的没有支撑。
【老酒鬼来电……】
通讯屏幕滋啦响,他笑了笑,朝着电话那头说道:
“喂老爹,我感觉好多了,脑子也清醒了不少……您那边好吃好喝好享受,就不要担心家里了,我都会处理好的。”
画面变得晦暗,很快便熄了灯。
“药效不错,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
他抻了个懒腰,有意踢开了少年想要防身的菜刀,缓缓俯下身,平静得让人后怕。
“抱歉,让你久等了。”宋盏诚摸了摸刀刃,看看是否锋利,“都怪老爹,他早点儿买假药,我就能早点儿清醒,想起来送你上路,何苦现在都长蛆了,很遭罪吧。”
“他怎么不想想你,你一定……很寂寞吧。”
他笑得很自然,却让人不寒而栗。
少年木匠瞪大眼睛,眼珠子恨不得从眼眶里掉出来,红血丝异常明显地粘在眼白处,听到他的声音甚至不敢抬头核对本人,顿时瞳孔地震,盲目地爬行,眼泪鼻涕一大把。
“既然来了就别着急走,我们还没好好叙叙旧,别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传出去怕是不好听呢!”
震荡的水洼映着少年惊恐污秽的脸,一只强壮的大手拽着他的腰带,扯得衣衫凌乱,将匍匐挣扎的他拖进搁置剔骨鲜肉的偏屋。
“不——宋哥,我错了!我不该哄骗老爹给你注射神经毒素,我不该趁你不在帮着老爹杀你朋友,做了那件事之后我也很后悔,每天晚上都在做噩梦……梦到他向我追魂索命,彻夜难眠……”
他甚至不敢去看那双鹰隼般的眼睛……
力如猛虎,凶狠如狼。
“对不起。”宋盏诚轻轻握着木匠的手臂,摩挲着喃喃自语,“真可惜……十几岁的好年纪,截了双腿满地爬,看你这样,我也整夜睡不着,别怪我……”
话音未落他突然掰断了木匠的胳膊,满脸嫌恶。
“走啦,趁我还清醒,早点解决,早点休息。”
“不!救——唔……”
救命!
有人捂住了他的嘴,掌心的硬茧紧贴在他的脸上,青筋凸起的大手骤然提起他的脖子,仿佛能捏碎他的喉管儿,砍伤的身体像搭在锅边儿的抹布,任其磋磨。
宋盏诚捏着少年的下巴细细打量,半张脸浸在墨色中,仿佛在进行最后一次辨认,结果令人唏嘘,他用力捏着少年的残肢,似乎手里握着的是吸水性极强的衣服,只需施加压力,就能拧干水分。
少年的呜咽和惨叫被抑制在喉咙里,柴刀的弯弧像开河蚌一样强势地撬开他的牙,挑起他的舌头,口腔萦绕着铁锈味,刀身本就沾染的血迹混着因长时间的恐惧流出的口涎滴在断指旁,眼泪沿着干涸的白印子滴在冰凉的心口处。
“嘘……叫出来就不好看了,我也不喜欢丑东西。”
面颊线条凌厉,洒在喉结上的光都是冷的。
肥厚的菌盖被无情踢碎,系统面板的人像图标是关闭的,朦胧月色下那人长身孑立,喷射的血液擦过眼角泪痣,落在褪色的门联上,殷红刺眼。
破碎的门扉哗哗掉着碎木块,额前发丝湿润,夜风吹在身上,像裹了一件夏凉被,宋盏诚把玩着那瓶被替换的药丸,嗓音有些疲惫,尾音却带着笑:
“老爹没告诉过你……他不在家的时候,不要跑来刷存在感么?”
胸前的小麦色腹肌流着汗珠,门外的水沟里横七竖八躺着流尽血水的尸块,捏碎的瓶子碎片被碾压在脚底,手里紧握的柴刀嘀嗒血迹,在幽咽声中食指轻碰唇瓣,字里行间沁满丝丝寒意,眉宇间却透露着些许温柔。
年纪轻轻的木匠断了左臂和双腿,惊吓和气愤让他的脸在惨白和锈红间轮转,断指的右手难以握拳壮胆,上肢止不住颤抖,发出绝望的嚎叫:
“你是主神的刽子手!我们这些底层的穿越者,都是拼了命的想要活下去……为何还要赶尽杀绝?!”
宋盏诚轻轻一笑,像在嘲讽他的无知。
“我是刽子手,你们是什么?很无辜?”
想活着的人多了……
“我问,你答。”他只是淡淡回身,默默抚摸着钝刀,刀刃砍出凹凸不平的豁口,“院外的尸首虽然已经白骨化,不难验出有鞭打的痕迹,我请教你,我朋友的死因。”
“这事儿不能怪我,都是他们逼我做的……怪就怪他太弱了,长得又好看,咱们这些被主神抛弃的垃圾,就像阴沟里的老鼠,肆意发泄恶气,人要是吃饱了,难免会想点别的,那天他们想、想……”
“想什么?”
突然刀柄翻转,弯曲的刀头斜贴着股骨头,木匠眼中的惊慌宛如滔天巨浪,惨叫声响彻云霄。
“想先奸后杀,但没得手,真的……他们、他们被一道金光炸掉了手掌,其中一人暴跳如雷,想砸死他,后来……老爹来了,那少年向他求助,被砍了三十几刀,腰都断了,烂肉被一群食腐动物围了起来……”
“我听你的话,起初我是想替你保护他的,但是你不知道他的脸变得多可怕,他就不是人!”
木匠尽可能地回想,纵横交错的泪痕看起来委屈极了:“他疯了,一直笑个不停,脸就拧在一起,抻不平……我当时太害怕了,他又抓着我的手,我不敢看他,挣扎的时候,不小心……把他推到了丧尸堆里,他们吃了他的血肉就疯了,老爹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们锁了起来。”
他看到宋盏诚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发出疑问:“怎么提到你朋友……你好像,没有愤怒?”
“哦?有么?别怕,也没有很疼吧……”宋盏诚敲了敲糜烂的腿骨,歪了歪脑袋,“所以我的笼子被推入河里,也是你们的手笔喽。”
“是……他们打不过你,那天老爹把你打得浑身是伤,而且你被打了药,他们觉得是个铲除你的好机会……他们当时还不知道你和宝石的关系,就是想整你,宋哥,我是被迫的,我不敢不听他们的,他们会弄死我的……”
“我知道。”宋盏诚欣赏手里的刀,自言自语,“穿越者嘛,总是要定期清理一批。”
“老爹有个小毛病,就是抠门,造成今天这个局面,你最不应该怪我……倘若他没有贪图小便宜买假药,我或许真的会做一条好狗……”
宋盏诚蹲下来,扳直木匠的身体,刀背自瘦削的脸颊和下颌骨处擦过,嗓音嗜血,像死神的镰刀:“我只问你,你的攻略目标是谁啊?”
宋盏诚见到他的第一面就说过同样的话,那时作为底层穿越者的木匠在他的鼓励下竞争穿越名额,终于接到了他的攻略任务,抽取攻略对象的那一刻,宋盏诚暴露了本性。
柴刀挥起落下,人体坚硬的骨骼像砍甘蔗一样轻松断成两截,更别说抵在脆弱柔软的腋窝,削泥人般轻而易举。
“褚……褚……”
“我不问名字,我问的是他的身份、性格、生在哪里。”
木匠磕磕巴巴,高度的精神紧绷让他有些语无伦次:“一……一个精神病……抑……抑郁……杀人狂……”
精神病……
“你可真幸运。多少场穿越我都记不清了,都说我们没缘分,但你知道的,‘缘分’这东西,是可以创造的。”
他突然轻嘲,眼神中充满了算计,刀刃抵在木匠喉结处,看着木匠怯生生地躲避,露出了欣慰的笑:“你们都在此次清缴的名单上,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你就能活命,划算吧……”
利刃划破皮肤,染上些许余温,木匠倒吸一口凉气,牙齿打颤:
“老爹一直很疼你……或许他从来没有在意过我,但他对你是真心的……别动他,他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他给你下药,那也是因为,他怕你走了,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最后一句说对了,他的确怕我走了,但是……”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究竟是怎样的亲人要睡在狗笼里,戴上枷锁、挨鞭子、吃泔水呢……嗯?”
“在这里想活命,靠本事是行不通的,要有计谋有手段,他觉得养一条看门狗,就不会有人打他的主意了……”
宋盏诚揪起他的头发,强迫那张鼻青脸肿的脸看向自己:
“跟你客气两句,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我把那些碍手碍脚的蠢东西都杀了,是不是让你误会……我对你们有什么亲情可言啊?猎物到嘴边了,放?不幼稚么?”
“他差点让我失去最后一次机会,你懂么?名额只有一个,我花了多少心思,怎能半途而废?”
宋盏诚忽然想起什么,睫毛弯弯,衬得那颗泪痣多了几分妖孽:“诶?我还听说……你想救老爹出去啊。”
木匠哑口无言,自心底蔓延的寒意,已经将他吞没,仿佛冰封的血管让血液停止了流通。
他透过帘子指向刷好的铁锅,笑得诚心:“来都来了,留下吃饭吧,动不了么?我可以帮你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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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垃圾站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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